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肅殺,她的面色蒼白,,那一句‘你看我是人是鬼’,,猶在耳邊。
金幼孜瑟縮了一下,,“自然是人……哎,,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若被你爹發(fā)現(xiàn)了,,不是又要受罰……”
桐拂眼眶有些酸,,“都是我不好,,將小柔弄丟了……爹爹惱我也是應當?shù)摹镉H若是還在,不知會多傷心……或許我真的不是人,,只會給身旁的人帶來麻煩……”
“莫要胡說,,很多事情皆是天命,左右不得,,并不是你的錯……”他本不善言辭,,瞧她傷心透頂?shù)臉幼樱遣恢绾蝿裎俊?p> 她猛地抬眼,,“我不該來的,,已經(jīng)連累過你一次,以后……不會再打擾了……”說完就往外走去,。
金幼孜也顧不上,,將她扯住,“你在胡說什么,?怎么連累了,?我說我被你連累了么?”
我愿意被你連累,,你知道么……他心里過了過,,卻沒說出口。
她瞧見他一直背朝著外頭,,替自己擋著斜飛入廊下的雨,,身上衣衫早已濕了大半。
“我又見了陶先生,,他說……他說我是水中凝成的魂魄,,會連累身邊之人……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不管是不是真的,,小柔定是因為我入了宮,,娘親或許也是因為我才那么早離開了我們……還有爹爹,他一直不開心……”
“所以你懂了么,?,!”她掙脫他的手,“公子,,以后我們還是從前陌路,,只盼公子莫要將這些說與旁人聽,。保重……”
說罷,,人已跑進夜雨之中,很快沒了蹤影,。
金幼孜渾身濕透也不自知,,怔怔望著她背影消失之處,。
……
馳援永平,出乎意料的順利,。不出六日,,燕軍已將統(tǒng)帥遼東軍圍攻永平的吳高打敗。
李景隆帶領(lǐng)的五十萬人馬已進抵河間駐扎,。其中十萬精兵將赴北平,,另十萬赴通州。而近三十萬主力,,將守鄭村壩,,等待從永平歸來的燕軍。
這番布置不可不謂周到,,然而此刻,,燕軍卻并未如李景隆的料想班師回北平,眼下正駐扎在一個更加令人出乎意料的地方……
“明日,,我一人入城即可,。”朱棣的話說完,,大帳內(nèi)一片沉寂,。
諸將雖也不是第一次被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統(tǒng)帥驚到,又實在覺得,,這一出太過兇險,。
寧王,太祖十七子,,十五歲就藩大寧,,統(tǒng)甲兵八萬戰(zhàn)車六千,更有戰(zhàn)斗力可怖的朵顏三衛(wèi),。彼時會和諸王出塞作戰(zhàn),,謀略出眾。太祖曾贊燕王之善戰(zhàn),,寧王之善謀......
燕王早有取大寧,,截遼東之意。而此番朝廷召寧王回京,,寧王竟抗旨未還,,被削三衛(wèi)。即便如此,,寧王彪悍的實力仍在,,燕王單騎入大寧,豈不是有去無回,?
“李景隆十萬精兵很快就可達北平,,城內(nèi)如今算上老弱男丁,,也不過一萬。末將認為,,當回援北平......”終是有人忍不住出聲道,。
“來人,擬信,!世子當死守北平,,不可出城迎戰(zhàn)!違者,,斬,!”朱棣一字一句,再無人敢出聲質(zhì)疑……
難得晴日,,朱棣挽韁而立,,面前是大寧高聳的城墻,那城墻之后的一切,,他都必須得到,。
身下馬兒似也覺出他的勢在必得,踏蹄數(shù)下,,朱棣伸手安撫,,就見護袖上有什么粲然一閃。
看清那物件,,他不覺露出難得笑意,。
給世子的信送出不久,就收到北平的回信,。一封來自熾兒,,表明死守北平定不負父王所托之心。
另一封來自妙云,,里頭是一對護腕,,這其中一個護腕上縫嵌著一枚琥珀珠子。
這珠子當初是在真定大敗耿炳文之時,,莫名出現(xiàn)在自己榻上,,之后又不知去向。
此番妙云在為自己收拾隨身行囊時,,竟又尋得了這珠子,,且將它縫在了護腕之上……
他伸手輕撫那珠子,想著她在燈下細細繡縫……容色勝遠山芙蓉,,卻又不流于柔媚之俗,。顧盼神飛間,英氣迫人……
城門隆隆的開啟聲,令他回過神來,,當下再不遲疑,,催馬單騎直往城中而去……
滴漏聲聲,,篆香已老,,這座大寧城的官驛中,一片靜謐,。
桐拂立在窗邊,,她身處的這間屋子,應該就在燕王寢屋的旁邊,。她身后的衣施上,,掛著他的甲胄。應是剛被人擦拭過,,光亮如新,。
方才她聽見旁邊屋子里傳來他與人交談的聲音,之后他似是將那幾人送出屋子,,又很快折回去,。再之后,她聽見床榻吱呀一聲,,顯然他已就寢,。
此刻她從微微敞開的窗欞處望出去,回廊里是三步一崗寧王的護衛(wèi),,院子里也時時有人巡視而過,。逃,是沒辦法逃走了,。
怎么來到這里的,,她已經(jīng)懶得去琢磨??傊搅诉@座叫做大寧的城池,,而方才,又親眼看了一出好戲,。
戰(zhàn)場上殺伐決斷的燕王,,執(zhí)著寧王的手,一聲聲十七弟言辭切切,,將自己各般無奈,、痛苦和悔意一一訴出……掏心掏肺,聲情并茂……若非親眼見過他冷血狠厲的那一面,,桐拂也差一點點被他感動……
寧王起初尚疑慮重重,,到后來也不禁唏噓再三,竟親自提筆書信與皇帝,,替其說辭,。并挽留這位四哥在大寧城中盤桓幾日,,二人敘敘舊……
燕王又是一番感嘆,末了提到可否允手下幾名文職之員入城,,武將及兵士仍遠遠扎于城外……
寧王并未思慮太久,,畢竟幾名手不能提的文官入來,顯然生不出什么事來,,遂很快也允了……
依桐拂與燕王不多的這幾回相遇,,她曉得這其中必有古怪,但這其實與自己也沒有多大干系,。她只是覺得,,這樣遠遠的離開金陵,爹爹和小柔,,還有柚子,,或許反而他們都會好起來……自己若當真只是一縷魂魄,還是離開他們越遠越好……
門咿呀一聲,,有人入來,,桐拂忙閃身躲在一旁的屏風之后。
透過縫隙看出去,,是個身著宮女衣裙的女子,,手中捧著茶具。
那宮女將茶具放在案上,,緩緩蹲下身子,,開始抽泣起來。豈料越哭越傷心,,到后來只能用手緊緊捂著嘴,,才不至于發(fā)出聲音。
到后來,,那宮女忽地起身,,從一旁的木柜中翻出一條長綾,踩著凳子懸上梁去,。仔細地打了個結(jié),,雙手揪著那長綾,一邊哭泣著,,一邊將脖子套將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