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當日那個冷峻而意氣風發(fā)的青年將軍,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臉色蠟黃的病秧子,。眼眶深陷了許多,,面容憔悴不堪。甚至是端起茶杯的手,,都在顫抖著,仿佛手中的杯子,,隨時會因為太重而脫手,。
終于喝完了水,放下水杯,牧飛龍看向紀水寒,?!拔抑溃悴幌矚g我,?!?p> 紀水寒微微蹙眉,不語,。
“你跟你師兄鶴長空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些?!蹦溜w龍繼續(xù)說道,。
紀水寒恍悟,看來自己之前的猜測沒錯,,那個鶴先生,,確實跟真正的紀水寒有一腿嘛。
“你也知道,,我有自己喜歡的人,,就是平陽?!蹦溜w龍倒也算是坦蕩,。“我們都是不幸的人,,沒有選擇的權利,,不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p> 看著牧飛龍有些頹廢的神情,,紀水寒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牧飛龍今天也不過二十余歲,,整個人卻給人一種年邁不堪的頹廢之感,。那憂郁的眼神,唏噓的胡茬子……都深深的讓紀水寒感覺厭惡,。
遠離那些悲觀的人,,才能樂觀的活著——這是紀水寒前生今世都相信的真理。所以,,不管是男是女,,但凡悲觀的人,紀水寒會從骨子里感覺厭惡,。
自幼跟著老娘乞討為生,,甚至還曾在餿水桶里尋覓吃的,,好幾個冬天差點兒凍死,好不容易來到平南將軍府做雜役,,每天辛苦勞作,,手都磨出老繭了——紀水寒哀嘆著命運的不公,卻從未對生活失去希望,,也從來不愿苦著臉過日子,。
“我想過了?!蹦溜w龍道,,“以后,我們名為夫妻,,實則……各自安好吧,。”
就是你找你的小三,,我偷我的漢子唄——紀水寒斜了牧飛龍一眼,道,,“行吧,。”
牧飛龍滿意的點點頭,,又道,,“救命之恩,還要感謝你,?!?p> “不用客氣?!奔o水寒擺擺手,,“沒事兒我就先出去了?!?p> “嗯,。”
紀水寒一刻都不想多留,。
房間里那份哀傷幽怨的氣氛,,讓紀水寒感覺透不過氣來。
年紀輕輕的,,就這么悲觀,,真是受不了。
等在外面的芍藥看到紀水寒這么快就出來了,,眉頭蹙了蹙,,低聲問道,,“如何?”
“什么如何,?”
“姑爺跟你說了什么,?”
“他說……他說等病體痊愈,就跟我圓房,?!奔o水寒胡扯了一句,四下里看看,,沒有回自己的小院兒,,反而在這蘭亭苑中閑逛。
雖然二少爺在府中不受寵,,但到底是侯府公子,,居所自不會太過見咯。
蘭亭苑中的花園水榭,,亭臺樓閣,,建造的也是極為精致。二月中旬,,天氣漸暖,,各種奇花異草,也開始爭相斗艷,。
紀水寒轉悠到池塘邊,,趴在欄桿上,看著池中花花綠綠的各種魚類,,嚷嚷起來,,“哎呦!芍藥你看,!這條多肥,,清蒸一下,絕對完美,?!?p> 芍藥看了一眼那條讓紀水寒垂涎三尺的肥魚,嘴角一抽,,“這種魚,,哪會有人吃?!?p> “不好吃,?”
“傷腎?!?p> “啊……那算了,。那這一條呢,?也很肥?!?p> “這是祈福魚,,用來祈福的,沒人會吃,?!?p> “好吃嗎?”
“不知道,?!笨粗o水寒一臉饞相,芍藥心念一動,,指著一條圓滾滾的小魚,,道,“這條可以,,很適合你,。”
“怎么,?”
“求子魚,。據(jù)說常吃此魚,會多子多福,。”
“哈哈,,你這么了解,,莫非早有想法?”
芍藥看著紀水寒哈哈大笑的模樣,,臉上現(xiàn)出一抹嫌棄,。她還是覺得,真正的二小姐那樣端莊穩(wěn)重的性子,,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形象,。而如這個冒牌貨一樣,話多嘴貧,,又嘻嘻哈哈的,,一看就是上不了臺面的賤民。
紀水寒當然也看出了芍藥的嫌棄,,不過她并不在乎這些,。從花園里轉了一圈兒,就來到了牧飛龍的書房,。
牧飛龍不是書生,,卻也看書,。書房里排滿了各種兵書和地形沙盤,墻壁上掛著的大幅“堪輿圖”上,,西部亡者之墻地帶,,畫滿了各種符號,說明了牧飛龍的志向所在,。
紀水寒站在那堪輿圖下,,仰著臉看了好大一會兒,問道,,“亡者之墻西邊,,不是早就被高祖蕩平了嗎?”
芍藥道,,“高祖只是揮軍西進一百里而已,,所謂‘蕩平西疆’,不過是后人的夸張之言罷了,?!?p> “哦?!奔o水寒捏著下巴,,看著地圖,道,,“聽說死靈女子,,都極為漂亮,真的假的,?你見過嗎,?”
“沒有?!?p> “嘖嘖……”紀水寒轉到書架前,,拿起一本書,翻著看了看,。
芍藥不自覺的輕哼了一聲,。
一個卑賤雜役,識字嗎,?亂翻什么書,。
紀水寒當然識字,就是水平有限,。那些晦澀難懂的兵書,,看了也無法理解。丟下書,,又拿起桌上的鎮(zhèn)紙把玩了一下,,再放下鎮(zhèn)紙,,拿起毛筆……
芍藥一直擰著眉頭,感覺紀水寒實在是——手賤,!看到什么,,都要拿起來看看,實在拿不動的那些巨大的花瓶,,也要摸一下,,好像能摸出花來似的。
卑賤的人,,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卑賤。
啪——
芍藥愣了一下,,循聲看去,,看到了地上碎掉的瓷瓶。
“呀,!”紀水寒驚了一下,,手賤的她,一不小心,,打破了一個花瓶,。“呃……不值錢吧,?”
芍藥低頭看看,,蹲下來,指著沒有碎掉的瓶底上的刻字,,道,,“你認得這幾個字嗎?”
“啊……十……十……”竟然是狂草字體,,紀水寒認不出。
芍藥哼了一聲,。
賤民么,,不認字是理所當然的。
“十步香草,,武朝最負盛名的陶藝大師,。”芍藥道,,“此人已然身故,,遺留作品,價值連城,?!?p> 紀水寒干咳一聲,,蹲下來,拿起瓷片,,“這破玩意兒,,還能價值連城了?你逗我的吧,?”
芍藥哼一聲——
“別哼了,!聽著煩!”紀水寒說著,,把碎片撿起來,,開始小心翼翼的拼湊。
芍藥挑著眉頭,,道,,“你這……”
“噓……”
一刻鐘后,看著已經“恢復如初”的瓷瓶,,紀水寒小心翼翼的呼出一口氣,,似乎生怕呼吸太重,會把瓷瓶吹碎了,?!伴W人!”言畢,,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書房,。
走出好遠,紀水寒問芍藥,,“咱們這兒,,有過地震嗎?”
“地震,?地龍翻身嗎,?”芍藥道,“早些年倒是有過一次,?!?p> “最近會有嗎?會不會忽然地震,,然后很多易碎品都被震碎了,。”
“你想多了,?!?p> 偷偷的回到住處的小院兒,紀水寒枯坐了許久,倍覺無聊,?!吧炙帲憬涛倚拚姘??!?p> “哼?!?p> “你看啊,,我即便不會如真正的紀水寒是個高手,但至少也該懂點兒吧,?不然豈不是會被人一眼就看穿我是假的,?”
“侯府少奶奶,每日里就是賞花聽曲兒,,誰會來試你的真假,。”
“咳,,這不是無聊嘛,。”紀水寒道,,“要不,,你來舞一段兒劍法,我來欣賞一下,?”
芍藥不理她,。
“來吧來吧,閑著也是閑著,?!奔o水寒道。
芍藥微微轉身,,甚至不想看到紀水寒那嬉皮笑臉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成見,芍藥總感覺這個冒牌貨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甚至是紀水寒那大大咧咧的坐姿,,芍藥都看著心煩。別說大家閨秀了,,就是小家——不,就是稍微斯文一點兒的男子,,也沒有想她這樣一只腳踩著椅子面的坐姿吧,?
芍藥實在是忍不住了,“你就不能好端端的坐著?”
“咳,,又沒外人,。”紀水寒說著,,自顧自的倒一杯茶,,品一口,“唉,,這少奶奶的日子,,真是……整天閑的蛋……咳咳……閑得很?!?p> 芍藥道,,“若是太閑,不如學學女紅,,給姑爺做雙靴子,。”
紀水寒耷拉著眼皮,,伸出自己的雙手,,“你看我這粗……細皮嫩肉的,像是能干活的手嗎,?算了,,我去睡覺?!?p> 日上三竿才起來,,天黑不久,太閑沒事兒又早早睡下?,F(xiàn)在這個時候,,紀水寒當然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好大一會兒,,忽的一愣,。
芍藥哪去了?
爬起來,,來到門口,,紀水寒看到了正在院子里練劍的芍藥。
嘖嘖……
小美女的劍法看著很……很養(yǎng)眼嘛,。
柔美之中帶著一絲剛毅之感,,動作行云流水,干凈利落,。隱約之間,,還能感覺到一絲劍氣,在劍鋒上流連不止。
呦呦呦——
這個大劈叉不錯,,一邊劈叉一邊滑步,,再配上一個上撩的劍式,紀水寒愣了愣,,恍然大悟,。“這一招,,是不是要從別人褲襠下鉆過去,?”
擰身而起的芍藥聞言,差點兒沒站穩(wěn),。
恨恨的瞪著紀水寒,,芍藥道,“這是……”
算了,!
夏蟲不可語冰,!
自己跟一個什么都不懂的雜役計較什么!
“這么下流的招式,,一個女孩子用,,實在是不太好?!奔o水寒很討嫌的繼續(xù)說道,,“而且啊,這個下滑劈叉,,嘖……確實好看,,不過不實用嘛?!?p> 芍藥轉身就走,。
“唉?你干嘛去,?”
“去領份銀,。”芍藥道,。
蘭亭苑每個月可以從侯府管家那邊領取一定的份銀,,作為蘭亭苑的少奶奶,紀水寒自然也可以從蘭亭苑領取的份銀中拿到一小份,。
紀水寒早就打聽過了,,像她這樣的身份,一般每個月都可以領取五十兩左右的零花錢,。若是一些富裕的公侯府邸,,甚至能領取一百兩,。不過,即便只有五十兩,,對于紀水寒而言,也絕對是一筆巨款了,。
五十兩啊……
怎么花呢,?
身為侯府少奶奶,好像并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嘛,。不過,,紀水寒早就窮怕了??v然沒有花錢的地方,,手里有銀子,底氣也會足一些吧,。
可惜老娘還被紀效忠那個王八蛋關著,,不然,倒是可以給老娘添置一些衣物,。老娘身上那件破麻布衣服,,早就該扔了。
唉……
也不知老娘現(xiàn)如今怎么樣了,,紀效忠應該會善待她吧,。畢竟,那老王八是很想跟自己“互利互惠”的,。
芍藥很快就回來了,。
“多少?”紀水寒迎了上去,?!邦I了嗎?”市井小民貪得無厭的嘴臉展露無遺,。
芍藥道,,“平陽又來了,帶著姑爺去書房了,?!?p> “嗯?他去就去啊,,份銀呢,?”紀水寒催促道。
“書房,,花瓶,!”
“啊……”紀水寒心里一個激靈,。
壞了!
該不會發(fā)現(xiàn)吧,?
萬一……
有雜役看到自己進了書房的,。
嘶……
紀水寒眼珠一轉,不懷好意的看了看芍藥,。
芍藥嘴角一抽,,道,“我是不會替你背鍋的,?!?p> “哈哈,你想多了,,我可不是那種人,。”紀水寒臉上堆著笑,,心里卻冒著壞水兒,。
背鍋這種事,可不是你愿意不愿意就能左右的,。
哼哼,!
心思轉了轉,紀水寒道,,“走,,去書房?!?p> 芍藥跟了上來,。
“對了,份銀呢,?”紀水寒還是沒有忘記銀子的事情,。
芍藥摸出一些碎銀,遞給紀水寒,。
“這……好像只有十兩吧,?”
“嗯?!鄙炙幍?,“張管事只給了十兩?!?p> “怎么會,?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之前跟張管事打聽過,,至少五十兩,!”紀水寒瞇著眼睛看著芍藥,,“不會是你私吞了吧?”
芍藥那個氣啊,,怨恨的瞪了紀水寒一眼,,道,“不信的話,,你自去問張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