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xué)的頭一天晚上，季奶奶把女兒一家喊來吃飯，一是恭喜兒媳婦兒正式工作,，再一個也算是慶祝孫女正式入學(xué)。

　　這還是季蕓蕓重生回來之后第一次見到季姑姑一家,。

　　季姑姑全名季英杰，今年31歲,，是棉紡廠下屬印染廠職工,，與姑父趙漢生結(jié)婚十年，他們的獨子趙飛揚,，現(xiàn)在在鋼鐵廠小學(xué)上學(xué),，今年要讀三年級。

　　看著年輕的姑姑,、姑父,，季蕓蕓唏噓不已,，無他，上輩子他們一家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姑父是個西北漢子,，個性執(zhí)拗不懂變通，大概六七年后,，表哥上高中的時候,，被廠里派去邊陲小城支援建設(shè)，一輩子郁郁不得志,。

　　 90年代初的時候棉紡廠效益不好,，連帶著印染廠也在垂死邊緣掙扎，后來廠里大規(guī)模裁員,，姑姑也被“光榮”下崗,。

　　老公不在身邊，姑姑只能一個人帶著表哥,，可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哪是那么好帶的,。

　　后來表哥沉迷于游戲機廳，從高一開始留級,，光是高中就讀了五年,，大學(xué)更是想都不用想。

　　再后來又沉迷于網(wǎng)絡(luò)游戲,，表哥別的不行，打游戲挺有天賦,，后來聽他吹噓混成了某游戲某工會會長級別的人物,。

　　可惜啊，父親不在,，母親又是一味地溺愛縱容,，這個表哥聰明是聰明，可性子卻養(yǎng)歪了,。

　　二十多歲的人光知道花錢打游戲,，缺錢了就找父母要，成日里跟流氓混混待在一起,，惹了不少禍,，還差點被人當(dāng)街追著砍。

　　現(xiàn)在想想上輩子季家人該有多痛苦,，孫女不成器,，外孫更離譜，一家人倒了幾輩子霉,，才得了這樣兩個討債鬼,。

　　…………

　　“蕓寶,，想姑姑了嗎？姑姑今天給你帶好東西了,，一會兒親自下廚燒給你吃啊,。”季英杰沒有閨女,，所以對唯一的侄女一直很喜歡,。

　　后頭進(jìn)屋的姑父趙漢生，手里拎著一個網(wǎng)兜,，里頭裝了兩只甲魚,，爪子還在使勁劃拉，生猛的不得了,。

　　“好東西啊,，哪得的？”季爺爺眼睛一亮,，接過來往廚房送,。

　　“昨晚上和幾個同事去江邊釣魚，魚沒釣著,，倒遇見賣這個的,。這不是今天要過來吃飯么，正好我同事不好這一口,，我就都買回來了,。”姑父答道,。

　　“那敢情好,，大姐燒甲魚那是一絕，上次吃還是去年了吧,，那滋味我記到現(xiàn)在呢,！”季中杰很喜歡吃甲魚，只是這東西少見的很,，菜場里是沒有的,，只能碰運氣看有沒有人捉了出來賣。

　　季蕓蕓的印象里,，姑姑做飯的手藝確實很贊,，擺盤裝飾上可能比不上五星級大廚，但色香味絕對不差什么,，不得不承認(rèn)姑姑在廚藝上確實天賦異稟,。

　　上輩子好像聽爸爸提起過，奶奶家祖上是清朝名廚，手里有一本祖?zhèn)鞯牟俗V,，大運動的時候藏的嚴(yán)實,，幸而沒被人搜了去。

　　奶奶家到她這一輩兒就剩她一個了,，她也沒那些傳男不傳女的封建心思,，見自家姑娘有這個天分，便把書留給了女兒,。反正當(dāng)初那個時代也不指望學(xué)成了出來開飯館什么的,，女兒要真能學(xué)得一二，自家人也能得個實惠,，何樂而不為呢,。

　　回憶起這一出，季蕓蕓腦子里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可恍然間沒有抓住,，再想?yún)s怎么也想不起來。

　　正在她發(fā)呆的時候,，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竄到她跟前,，從兜里掏出一把玻璃彈珠塞到她手上，大聲嚷著：“妹妹,，我們下樓玩兒彈珠吧,，可好玩兒了！”

　　季蕓蕓回神一看,，喲,，這不是她表哥趙飛揚嗎？

　　這時候的趙飛揚還是個可愛小正太,，明眸皓齒,，唇紅齒白，和外頭那些黑瘦黑瘦的男孩子完全不一樣,，當(dāng)然,，要是忽略他毛手毛腳的性格的話,。

　　他話音剛落,，腦袋上就挨姑父一下，“玩什么玩,，你自己搞得臟兮兮就算了,，還想讓妹妹也沾一身灰？趕緊把你的破珠子收起來,?！?p>　　表哥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收起彈珠,，不過轉(zhuǎn)過頭就拉上季蕓蕓,，有滋有味地看起電視,。

　　呵呵，小孩子就是忘得快,。

　　隨著廚房里的香味陣陣傳來,，季蕓蕓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上輩子自從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很少嘗到姑姑的手藝了,，隔了這么多年,，味道依然讓人懷念。

　　七點剛過,，飯菜上桌,，六熱菜兩涼菜再加一鍋老火靚湯，季爺爺還貢獻(xiàn)了一瓶五糧液,，這一餐豐盛得趕上過年了,。

　　季家可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律，自家人吃飯,，就是要熱熱鬧鬧的才好,。

　　桌子正中間的砂鍋黃燜甲魚一揭開鍋蓋，一屋人都陶醉了,！色澤鮮亮,，湯汁濃郁，香味隨著蒸汽升騰,，簡直沁人心脾,。

　　先吃一口裙邊，唔,，濃而不膩,，軟糯彈牙，鮮香中帶著一點辣,，細(xì)品之下還有隱約纏綿的酒香,。

　　這味道絕了，季蕓蕓覺得詞窮,，說不出別的話來,。

　　“好吃，英杰的手藝確實好,，外頭國營飯店的大廚也比不上,。”季爺爺年輕時也是走南闖北的人,，各地的飯館沒少嘗,，他真不覺得女兒的手藝比誰差。

　　“好吃好吃好吃，媽媽我要天天吃你做的飯,！”這是二貨表哥,。

　　“那就多吃點，小孩子吃飽飯才長得快,?！奔灸棠滩粩嘟o孫子孫女夾菜。

　　飯吃到一半,，大家也聊開了,，連趙飛揚都扒拉著妹妹講著在學(xué)校欺負(fù)女同學(xué)的“壯舉”，季蕓蕓一邊無奈應(yīng)付著,，一邊支棱著耳朵聽大人們談話,。

　　“中杰，你那個手表生意還做在嗎,？”姑父趙漢生低聲問季中杰,。

　　“做呀，怎么了,，你們廠又有人要,？”

　　“不是，我是想問你這事情靠不靠得住,，會不會被哪天被人抓小辮子,？”

　　季中杰知道，他這個姐夫天生謹(jǐn)慎又固執(zhí),，當(dāng)初找他幫忙推銷也是病急亂投醫(yī),，這不，兩個多月了,，他那邊的出貨量還不到江畔的四分之一,，鋼鐵廠的員工規(guī)模和火車站可不是一個數(shù)量級。

　　“不會,，沒看現(xiàn)在報紙上都開始吹風(fēng),，鼓勵個體經(jīng)濟(jì)，等政策更開放了我就去注冊個公司,，到時候手續(xù)齊全,，誰也說不得我什么?！?p>　　見他還是一副猶豫不贊同的樣子,，季中杰索性也不再多說,。

　　他這個姐夫勸是勸不動的,，既然他不愿意摻和，那以后出貨不走他這邊就是了。反正現(xiàn)在他也很少做零售了,，大部分是批發(fā),，除了文具店的小齊，還有幾個外地商人也找他拿貨,。

　　“沒事兒,，要是你實在不放心，手頭上那些不賣了也行,，改天我順路去拿一趟就是了,。”

　　趙漢生喝了口酒,，有些不好意思,，“中杰，不是我不愿意幫忙,，實在是我也不是這塊料,，這么長時間攏共賣出去沒幾塊兒，這不是耽誤你事兒么,?！?p>　　“沒事，也是我強人所難了,，姐夫你不擅長這個也正常,，我就是閑不住，不然我也懶得折騰,?！敝匦陆o趙漢生滿上，季中杰跟他碰了個杯,，“姐夫我敬你,。”

　　“哪里哪里,，你不怪我就好,。”

　　對于姑父的退縮,，季蕓蕓沒覺得奇怪,，姑父一輩子保守慣了，讓他幫忙做生意確實不是長久之計,。就是不知道如果將來他依舊被發(fā)配邊疆,，姑姑也依然下崗，他能否豁出去為了生活拼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