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混沌中所見,燕王手捧染血戰(zhàn)袍,,哀痛不已,,恰是手中這一件。
桐拂將雙眼使勁閉了閉,,不會的不會的……不過是個巧合,,這樣的戰(zhàn)袍應該有很多……
河水冰冷刺骨,那戰(zhàn)袍入了水,,透出刺目殷紅,。她不敢直視,迅速洗凈了撈上來,,又一路跑回大帳,,將戰(zhàn)袍掛在衣施上,用火斗細細熨著,。
一徑時時走神,,指間很快被燙了青紅幾處。
“這戰(zhàn)袍舊了,,僉事可要換件新的,。”桐拂咬了咬牙,,終是沒忍住,。
張玉原本握卷而讀,聞言抬起頭來,,將他打量一番,,“文德給你的藥可用了?竟是越發(fā)糊涂,?!?p> 桐拂一慌,看來這袍子是有些說法,。
“我……我是看邊角有些毛躁,,不如送去織補,先換個新的用用……”
“阿淺若聽見了,,第一個將你拖出去打一頓,。”張玉低頭再不理她,。
阿淺,?林淺?
桐拂手中火斗恰經(jīng)過戰(zhàn)袍的襟邊,,那里繡著一對小小如意,,一邊有個林字,一邊是淺,。雖談不上繡工如何了得,,但顯然是花費了心思,針腳細密意蘊綿長,。
她眼前立刻浮現(xiàn)那雙燦若星子的眼眸,。
是了,爹爹也有一件青袍,,縱然這些年早已褪色陳舊,,他卻始終穿著,視若珍寶,。據(jù)說那是娘親為他裁制的第一件衣裳……
還有,,自己的一件夏衫,早就小了,,她也沒舍得給小柔,。就算是露著手臂,她也穿著,。那是娘親特意去買了當時最好看的布料,,替自己縫的。她總覺得,,那上面還有娘親的味道……
袍子熨好了,,桐拂杵在一旁不吭聲。
張玉覺出古怪,,“干什么,?想說就說!嘰嘰歪歪什么樣子,!”
“領(lǐng)罰……”她垂首道,。
“罰?就你如今這個樣子,,別說用棍子,,一拳你都受不住。滾出去,!”
桐拂腿一軟,,急忙溜出了帳子。
很想去瞅瞅?qū)O定遠,,但他人在燕王那里,,她如今這身份去看,,十分不妥。
又想去看看伊蘭,,似乎也不大妥,。正猶豫,有人喚她的名字,。抬頭一看,是文德,。這么近的距離,,想假裝沒看見,那是不可能了,,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你頭上的傷口還沒好,每日需來換藥,,怎的不見你來,?你那糊涂之癥,可好些了,?”文德將那糊涂二字,,加重了幾分。
“糊涂,,更糊涂了,。”桐拂趕忙抱著腦袋一臉傷感,。
文德抄著手,,等她哼唧完了,才道:“你的脈象有些奇特,,小五自己可有感覺,?”
桐拂手一抖,“不識脈象,,除了頭暈犯迷糊,,沒什么感覺?!?p> “這就奇了,,你這脈象,倒像個女……”
“哎呀,!”桐拂大叫一聲,,“匣子落在河邊了,找不著又是一頓棍子……”說罷掉頭就走,,再不容文德說出半個字,。
和爹爹一個路數(shù)的,,可怕可怕……
河邊的積雪被清出了一片,水面清泠,,河灘上數(shù)十匹馬悠然飲水,。
牧衛(wèi)許是走開了,岸邊青石上留了個氈墊,,桐拂上前坐下,,剛好將眼前的群馬看得清楚,沒有識得的,。
四下無人,,剛好發(fā)愁。
眼下這個境地,,該如何是好,?一閉眼,就是那日酒舍暖閣中,,他欣喜期許的眸色,。原本只是想了一出權(quán)宜暫緩之計,又怎會料到情勢突變急轉(zhuǎn),,以至此刻魂不守舍,,也不知自己是人是鬼……
若自己當真彼時在那運瀆之上,已將一條小命交待了,,此刻爹爹他們該是如何,?所托之人是否仍在尋找秣十七和邊景昭下落……
愁著愁著,被什么從身后輕輕碰了一下,。桐拂正心煩,,也沒回頭,挪開了些,,繼續(xù)愁,。
下一刻,覺得背上被什么猛地一推,,整個人從青石上滑下去,,端端正正坐在了雪地上。
雖然摔得不痛,,但因為出乎意料,,還是令她怒從心起,爬起來就想罵人,。
一抬頭,,話到嘴邊,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青石旁,,渾身雪白長身傲立著的,,不是龍駒是誰。
桐拂沖上去,,將它的脖子一把摟了,,“你小子,又使壞,,揍你怕不怕……”
不遠處走來的孫定遠有些愣怔,,這龍駒性子極傲,除了身旁熟識的,,它向來不允人靠近,。莫說摟著,就是離得太近了,,都會被它撩蹄子踹開,。
可眼下,,它如何對著小五這般親近,?
一人一馬,腦袋抵著腦袋,,一幅絮絮難分,。嘶……這樣子,說不出的詭異……又很有點眼熟,。
孫定遠又看了一會兒,,才走上前,“僉事沒揍你,?”
桐拂見到孫定遠,,喜道:“你也沒事了?”
孫定遠慢了慢,,這說話的樣子……
“你是希望,,我有什么事?”他緩緩道,。
桐拂湊到他身旁,,壓低聲音,“你看著我,,覺得我是誰,?”
孫定遠朝后讓了讓,上下打量一番,,“小五,。”他心里卻有些遲疑。
龍駒踱過來,,在孫定遠身后跺了跺腳,,又沖著桐拂打了個響鼻。
孫定遠盯著她再不說話,,龍駒的意思,,他明白。眼前的這個人,,應該不是小五,。
“我說出來,你若不信,,只當我腦袋壞了,,千萬別把我……”桐拂還在猶豫。
“京師來的丫頭,?”孫定遠忽然道,。
桐拂聞言先是一愣,緊跟著鼻子一酸,,慌忙移開目光,,頓了頓才道:“是我?!?p> “怎么會這樣,?那小五呢?”
桐拂嘆了口氣,,“我也不曉得,。我本是在金陵城的船上,遇上些事,,落進水里,,醒來就這樣子了?!?p> “十七也在金陵城,?”孫定遠倒似是沒有任何懷疑。
桐拂心里一個咯噔,,還是照實將如何發(fā)現(xiàn)她,,如何領(lǐng)著她一路逃回京師,又如何將她弄丟了,,細細說了,。
說完了,她垂頭喪氣地再不想出聲,。
帶著十七跑的是自己,,口口聲聲要保護十七的也是自己,,最后將她弄丟了的還是自己。孫定遠若是拿自己撒氣,,她覺得也是沒什么可說的,。
“你吃了不少苦頭?!睂O定遠猛不丁一句,。
桐拂鼻子又是一酸,使勁吸了吸,,“你不怪我,?”
“怪你做什么,你是為了十七好,。再有,,你也好好的沒事,已經(jīng)很好了,?!?p> 孫定遠說得很慢,聽得桐拂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一定想法子找到十七,,她一定會沒事的?!彼嵵氐?。
鼓聲猛地自遠處傳來,,密密沉沉無休無止,,一旁的龍駒頓時躁動不安起來。
孫定遠起身就走,,“你想個法子,,這場仗,你萬萬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