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寂靜而潮濕的甬道中傳來腳步的回響,，一片黑暗中,，刺出一道亮白色的手燈光柱,。

　　許是電不太足了,，手燈的光柱有些黯淡,，在空廓的甬道中散成了熹微的光點(diǎn),。

　　這已經(jīng)是最奢侈的光明,。

　　光柱在甬道中搖晃著,，似乎和它的持有者一樣散漫，一樣沒有目標(biāo),。

　　忽然——

　　光柱一頓,。

　　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那個腳步聲變得急促了一些,，聲音一急,，就顯出了幾分異樣，腳步聲聽起來更像是“pia,！啪,！pia！啪,！”交替的聲音,，一個聲音是正常的，另一個則像是不跟腳的拖鞋發(fā)出的聲音,。

　　光柱死死地鎖定著甬道的一個角落,，直到腳步聲的主人停在了那個角落。

　　一只年輕而白凈的左手借著手燈的光亮,，仔細(xì)地拂開一堆朽爛的木渣,，視若珍寶地從里面拾出了半截香煙。

　　捏著香煙,，舉到眼前,，手燈照出了一張年輕的臉龐。

　　很英俊,，也很憔悴,。

　　看臉型也就十五六歲孩子的模樣，只是眉眼里全然沒有這個年紀(jì)孩子的稚氣,，眼神中充滿了末世之中常見的無奈和自嘲,，說是十七八歲也是有人信的。

　　這半截香煙顯然讓他十分滿意,，眼睛不自覺地瞇了起來,，略顯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挑，沒有了初看時的冷厲,，倒顯得像一只見了魚干的萌貓,。

　　年輕人放下了右手的手燈，蹲了下來,，把半截香煙湊到燈柱之前,，甩了甩右手手腕，露出右手中指上戴著的戒指,。

　　那應(yīng)該是一枚尾戒,，只是對于年輕人來說還是太過寬大了,，只有戴在中指上才不會掉下來。戒面是一只花紋繁復(fù),、做工精美的惡魔頭顱,，兩只扭曲的尖角向外刺著。

　　年輕人流利地用大拇指的指甲尖在戒指的指腹處一挑,，一根比頭發(fā)還要細(xì)的絲線就被拉了出來,，食指的指甲，一扣,，一撥,，絲線在彈回去之前就輕松切掉了半截過濾嘴。

　　右手探入懷里,，摸索出一枚煙嘴,，看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只能看出是手工做出的東西,。

　　半截香煙插進(jìn)煙嘴,，點(diǎn)火，噴出一股青灰色的煙氣,。

　　年輕人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撿起手燈，四下照了照,，向著不遠(yuǎn)處的一條岔路行去,。

　　岔路沒走多遠(yuǎn)就到了盡頭,，盡頭是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已經(jīng)幾乎完全銹死，門上的鎖眼都被厚厚的鐵銹蓋住了,。

　　砰,！砰！

　　年輕人揚(yáng)起手,，粗魯?shù)嘏牧藘上妈F門,，一陣機(jī)括的響聲中，門頂?shù)暮诎道锷斐鲆恢婚W著紅光的探頭,，探頭對著年輕人抬起的臉閃了幾下,，黑暗中響起一個嗡嗡的粗豪男聲：

　　“指南，你回來了哈,！身份驗(yàn)證吧,。”

　　年輕人撇了撇嘴,，似乎對這種形式主義有些不屑,，但還是配合地咕噥道：“司北,，代號‘指南’，備案號‘油豬017’,，歸隊(duì)口令7745,。”

　　粗豪男聲笑了笑：“驗(yàn)證通過,，哈哈,，歡迎回家！”

　　鐵門背后的空間傳來隆隆的響聲,，司北俯下身子在地腳上摸索兩下,，摸到一只把手，一使勁——

　　轟,！整扇鐵門被拉了起來,，伴隨著鏈條扎扎的響動，一部老式電梯晃晃悠悠地從地底升起,。

　　電梯簡陋得很,，準(zhǔn)確來形容更像是一個吊籃，沒有任何按鈕,，也用不著司北操作,，向著沉沉的黑暗中墜去。

　　電梯門被從外面拉開,，喧鬧的音樂和融融的暖意一起向著司北撲了過來,，兩名守衛(wèi)，一手拉門,，一手端著老式的步槍,，對準(zhǔn)了電梯間，看清是司北,，低下了槍口,。

　　“歡迎回家，我們的指南男孩,！”兩名守衛(wèi)笑著招呼著,，兩人都是又高又壯，一個守衛(wèi)在脖子處紋了一只蝎子,，另一個在胸口紋了一個狼頭,。

　　可能是年輕時紋的狼頭吧，隨著年齡的增長,，身上肥膘的增厚,，那個狼頭漸漸變形，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傻笑的二哈。

　　紋著蝎子的守衛(wèi)伸手拉了一把,，把司北拽出了電梯,，司北忍著笑，拂了拂頭發(fā),，拍掉發(fā)間的雪粒,。

　　在外面凍得久了，都凍麻木了,，這會兒一回來被暖意一激,，才感覺出外面的冷來，甚至手腳都有點(diǎn)癢癢的,。

　　招呼過守衛(wèi),，司北向里走去。

　　這里就像一個開在地下車庫的酒吧,，燈光最亮的地方有一處吧臺,，周圍零散分布著二三十張小圓桌，再往外是一些零星的方桌,，方桌上通常擺著一堆零碎的物品,。

　　這就是這處聚居點(diǎn)的核心地帶，集會所,。圓桌是喝酒聊天的地方,，方桌相當(dāng)于攤位，是做買賣的地方,，整個聚居點(diǎn)沒有外出的人大約有七八成都泡在這里,，只有睡覺的時候才會鉆回自己在巷道里的小窩，甚至有的人干脆就睡在這里,。

　　感覺到了一點(diǎn)熱意,，司北脫下了身上裹著的銀光貂斗篷，這斗篷他穿起來明顯顯大,，而且已經(jīng)很臟很破了,，可司北還是小心地把斗篷疊好,，夾在腋下,，這是父親留給他的，已經(jīng)是他最貴重的財(cái)產(chǎn)了,。

　　踱到吧臺處,，司北單手一扶坐到了吧凳上，敲了敲吧臺,。

　　酒保達(dá)叔長得膀大腰圓,，白襯衣黑馬甲，真有副酒保的樣子,，像模像樣地拿了個白毛巾在吧臺里擦酒杯,，賁張的肌肉讓衣服顯得極不合身,，然而整個聚居點(diǎn)都沒有人敢笑話他。

　　因?yàn)檫_(dá)叔不僅是酒吧的老板,，更是聚居點(diǎn)的管理者之一,。

　　“回來了？”達(dá)叔把酒杯往吧臺上一扣,，端出一個盤子利落地?cái)[上兩根高能棒,、一份燴菜、一杯苦棘汁還有一小塊黑不溜秋的塊狀物,。

　　“這是……蛋糕,？”往常一直是沉默著吃飯的司北破天荒地開口了，小心地用手指捅了捅那塊黑不溜秋的玩意問道,。

　　達(dá)叔擦著吧臺的動作頓了頓,，嘆了口氣：“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嗎！這頓當(dāng)叔請你了,，唉,，你自己在荒野廝混也是注意些，不然我都不知道將來該怎么去面對你爸媽,！叔這幾天一直就惦記著日子,，怕你……”

　　達(dá)叔忽然聲音一收，蒲扇般的巴掌重重地在吧臺上拍了一下：“老瘸子,！你又想逃單嗎,！你是想讓我把你另一條腿也徹底打折，好去頤養(yǎng)天年是嗎,！”

　　“還不如給我把苦棘汁換成快樂魔鬼,，這味道苦得我膽汁都快出來了?！闭f是這么說,，司北還是低下頭大口地吞咽著食物。

　　那塊蛋糕被他留到了最后,。

　　新歷102年12月23日,，司北迎來他的十六歲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