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馳而過的蒸汽機車噴吐出了大量的煙塵,,阿諾德從偏僻的窄巷里走出來時壓低了自己的帽檐,,攏了攏自己的外套,掩上了襯衣一角的血跡,。
在那三具尸體腐爛之前,,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阿諾德知道那是薩萊帝國的刺客,。解決他們花了阿諾德不少的時間,,但他從小到大學習的劍術幫了他不小的忙。
四個月之前,,這些人本來還應當聽命于阿諾德,,而現(xiàn)在,他們卻奉命要取走他的性命,,畢竟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帝國的王子了。他成了一個被自己的國家驅逐的人,,一個一無所有的幸存者,。
在四個月前的一場政變里,他失去了自己原本擁有的一切,。
大陸的局勢瞬息萬變,,阿諾德的老師曾經告訴過他不要相信任何一個人,,他是薩萊帝國未來的國王,他必須隨時準備好應對陰謀,。
現(xiàn)在看來他顯然還沒有遠遠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但陰謀早早就到來了。他的父親死在王座之上,,他的母親喝下了毒酒,,而他自己則被迫跳下了懸崖,墜入深海,。
那個曾經尊貴的王子已經死在政變的夜晚了,,現(xiàn)在的阿諾德混跡于鄰國黎戈尼的黑街。在過去,,他花費了大把的時間來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國王,,現(xiàn)在這樣的未來已經離他遠去了,但不論是淵博的學識還是精妙的劍術,,都幫助他在黑街很快就站穩(wěn)了腳跟,。
阿諾德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回到薩萊帝國,查明是誰發(fā)動了政變,,并且讓那個家伙付出代價,。但在這之前,他需要自己的勢力,,也需要對整件事有充足的了解,。
遙遠的方向有鐘聲敲響了七下,阿諾德加快了步子,,打算在被任何人認出身份之前離開市區(qū),。薩萊帝國和黎戈尼仍然處在交戰(zhàn)之中,阿諾德的那雙深綠色的眼睛代表了他的身上流著敵人的鮮血,,一不留神,,他就可能會被憤怒的民眾送進警局或是打進醫(yī)院。
走過一個轉角,,市區(qū)勉強稱得上干凈的街道消失了,,展現(xiàn)在阿諾德眼前的是破敗的貧民區(qū)。
貧民區(qū)從來不是什么好地方,,這里從不遵從法律或是秩序,,唯有欲望是這里永世的國王。然而阿諾德喜歡這里,,畢竟即便他是一個來自于敵國的流亡者,,也能在這里謀得一個棲身之地。
就在阿諾德已經可以遠遠看到自己落腳的旅社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叫住了他,。
“先生,,來看看吧,”街邊戴著高禮帽的年輕人熱情地招攬著他,,“我這里有您想要的東西,。”
從年輕人手里的貨箱就能看出,,他是個專門販賣假貨的小販,。阿諾德不打算上這個當,然而小販的貨物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年輕人的貨箱里不是什么常見的商品,,而是一排裝滿了斑斕沙礫的小瓶子。
“買一份美夢吧,,”年輕人走上前來,,將一個瓶子塞給了阿諾德,“我敢打賭,,您會想永遠留在那里,。”
年輕人靠過來的時候,,他身上尸體一般腐敗的氣息讓阿諾德愣了愣神,。
等到阿諾德回過神來的時候,年輕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夜晚的冷風吹過他的臉頰,,讓他有了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不遠處的酒館已經亮起了燈,,他向前走了幾步,,而就在他將手揣進衣兜的時候,卻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玻璃瓶,,瓶中細碎的沙礫帶著淡淡的藍色。
那天晚上,,阿諾德入睡之后并沒有像以往那樣被噩夢困擾,,而是回到了城堡溫暖的壁爐旁。
“阿諾德,,”阿諾德的母親坐在椅子里,,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聽我講一個故事吧,?!?p> 阿諾德忘了自己是怎么到這里來的,內心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實而尋常的,,茫然地點了點頭,他坐在了母親的對面,。壁爐里的木柴燃燒發(fā)出爆裂的聲響,,阿諾德緊盯著母親的臉,仿佛害怕她會忽然消失一般……
——但他完全弄不懂,,自己為什么會擔心母親會忽然消失,。
“在大陸上,游蕩著一位夢魔,,他能夠嗅到人類身上不幸的味道,,他會偽裝成一位商人,向他們兜售美夢,。在夢境里,,人們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一切。夢魔從不收取金錢,,他只會將沙礫放在買下了夢境的人的眼瞼上,,取走他們的眼睛,讓他們陷入永眠,。他們的靈魂會永遠徘徊在自己的美夢中,,即便如此,許多人還是向他買下了美夢,,因為在夢里沒有死亡也沒有背叛,。”
死亡和背叛,?
阿諾德睜大了眼睛,,有什么東西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這不過只是一場夢而已,,死亡和背叛才是他的現(xiàn)實,。
阿諾德猛地站了起來,坐在他對面的母親拽住了他的手,,眼里滿是焦急和不解:“你要去哪里,?”
“我要……找一個出口,”阿諾德沒法甩開自己母親的手,,他伏下身來吻了吻她的額頭,,又單膝跪地,親吻了她的手心,,“抱歉,,我必須要走了?!?p> “你屬于這里,,”她死死地攥著阿諾德的手腕,,“你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p> “我還有醒過來的理由,。”
說完這句話,,阿諾德抽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劍,,將鋒利的劍刃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過去被噩夢纏身的時候,,阿諾德總會這樣做,,殺死自己是從夢中醒來的唯一辦法?;氐浆F(xiàn)實,,阿諾德只覺得自己的房間暗得可怕,就連窗外的月光也透不進來,。
就在他覺得困惑的時候,,有什么鋒利的東西忽然貼上了他的眼瞼。
他已經醒來了,,卻睜不開眼,,而傳說中的那位夢魔此時就在他的房間里,要取走他的眼睛,。尸體一般的腐臭縈繞在阿諾德的身邊,,他摸索著一把抓起了自己放在床頭的匕首,朝著眼前的陰霾揮去,。
銀光閃過,,黑暗退去,有什么東西落在了他的懷里,。
借著月光,,阿諾德看到那是一把做工精致的錐子,將它握在手心的時候,,他發(fā)覺這把武器摸起來溫暖但又粗糙,,就好像一把由沙礫凝聚而成的錐子。
夢魔的沙子,。
這樣的聯(lián)想讓阿諾德心頭一緊,,他起身披上自己的外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就好像在這里多待一秒,,那些夢魘就會卷土重來一般,。
鐘聲響了12下,在貧民區(qū),夜晚才剛剛開始,。
推開酒館門的時候,,撲面而來的廉價酒精和香水味讓阿諾德不由得眉頭緊皺,然而這里的氣氛卻很快讓他放松下來,。這里的每個人都是異類,,渾身刀疤的獵人用一只動起來會發(fā)出刺耳聲音的機械臂將有半人高的斧子放在了桌上,,微笑著的舞娘捧著一個裝滿了苦艾酒的杯子,,說話的時候,她的舌尖像蛇類一樣纖細而且分叉,。
“這不是我們的小殿下嗎,?到這里來坐,讓我看看能給你來杯什么,,”柜臺后的女人將一個酒杯放在了桌上,,她有著一張五官精致的臉龐,然而一副銀質的面具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不難看到她面具邊緣的皮膚上燒傷的痕跡,“麥酒,?威士忌,?或者一杯極地冰原狼的血?”
“和以前一樣,,希莉婭,,一杯黑咖啡就好,”阿諾德坐了下來,,試著讓自己不去想那些和夢魔以及沙子有關的事情,,“我讓你查的事情,你有什么頭緒了嗎,?”
“盧克·門德爾三天后會到這里來,,這是他在弗羅納的所有行程,以及我放在他身邊的幾個眼線的接頭方法,。他的命很值錢,,你只要在從他嘴里得到你想要的消息之后殺了他,有人愿意付大價錢,,”希莉婭為阿諾德倒了滿滿一杯咖啡,,隨后拿出一張紙條在他面前晃了晃,卻又在他想要拿走紙條的時候把紙條藏在了身后,,“盧克是薩萊帝國的伯爵,,他的身邊幾乎隨時都跟著十個人的衛(wèi)隊,他也認識你的臉,你連接近他都很難,,我不會就這么看著你去送死,。”
“我有我的辦法,,”阿諾德垂眼將隱隱的擔憂藏進了眼底,,笑起來著捉住了希莉婭的手腕,從她的手心搶走了那張紙條,,“與其在這里擔心,,你倒不如做點別的事幫我一把。我想加入一個組織,,在這個帝國里,,恐怕只有你能幫我找到門路了?!?p> “你這樣的人會需要加入什么組織,?”希莉婭挑了挑眉,雖然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從來沒有什么王子的架子,,但她很清楚,,他沒有一天忘記過自己曾經的地位,“你在盤算什么,?”
“我要一個‘伯克朗’的職位,,”阿諾德往柜臺上放了一枚銀幣,“這事兒就交給你了,?!?p> 普通的民眾幾乎沒有什么人知道黎戈尼帝國有一個名叫“伯克朗”的機構,這是這個帝國的最陰暗的一面,,為這個機構供職的人最重要的職責就是替皇室掃清道路,。他們殺死任何對皇室有威脅的人,不論那些人是貴族還是平民,,也不論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有錯,。
“借助那群人的力量來查明政變的真相嗎?算是一個聰明的辦法,,”希莉婭替阿諾德重又倒?jié)M了一杯咖啡,,猶豫了一會兒,她最終還是擔憂地說了下去,,“但你現(xiàn)在還想查什么,?整個大陸的人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卡爾他……”
“別再說了,?!?p> “卡爾他已經加冕了,阿諾德,他已經不再是你的老師了,?!?p> “有人操縱了這一切,這件事不是卡爾做的,,”阿諾德沉著臉扔下了一句這樣的話,,起身離開,“但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我保證我會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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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挑燈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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