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鄭墨來說,,他手中的湯碗輕如棉絮??墒撬衅饻氲氖謪s開始陣陣發(fā)麻,。
自十歲那年起,鄭墨每日揮棍六百下,。在師門中十四年,,練得一身神力與聞名遐邇的奔象棍法后,藝成出山,。入了江湖二十余年,他早已是滿臉風(fēng)霜的長髯棍客,。
眼露兇光,,虎背熊腰。
重如數(shù)個石鎖的八棱鐵棍在鄭墨手中都輕若鴻毛,。江湖中,,誰人不知奔象棍法最練力氣。然而,,今日的鄭墨托著一個小小的湯碗?yún)s覺得無力了,。
“這是為何······”他不禁問自己。
夕陽西下,,當(dāng)最后一抹斜陽消失在窗邊時,,鄭墨低頭看了眼手中混沌不清的湯。
湯如人心,,凈則澄,,濁則渾。
他似乎明白了:提棍用的是氣力,,托碗用的是心力,。
此刻的鄭墨,似乎早已心力交瘁。
當(dāng)年一度風(fēng)光無限的川荊五俠只剩下了四人,。八年來,,鄭墨與溫師太、司馬夫婦這三名結(jié)拜弟妹為了尋仇而走南闖北,。他逐漸消失的心力,,正是被這八年中積壓的仇恨所慢慢吞噬的。這些日子里,,鄭墨每夜作夢都想將殺害大哥風(fēng)利子的人一棍砸死,。
今日前的鄭墨卻從未想到:當(dāng)自己和仇人坐在不足十步遠(yuǎn)時,他的殺氣竟然被震得煙消云散,。
更讓鄭墨感到窒息的是,,“仇人”不過是一個柔弱女子。
女子一襲白衣,,皮膚白里透紅,,如同那梨花般一塵不染。柳葉眉下,,一雙眸子如兩潭秋水般,,無憂無愁。此刻,,川荊五俠中的四人和面前的白衣女子相隔不足十步而座,,四人手中緊握兵器,雙眼射出急不可耐的目光,??墒悄前滓屡訁s一個人泰然自若地彈著琴,音律沒有絲毫混亂之感,,好似自己一個人沉醉在世外桃源一樣,。
突然,一桿八棱鐵棍瞬間將白衣女子的古琴砸碎,。炸裂的聲響在空蕩蕩的醉仙樓內(nèi)不斷回響著,。
白衣女子沒有抬頭,只是淡淡道:“這可是跟了我八年的琴,?!?p> 鄭墨將八棱鐵棍提了起來,呼出一口氣,。方才丟失的殺氣終于被尋回,。他道:“小小的梨花,豈能不被蠻象踩在腳下,?”
白衣女子將身旁小桌的茶杯拿在唇邊,,小抿了一口,。微微地笑著,沒有說話,。
溫林海師太一身峨眉墨綠道袍,,手上白猿碧云劍散發(fā)著令人瑟瑟發(fā)抖的寒芒。她也站了起來,,臉色鐵青地道:“別說蠻象,,猿猴只要跳上枝椏,也能將萬朵梨花甩落,?!?p> 司馬煌笑了笑:“鳳棲于梧桐,展翼飛上九萬里,。小小梨花又算什么,?”
白衣女子放下茶杯,緩緩道:“梨花雖非獸類,,但風(fēng)一吹就能卷起漫天白玉,。就算被踩在腳下、甩落枝椏,,卻能生出更多的梨花來······”
司馬夫人也站起身來,,她身高七尺,比在場所有人都高出不少,??匆姲滓屡尤绱藞?zhí)拗,司馬夫人不禁搖了搖頭:“你還算是朵梨花嗎,?居然毒害我們大哥······他可是你的師伯啊,。在你心中,難道就沒有愧疚之感嗎,?”
白衣女子搖搖頭,嘆了口氣:“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殺的呢,?”
溫林海的目光中開始閃爍著火光:“既然不是你殺的,,你又何必逃這八年?如果你能活過今夜,,我們將來也不再為難你,,如何?”
白衣女子也站了起來,,笑了起來:“你們,,有這個本事嗎?”
鄭墨:“先別說我們,,你的兵器都不在身邊········難道還能長出三頭六臂不成,?”
白衣女子伸出右手食指:“槍,,不就在這里嗎?”
鄭墨早就忍不住了,,大喝一聲后抄起鐵棍就朝白衣女子掄去,。白衣女子雙足一點,閃身跳起退向一個墻柱,,溫師太的長劍瞬間刺來,。白衣女子閃身躲開了兩劍,卻被第三劍劃傷左臂,,猩紅的鮮血頓時染紅了左邊潔白的袖子,。
白衣女子只覺得左臂瞬間傳來火辣辣的痛,神情終于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鄭墨再次揮棍砸來,白衣女子旋身避過,。鐵棍落空后,,將木地板砸得粉碎,碎屑噴灑在了空中,。白衣女子正欲松一口氣,,身后卻已經(jīng)被司馬夫婦同砍兩刀,劃破了衣服,,鮮血如瀑布般涌出來,。白衣女子被后好似被火烤了似的。
白衣女子當(dāng)下施展開靈巧的步伐,,抄起一個立柱后的細(xì)長之物,。鄭墨的鐵棍再次砸來,白衣女子卻不再閃躲,,硬生生地迎了上去,。撞得鄭墨虎口發(fā)疼,他心道:“如此瘦弱的女子,,竟然能爆發(fā)出如此力道?。俊斌@訝之余,,白衣女子又被溫林海的長劍逼入防守態(tài)勢,。
槍劍攻防間,一盞燭臺被打翻,,火燭瞬間燒上了木柱子,。醉仙樓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爐子。白衣女子立刻翻身后退,。
“來??!拿你真本事出來見我們!”鄭墨吼道,。
白衣女子:“那你們得先能跟得上我,!”說罷,踩著桌子翻身跳上二樓后跳窗逃去,。
四人見狀也紛紛破窗而出,,跳到隔壁屋檐上追著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雖然已經(jīng)中了一劍兩刀,,卻仍然跑得飛快,,在高低不一的屋檐上仍然如履平地。
川荊五俠里的溫林海號稱“白猿神劍”,,輕功自然最是了得,。很快就跑到了趙秋身后,正準(zhǔn)備出劍時,,趙秋立刻轉(zhuǎn)過身來,。溫林海只見一點寒芒朝面門殺來,頭往右微微一側(cè),,槍尖擦著師太的左耳飛了過去,,在耳尖上留下了細(xì)如發(fā)絲的血痕。
“回馬槍,?”溫林海駐足躲閃時,,腳步不得已慢了幾分,而白衣女子抓緊機會運起內(nèi)力加速往前跑去,。
月光下,,白衣女子的身影更是顯眼。溫師太手腕一抖,,朝白衣女子后腦放出一記十字標(biāo),。白衣女子卻似乎早有預(yù)感,回身一槍竟將飛鏢打得倒飛回去,。這次,,師太雖然躲過去了,卻命中了一鄭墨的左腿,。可鄭墨半刻都不愿停,,一把拉出飛鏢后,,繼續(xù)朝前快速奔跑??嗟葦?shù)年,,就是為了這一刻,。
“怎么可能!”幾人心中都是一沉,,同時心中更加相信面前的白衣女子有殺害大哥風(fēng)利子的能力了,。鄭墨也從懷中掏出一顆飛石,一揮手擊中了白衣女子的右膝蓋:“還敢跑,?”
白衣女子在高速跑東西啊摔倒在瓦片上,,翻滾了三四圈才停了下來。溫林海見時機大好,,一步跳起后,,將長劍飛快地下刺至白衣女子的胸口。
然而溫林海尚未落地便感覺左側(cè)有一股危險襲來,。余光中竟看到朱紅長槍橫掃而來,。溫林海只發(fā)覺左肩一陣酸麻,整個人被長槍擊至一側(cè),。
趁著這片刻間隙,,白衣女子只是一個閃身,跳進(jìn)了一個小巷子,。眾人不曾多想,,也一并跳入。
小巷雖然漆黑異常,,但巷子外的天空卻是一片通紅,。不僅如此,城內(nèi)還傳來救火的鳴金聲和人群的吶喊聲,。白衣女子喘著粗氣,,只能借著些遠(yuǎn)處傳來的火光來看清面前四人的輪廓。
“呼—呼——”
一支支火折子閃了起來,,照亮了四張冰冷的面孔,。熟悉,但又冰冷,。
司馬煌道:“多讓你跑了八年,,你也該知足了?!?p> “是啊,,勞煩四位前輩顧慮了?!北M管云發(fā)凌亂,,女子嘴邊卻仍掛著那一絲微笑。
“大哥對我們情深似海,,卻沒曾想會被你暗算,!趙秋,!虧你還算驪均山的弟子,怎能如此恬不知恥,?,!”鄭墨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要立刻出手,。
趙秋,,八年了······第一次有人叫自己真名,白衣女子還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笑道:“早就聽聞你們川荊五俠各個修為頗高,,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原來不過是要把我?guī)煵乃烙菜阍谖翌^上,?!闭f罷,女子將自己的白衣理好,,拍落了衣服上的灰塵,。墨綠道袍的師太手持一紙扇:“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該上路了,。”冷笑,。
趙秋微微地笑了笑:“罷了,。你們是否能告訴我,是誰暴露了我的行蹤,,也好讓我死個明白不是,?我早已和門人斷了所有聯(lián)系,隱姓埋名多年,。若非有人說出我的行蹤,,你們怎么可能找到我?”趙秋眼神帶著一種莫名的期待,,她只希望不是心中猜的那個人,。
司馬夫人:“你自己把行蹤告訴過誰,自己應(yīng)當(dāng)清楚,。怎么,,難道是我們高估你了?,?!?p> 趙秋心中一寒,一張非常熟悉的面孔浮現(xiàn)在腦海中,但馬上恢復(fù)了理智:“那又為何要等那么多年才來找我,?”
鄭墨:“因為時機已到,驪均山門要變天了,!你在驪均山算是好手,,斬草除根的時候到了。這次計劃等了十多年,,一定要成功,。”
趙秋兩眼微縮:“這是何意,?”
溫師太:“就算我們告訴了你也沒用,,你絕對見不到那一天了?!?p> 趙秋冷笑:“我且問你們,,你們莫不是真的以為能殺得了我?”
趙秋帶著那臉上瘆人的笑容,,緩緩遁入了小巷的黑暗之中,。四人意識到可能踏入了趙秋的陷阱里。這條小巷狹小異常,,正是以少敵多的上好地方,。眾人往后退了半步。他們眼眸一緊,,皆提起兵器,,準(zhǔn)備迎敵。一股清風(fēng)向他們吹來,。遠(yuǎn)處醉仙樓的大火已經(jīng)撲滅,,滾滾濃煙也被秋風(fēng)吹散。這仿佛在告訴他們:危險,,不遠(yuǎn)了,。
明月當(dāng)空之日,梨花怒放之時,。
一挺朱紅長槍將黑夜一分為二,,如狂龍破云。兩槍迅速扎中了身穿褐色袍的鄭墨,,兩團血霧噴灑在空中,。鄭墨終于在第三槍時擋下了這進(jìn)攻。至于這三槍,,眾人幾乎都沒看清,!
“二哥且慢,看我二人拿她!”
司馬夫婦同時拉出金鳳長刀,,一前一后地向前攻去,。那雙刀揮舞起來自帶熱芒,有如一只九天火鳳朝面前的趙秋襲去,。
朱紅長槍不甘示弱,,與雙刀打在一起,卻仍然勢均力敵,。司馬夫婦的刀法逐漸加快,,雙刀與朱紅長槍的碰撞之音有如鳳鳴龍吟響徹云霄。司馬夫婦攻勢更猛,,白衣女子不得不朝后退去,。這兇猛的雙刀也奈何不了白衣女子滴水不漏的防御。突然,,朱紅長槍以寸勁來回一抖,,將雙刀彈入兩側(cè)的土墻之中,拔不出來,。正當(dāng)司馬夫婦大為震驚之時,,一抹朱紅再次帶著清脆的風(fēng)音破風(fēng)而來,向司馬先生左后的司馬夫人刺去,。情急之下,,司馬先生以左肩相擋,護住了妻子,。長槍一抽,,繼續(xù)向前刺去,刺中司馬先生的雙臂和大腿,?!安唬 彼抉R夫人驚呼,。
司馬先生倒下,。雙臂和大腿涌出鮮血,司馬先生的表情痛苦至極,,嘴唇不斷顫抖著,。
長槍上下一抖,接著刺向司馬夫人,。司馬夫人連忙棄刀后撤,。別看司馬夫人身高七尺,卻是異常地靈活,。長槍如蛟龍出海般朝前連刺,,卻被司馬夫人一一勉強避過,。朱紅長槍朝后拉回,又搬山般上撩擊,。將面前這巨人連根拔起,,再迅速一槍劈落。眼看長槍就要將司馬夫人攔腰劈開,,情急關(guān)頭,,一桿八棱長棍保住了司馬夫人。鄭墨身上已經(jīng)一般鮮紅,,但此時爆發(fā)出的力道有如蠻象急馳般向前壓去,勢如破竹,。每一棍打在朱紅長槍上,,都引得趙秋虎口發(fā)疼。鄭墨目露兇光,,使出渾身解數(shù),,竟仍攻不破。趙秋不知何時使出一槍“玉龍出山”,,快得驚人,,將毫無防備的鄭墨左臉劃破??磥磬嵞鞘栌诜朗亓?。鄭墨的棍法雖然剛強但對內(nèi)力消耗極大,棍速也開始慢了下來,。趙秋立刻反攻,,接連數(shù)槍扎中鄭墨。鄭墨滿身是血,,雙手一松,,八棱長棍滾滾落地。
眼看那白衣女子攻勢凌厲,,溫師太想用黑暗來作為最后的希望,。她將火折子踩在腳底下,雙足一點便朝前攻去,。師太雙目眼力已經(jīng)大不如前,,一雙耳朵卻是靈得很。那朱紅長槍的快速擺動,,發(fā)出了“嗡嗡”般的風(fēng)聲,。溫師太拔出腰間白猿碧云劍快步往前跨出,三劍接連向那風(fēng)聲的中心刺出,。這白猿碧云劍在峨嵋金頂云霧彌漫處打造,,吸盡了天地靈氣。碧云未出,寒芒先至,。師太的劍招變幻莫測,,在黑暗中留下寒芒的氣息。是峨嵋“天罡斷魂劍法”,!朱紅長槍忽然變慢,,以靜制動,溫師太雙耳大概聽出了白衣女子的位置,,離僅有三步遠(yuǎn),。溫師太劍法獨步川荊,立刻近身,,順藤摸瓜,。
還有兩步······
一步······
到了!溫師太凝聚全身內(nèi)力,,一劍朝白衣女子的位置刺了下去,。
怎么刺了個空?人去了哪里,?
刺啦——
白衣女子早已繞到了溫師太身后,,一槍刺入溫師太的后腿。師太有如老樹斷根,,跪在地上,,喘息不止,鮮血迸出,。溫師太心有不甘,,左手不知何時拔出了一把匕首,朝趙秋左側(cè)腳裸上刺去,。而赤芒一閃,,溫師太左腕上也迸發(fā)出了一大團血霧。
眾云退去,,秋月當(dāng)空,,映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型。
她手挺長槍,,回頭看了眼被月光照亮的小巷,。
“別再來找我。這次,,我避開了你們的要害,。再來,我的長槍可就扎不準(zhǔn)了,?!北娙寺鰤Χ?,有的從懷中拿出藥物和衣物綁住傷口。
一聲哨響,,一匹紅色駿馬,,一個挺著朱紅長槍的白衣女子。
馬蹄聲漸漸遠(yuǎn)去,。
天空恢復(fù)了原有的平靜,,小巷中僅剩四人喘息之聲。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20-09-21/035fcba51b88683451af8e7798043ff07NSbUo3Rk0fS00m.jpg)
寒夜初陽
情報站: 白衣女子是槍法高手,,她的槍法時而大開大合,,但時而迅捷如龍,仿的是梨花怒放之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