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去，只剩下零零星星幾點(diǎn)雨，無味地下著,，勉強(qiáng)撐著雨勢,。

　　“你有沒有去看過他?”

　　宋追很低落，連帶著說出的話也很傷感,，帶著些孩子氣,，沒了半點(diǎn)氣勢,。

　　兩人坐在檐下的臺階前,，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雨,，被風(fēng)吹到臉上，冰涼冰涼的,。

　　“還沒有,。”肅千秋抱了抱膝蓋,，抬眼看看漆黑的天,。

　　宋追聽見她的話后，嘆了嘆氣,。

　　“記得去看看他,。”

　　相里貢站在后面,，倚著門看著面前坐著的兩人,，看他們的落寞背影。

　　江恪從檐下走來,，“殿下,，已盤查過了，西側(cè)廂房里有十五個(gè)人,?！?p>　　相里貢微微點(diǎn)頭，眼神定在了宋追身上,。

　　宋追苦笑了兩聲,，站起來。

　　肅千秋沒有說話,，怔怔看著院子里殘敗的夾竹桃,。

　　“自己說?！毕嗬镓曓D(zhuǎn)身,，邁步進(jìn)了正堂。

　　宋追跟了過去,。

　　江恪站在一旁,，對肅千秋說，“姑娘,，月娘娘子在偏房里,，您要不要去看看她?”

　　“好?！泵C千秋拍了拍腿,，緩緩站起來,，往偏房走去。

　　月娘斜倚著床框,，有些昏沉,。

　　“姐姐?！泵C千秋走過去,，月娘聽見聲音睜開了眼。

　　她打量了一下肅千秋的穿著,，然后怔怔地說,，“千秋，你怎么穿成這個(gè)樣子?”

　　肅千秋走到她身邊,，沒有說話,。

　　“是要同誰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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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吧?！?p>　　“我會死嗎,？”宋追坐在一邊，低著頭,。

　　“看你犯了什么罪了,。”

　　相里貢看著他尚且稚嫩的臉,，“你為什么不親自動手殺了她?”

　　宋追笑了笑,，“我想過千百次如何殺她，可是真的見了她,，我下不去手,，我并不是很想看著她死，我不忍心,?！?p>　　相里貢抬了抬眉，“你不忍心?可是你這幾年做的事,，一點(diǎn)也看不出來,，你是個(gè)會‘不忍心’的人,?！?p>　　“我不知道我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我擔(dān)著宋家,，擔(dān)著揚(yáng)州城里的閑言穢語,，擔(dān)著這個(gè)頹廢的宋府，守著這么一座比我活得久的宅子,，我站在我哥曾經(jīng)的位子上,，感受到的只有痛苦,。”

　　宋追嘴角含笑,，“你又是誰?哪個(gè)王爺,，還是哪個(gè)皇子?”

　　“我是太子?！?p>　　“那你一定比我更痛苦,。”

　　“為什么宋家要做這種事?為什么是宋家?”相里貢淡淡地說,，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宋追收了笑意，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冷,，“因?yàn)樗渭矣邪驯趧e人手里,，因?yàn)槲腋绮桓市目此渭揖瓦@么了，或者,，是因?yàn)檎脫P(yáng)州有宋家,。”

　　“怎么說?”

　　“具體的是什么把柄,，我不太清楚,，我哥他什么事都不和我說，一個(gè)人默默擔(dān)著一切,，有些事連王山也不知道,。后來，我做家主,，接過的只是他從前做過的事,。”

　　“那你總知道主子是誰吧,?！?p>　　宋追低頭看自己的衣衫，良久后抬起頭說,，“平川沈讓,。”

　　相里貢點(diǎn)了點(diǎn)頭,，“江恪,，派人去查?！?p>　　“是,。”江恪走了出去,。

　　“有關(guān)花名冊,，你能說多少,？”

　　宋追笑了笑，“花名冊不是什么貴重東西,，只是記著人賣去了誰家而已,，所以，我哥死得很不值,?！?p>　　“或許，她并不是為了取花名冊而殺宋越的,?！?p>　　宋追抬眼看相里貢，有些難以置信,，隨后,，又有些明了釋然，“肅家?”

　　“嗯,，肅家派她來的,，只是為了殺宋越，并不是為了一本名冊,?！?p>　　宋追的眼眶有些紅，“我知道了,，我和我哥都做了錯(cuò)事,。”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每個(gè)月的名冊都會抄錄成兩份，一份留在宋府,，一份送去平川,，他們并不知道我抄錄了一份。

　　我留著冊子,，或許就是在等你來的這一天,。”

　　相里貢微微點(diǎn)頭,，“如果照你這樣說,，三年前的冊子上寫著宛陽趙家，說明三年前趙家就買過人,，可是最近趙家又買了,，他這樣重復(fù)買……”

　　“許是在賣人情,?！?p>　　“給誰?”相里貢瞇了瞇眼,，腦海里閃過一個(gè)念頭，他在等宋追說出來,。

　　“沈家與容家,，是親戚，這是我能查出來的最遠(yuǎn)的地方了,?！?p>　　相里貢笑了笑，面上是一派溫和,，他心里已織好了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

　　“知道了，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宋追搖搖頭,，“不知道,，從前我活著只是為了殺了她，可是現(xiàn)在,，我真的不知道,，我活著還要做什么?！?p>　　相里貢站起來,，走到宋追面前，宋追抬頭看他,。

　　“宋追,，你想為我做事嗎？”

　　宋追怔了怔神,，“給你?太子?”

　　“嗯,。”相里貢轉(zhuǎn)過身去,。

　　宋追撐著椅子的扶手緩緩站起來,，“那我，是不是還會見到容家的人?”

　　“那要看我的心情了,?！?p>　　宋追抬眼看眼前的相里貢，燭光閃爍,，他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看不出任何別的情緒，是永恒的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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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

　　大雨過后,，北郊的林里泥濘難行,，宋越的墓前,，宋追和王山站著。

　　“我最后來看看你,，往后,，我離開了揚(yáng)州，怕是不能常來看你了,?！?p>　　…………………………………………

　　一場秋雨過后，天涼了一些,。

　　“唉,，這宋府的門怎么大開著啊,！”

　　路人經(jīng)過宋府大門,，卻發(fā)現(xiàn)往日里守衛(wèi)森嚴(yán)的宋府，此刻門口沒一個(gè)人,。

　　往里面看幾眼,，更是連只鳥都沒有。

　　揚(yáng)州宋府,，在一夜之間,，空無一人，仿佛是沒有人住過一樣,，空蕩蒼涼,。

　　“聽說了嗎？宋府昨夜出了大事了,！”

　　“是嗎,？什么事?”

　　“一夜之間，宋家的人都消失了,，你說會不會是宋家作惡太多,，遭報(bào)應(yīng)了啊,！”

　　“不會吧,，你聽誰說的?”

　　“賈五，他今天早上路過宋府的時(shí)候,，見大門敞開著,，連一個(gè)人影都沒見，荒涼的呦,！”

　　“我不信,，要不咱去看看！”

　　“走，去看看,，你還不信,！”

　　肅千秋站在一個(gè)賣花的姑娘面前，聽著后頭兩個(gè)男人的對話,，目光只是盯著鮮花看，一雙手有意無意地挑揀著,。

　　“郎君,，買一朵吧，這荷花是今早摘的,，可香了,。”

　　小姑娘的吳語說得悅耳,，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笑了笑，拈出三四朵,，“多少錢?”

　　“三文錢,。”

　　肅千秋遞給她三文錢,，拿著花轉(zhuǎn)身回客棧,，一抬頭，就看見客棧二樓窗口坐著看書的相里貢,。

　　她回到屋里,。

　　“你不是去千芳樓尋月娘了嗎？怎么買些荷花就回來了?”

　　相里貢隨手把書冊子放到窗欞上,，微風(fēng)吹起書頁子,，像是在翻看。

　　“宋追去了哪?”肅千秋把荷花放在桌子上,，荷花滴下了幾滴水,。

　　“離開揚(yáng)州，他哪都能去,，他又不是孩子了,。”他的手指隨意在窗欞上敲了敲,，如玉的指尖很好看,。

　　“那名冊的事，我還能幫上什么忙嗎,？”肅千秋又捧起荷花,，理了理花苞，看向他。

　　“不需要了,，去跟月娘告?zhèn)€別吧,，我們該回京都了?！?p>　　相里貢拿起書冊,，翻回了剛才的那一頁，繼續(xù)看,。

　　“好,。”

　　她扭頭出了門,，再把門帶上,，輕呼了一口氣。

　　聽起來,，宋追沒事,。

　　千芳樓里，月娘躺在榻上小歇,。

　　肅千秋抱著荷花緩緩走過去,，然后把荷花放到她鼻尖出，掃了掃,。

　　月娘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然后猛地后退了一點(diǎn)，捂住心口說，“嚇?biāo)牢伊?，你是個(gè)貓嗎？走路都沒一點(diǎn)聲音的,。”

　　肅千秋笑了笑,，“姐姐,，你看，這荷花好不好?”

　　月娘伸手摸了摸,，“不錯(cuò),，挺新鮮的。那有個(gè)花瓶,，把這花插起來吧,。”

　　她站起來去取花瓶,，肅千秋跟上去,。

　　“姐姐,，我要走了?！泵C千秋把荷花一朵一朵擺進(jìn)花瓶里,，高低參差，別有趣味,。

　　“什么時(shí)候?”月娘在一旁侍弄著荷花,。

　　“這兩日了?！?p>　　“好,。”

　　月娘沒有太多表情,，甚至有些許的喜悅,，“走之前,，再告訴我一聲吧,。”

　　“嗯,?！?p>　　“千秋，那個(gè)相里貢……”月娘抬眸看她,。

　　“怎么了,？姐姐?！泵C千秋把花瓶搬到一邊的桌上,，又理了理花。

　　“他瞧著,，是個(gè)好人,，又不太像是個(gè)好人，你同他……”

　　肅千秋扭過臉看月娘,，笑了笑,，“姐姐，你在想什么??？”

　　“怎么，你同他沒有嗎,？”

　　“沒有,。”

　　月娘露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來,，“可我瞧著,，他興許是喜歡你呢。”

　　肅千秋笑了笑,，擺了擺手,，“姐姐，我同他沒什么的,，不會有什么的,。”

　　月娘頓了頓說,，“宋越會是個(gè)好夫君,，如今我瞧著，相里貢也是,。千秋,，從前我問你和宋越的時(shí)候，你是怎么說的,？你說的話,，和今日并無甚分別，我不想看見同樣的事出現(xiàn)兩次,，我想你好好的,。”

　　肅千秋聽見這些話,，只是笑笑,，她嘴角的笑，總是掛著,，仿佛再沒什么事能讓她傷心了,。

　　“千秋，此去一別,，不知何日再見,，再見之時(shí)，唯愿你好,，只要你好,。”

　　月娘執(zhí)住她的手,，眼里泛些淚花,，是不忍見她受苦，是不愿見她犯險(xiǎn),。

　　“好,，下次見姐姐，我定是好好的,?！?p>　　“再見你時(shí),，也不知會是怎樣的光景了，也不知你會是怎樣的模樣,?！?p>　　月娘嘆氣，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強(qiáng),。

　　處暑已過，白露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