第二日,,清晨,。
妃羽裳被輕輕搖醒,,她睡得極沉,久久無法睜開眼睛,。最終當(dāng)她艱難清醒過來時,,看到的依然是清歡面無表情的面孔。
妃羽裳蹙眉,腦子里還有些亂,。
“少夫人,,起身吧。今日還要入宮呢,?!鼻鍤g不管妃羽裳是否樂意,上手將她扶坐了起來,。
妃羽裳摸著自己的腦袋,,只覺得整個身子都無比沉重,酸痛難忍,,仿若灌了鉛一般,,又好像才做完沉重的體力勞動一般。大概是毒藥的后遺癥吧,。
清歡示意一邊的丫鬟上來服侍妃羽裳,。妃羽裳只得茫茫然跟著丫鬟們的擺弄起了身,但是才下床她便一個趔趄,,幸虧清歡上手扶住了她,。
簡單擦了臉,她坐在凳子上,,任由丫鬟裝點著自己,,漸漸不自覺的便又閉上了眼睛。
“啊,,少夫人,!”妃羽裳只覺得腦子里遲緩的動了動,整個身子卻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向后栽倒了下去,,她想掙扎,,但是身子似乎并不聽使喚。
小丫鬟們匆忙拉住她,,碰得釵環(huán)滾了一地,,叮叮當(dāng)當(dāng)。
正在這時,,一身錦袍的應(yīng)簡遠邁步走了進來,。看著混亂的場面,,他又一次蹙起了眉,。小丫鬟們嚇得急忙跪下請安,妃羽裳支在桌子上,,看了看應(yīng)簡遠,,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和心態(tài)來面對他,。
“這是在干什么?還不趕緊收拾,!”應(yīng)簡遠的聲音如冰塊一般扔過來,。小丫鬟們忙撿起地上的東西,又重新開始幫妃羽裳梳頭發(fā),。
應(yīng)簡遠到床邊坐下,,面對著妃羽裳。良久,,才開口警告,,“一會兒入宮領(lǐng)賞,若有差錯,,我定不饒你,。”妃羽裳閉著眼睛,,沒說話,,就像沒聽見一般。
“妃羽裳,!收起你的脾氣,,受的罪是還不夠嗎?我早就警告過你……”
他話還未說完,,妃羽裳沙啞著嗓音打斷了他,,“我知道了?!毙念^煩躁,,疲累的感覺卻讓她并不想在這時引起爭執(zhí),依他,,什么都依他,,只要能讓她消停一會兒。她以前覺得,,只要在這里站穩(wěn)腳跟,,表現(xiàn)出自己的價值,抱著大腿,,吃穿不愁就可以了此一生了,。卻沒想到,過得這般憋屈坎坷,,現(xiàn)在想來靠男人還是不靠譜,。既然不能安安靜靜當(dāng)個侯爵夫人,是不是應(yīng)該想辦法離開這個變化莫測的男人更安全,?逼他休妻,?或者干脆逃跑?還得再盤算盤算才好,。
她忽然的柔順讓應(yīng)簡遠很不爽,。但看著她臉色煞白,渾身無力的樣子,,他又煩亂的起身,,在屋里走來走去。
終于收拾妥當(dāng),,丫鬟們特意在她的臉上多施了些胭脂,,才讓她看起來恢復(fù)了點氣色似的。妃羽裳沉下一口氣,,起身,,撐住桌子,“走吧,?!?p> 才邁步她便一陣暈眩,直往前栽,。應(yīng)簡遠一把拉著她,,看著妃羽裳按著太陽穴痛苦的樣子,心里有些酸澀的心疼,。妃羽裳站穩(wěn),,搖搖頭,想推開他,,卻沒有成功,。應(yīng)簡遠就這樣半摟著她往外走去。
“我的丫鬟呢,?”妃羽裳問,。
“等你這次回去便見到了?!?p> 妃羽裳不樂意,,“那我這個樣子,總得給我個妥帖的丫鬟跟著吧,?!?p> “我讓清歡跟著你?!?p> “……隨你,。”
自王府一側(cè)角門出去,,妃羽裳被扶上馬車,,馬上就靠著車子重新閉上眼睛,。應(yīng)簡遠看著她,想說什么,,又似乎不知如何開口,,良久才道:“如果你一直安分守己,好好配合,,我不管你是誰,,為什么改變,我都能讓你過得舒坦,?!?p> “我就是妃羽裳,你愛信不信,?!?p> 馬車有些晃,妃羽裳攤在車里并不舒服,,卻真的是強行在續(xù)命,,讓自己待會兒進了皇城不要出差錯。忽然,,一個臂膀環(huán)上來,,將她拉入懷中。妃羽裳睜開了眼睛,。
“你再歇會兒吧,,一會兒要是有問題,你我都擔(dān)待不起,?!睉?yīng)簡遠話語冷淡,手臂上的力量卻剛好的架住她,,給了她一個舒適又寬厚的空間,。
妃羽裳眉頭皺起來,這算什么,?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嗎?但是靠著人的感覺確實比靠著車廂要好得多,。她沒有動,,也沒力氣做多余的動作。只是閉著眼睛,,聞著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漸漸又陷入沉睡中。這種氣氛很微妙,,有一點曖昧,,卻又有些別扭,。
應(yīng)簡遠看著懷里虛弱的人兒,下意識攬緊了她,。前幾日還活蹦亂跳的妃羽裳,,現(xiàn)在像個柔弱的布娃娃一般,,恢復(fù)了溫柔乖順的模樣,,但是卻又隱隱有些不同。那股身上執(zhí)拗的勁兒,,好像即使在睡夢中也沒有放下,。
上次想要除掉她,她卻看起來并不惱,,頗有越戰(zhàn)越勇的氣勢,。這次她卻真的惱了,不知道會有什么后續(xù)發(fā)展,。馬車晃動,,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別驚動了她,心里腦里亂七八糟的想著各種事情,,很不安穩(wěn),。
當(dāng)妃羽裳被晃醒時,他們已經(jīng)到了宮城下,。妃羽裳下了車,,忽然覺得這宮城紅墻那般壓人,讓人恍惚,。應(yīng)簡遠在一邊吩咐了些什么,。清歡便過來扶住了妃羽裳,“少夫人,,請吧,。”
妃羽裳對這個叫清歡的姑娘多少有些好奇,,誰家侯爺身邊跟著個女侍衛(wèi),。長得還算不錯,看起來應(yīng)該也很厲害,,她扶著自己的方式很巧,,穩(wěn)穩(wěn)拖住她,讓她可以不用那么吃力,。果然是練家子,。
一路行至皇上的書房,貴妃娘娘居然也在,。妃羽裳又一次見到了威嚴的承平帝,。她隨著應(yīng)簡遠跪拜,,再被清歡扶起來,努力做出正常的樣子,。
“羽裳啊,,本應(yīng)花朝節(jié)一過就封賞你的,但是朕幾番思量,,倒是想到了一些更有趣的獎賞,。”承平帝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但是目光炯炯,,依然給人一種威壓的感覺。
“羽裳為皇上,、貴妃娘娘做事,,不過多出幾個點子,不敢談要獎賞,?!卞鹕颜Z調(diào)輕輕,聽來溫婉,,更像以前的那個她,。但是應(yīng)簡遠知道,那是因為她身體極其虛弱,,那毒藥本身就有很強的副作用,,食用之后身體空乏,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別想恢復(fù),。
“何不先聽聽朕要賞什么,?”承平帝挑了挑嘴角,然后道,,“羽裳嫁過來也有日子了,,朕令簡遠陪你,準你奉旨歸寧,,回家省親,。”
妃羽裳一愣,,驚奇抬起頭來,,“歸寧?”然后馬上發(fā)現(xiàn)自己僭越了,,復(fù)又低頭叩謝,,口中驚喜,“謝陛下隆恩!”
承平帝對她的表現(xiàn)還算滿意,,示意兩人起身,,又說了幾句閑話,才對應(yīng)簡遠道,,“你留下,。”妃羽裳自然知道這是讓自己告退的意思,,于是行禮,,才剛要走,貴妃娘娘卻開口了,,“羽裳陪我去坐坐,?!?p> 妃羽裳無奈,,又不能辭,只得打起精神隨著貴妃娘娘出了門,。
穿過御花園,,走在石子路上。清歡一直在盡可能的扶著妃羽裳,,減輕她的負擔(dān),,但是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見她額角掛著的虛弱汗水。她在堅持,,臉上卻看不出,,一副持重守禮的樣子,精神看著很好,,帶著笑意,,溫婉可人。
“既是奉旨歸寧,,總不會讓你空手回去,。之后一應(yīng)封賞會陸續(xù)送入侯爵府?!辟F妃娘娘今日看起來氣色極好,,整個人明艷多了,恍若重生,,不似之前那般焦頭爛額,。
“多謝娘娘體恤?!?p> “你這次做得很好,。從各個方面來講,都很好?!?p> 妃羽裳淡淡一笑,,“看到娘娘無憂,羽裳就滿足了,?!?p> 貴妃娘娘看了妃羽裳一眼,“或許我得重新評估一下你對應(yīng)家的價值,?!卞鹕褯]說話。貴妃娘娘顧自繼續(xù),,“女人不比男兒,,我們有自己的戰(zhàn)場。能保后方無虞,,家族興旺,,是我們的責(zé)任?!?p> 妃羽裳心里冷冷一笑,,還真是各司其職,不過是在暗示我必須繼續(xù)再接再厲,,不然我就是個失敗的應(yīng)家媳婦,。
“此次奉旨歸寧,你也別偷懶,,大好的機會可以和簡遠一起,,爭爭氣,這開枝散葉的事情必須得放上日程了,?!辟F妃娘娘停步,轉(zhuǎn)身面對妃羽裳,,“這你若做不來,,這當(dāng)家主母的位子,可是不穩(wěn)啊,?!?p> 妃羽裳福了福,“謹遵娘娘教誨,?!鄙⒆樱肯攵疾灰搿鹕研睦锎蟠髧@息,,看來早晚得想想如何離開這里,。
迎面走來一個小丫鬟,對貴妃娘娘稟報了些什么,看來是有別的事情了,。妃羽裳很懂事的行禮,,說要留在御花園等應(yīng)簡遠就好。貴妃娘娘點點頭便揚長而去,。
看著人走遠,,妃羽裳的身子明顯沉了下來。清歡雙手托住她,,往一邊的一座涼亭走去,。妃羽裳靠在亭中,半天才緩了一口氣,,打量了一下清歡,。她今日沒有配劍,也沒有一身黑衣,,但是看起來仍然樸素,,不似普通的小丫鬟。
清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少夫人,,還好嗎?”
妃羽裳點點頭,,笑得輕盈,眼神轉(zhuǎn)向遠去,,“還好,。謝謝你,若不是你我不定多少次摔倒了,?!鼻鍤g搖搖頭,“你很厲害了,?!?p> 妃羽裳把視線轉(zhuǎn)回來,依然笑地動人,,“此話怎講,?”
“一般女人,這個時候恐怕沒你看起來這般好心情,。從昨天到今日你都沒鬧過,,甚至也沒有跟少爺分辯什么。在皇上面前,,你依然看起來很好,,若不注意細節(jié),沒人會看出你剛剛經(jīng)歷過什么?!?p> 妃羽裳點點頭,,不吝對自己的贊美,“那我確實挺厲害的,!不過,,我確實覺得還好,他做的事情,,換做我可能也會這樣,。事情來了便面對,走了便繼續(xù)開心過日子,。不去多想多愁,,這樣,好日子才會多起來,?!?p> 風(fēng)起,吹動妃羽裳的發(fā)絲,。她開始搜尋回憶起那個江南水鄉(xiāng)的家,。她在殿上的驚喜不是假裝的,家這個字,,始終能夠給人以溫暖,。她確實想回去看看。雖然,,以她現(xiàn)在的脾性,,難免家里人也要奇怪一番,但是無妨,,到底是嫁了人的女兒,,沒人會深究。
妃羽裳是家中嫡女,,很受父母寵愛,。她自幼聽話溫婉,又極有天賦,,許多東西一學(xué)便會,。妃家大戶,并未正式分家,,羽裳的父親行大,,有兩個兄弟,如今當(dāng)家,。她父親除了母親之外,,也只有一個小妾,,還是母親做主買回來的。家中除了她,,還有三個兄長,,一位姐姐和一個小妹。堂兄姐妹們倒是不少,。
家里主要經(jīng)營絲絹等上下游的生意,,做得極大,每年也有專門送往宮中的貢品絲緞,。說是江南絲絹世家之一,,其實這四家也各有不同。妃家以羅與錦見長,,羅可輕薄如蟬翼,,輕靈美好,錦可厚重優(yōu)雅,,隆重華美,。在這樣的家里出來的妃羽裳,自小耳濡目染,,確實刺繡技藝很高,。可惜……妃羽裳嘆了口氣,。
“走吧,。”
被聲音打斷思緒,,扭頭看見已站在身側(cè)的應(yīng)簡遠,,妃羽裳撐著清歡起身,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便跟著他緩緩?fù)鶎m門走去。
“你用不著給我臉色瞧,?!睉?yīng)簡遠開口,“我也不吃這一套,?!?p> 妃羽裳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實在沒那個力氣,。”
“歸寧的事情,,你很高興,?”
“高興啊,,你不是應(yīng)該也高興?我回去了,,是真是假很快便知,,也就用不著你費盡心機了?!?p> 應(yīng)簡遠無語,。她在殿上的那種喜悅之情,確實溢于言表,,也許真是他猜錯了,。她是妃羽裳,只是變了,,變得深不可測,。或者,,一直都是她在隱藏,,她現(xiàn)在露出了本性。如她所說,,拜他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