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月沉留舊故 花發(fā)見新篇(3)
白卯兒帶著花天麟趕到蕭婷身邊時,蕭婷的雙袖固全然成了血紅色,聲音也變得極其沙啞,。
蕭婷雖明知自己是在做無用功,,卻依然用力敲打著那道紋絲不動的大鐵門,依然拼命的喊著“月君姐姐”,。就好像為她先前對王月君的所有無禮,,都要用這一敲一喊來道歉。
何況她方才雖大部分時間是暈過去的,,至少也能明白,,王月君都是為了救她,這才落入了花太平的陷阱之中,。
而設(shè)下陷阱的花太平,,卻是利用她的回護之心,反而乘機挾她為質(zhì),,算計了王月君,。
所以她如此傷害自己,顯然也是在惱恨先前“有眼無珠”的自己,,惱恨自己為什么要深愛花太平,,更惱恨自己為什么會敵視王月君。
但白卯兒終于還是抓住了蕭婷的手,,對著蕭婷搖了搖頭,顯是在告訴這個妹妹,,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一旁的花天麟雖不知該如何出聲,卻將自己臂上華貴的內(nèi)袖給撕了下來,,遞給了白卯兒,,好教白卯兒替蕭婷簡單的包扎一下。
二人雖還沒詢問過蕭婷發(fā)生了何事,,但見此情形,,當(dāng)然也能猜到個大概了。
原來白卯兒雖依大姐吩咐,,本在注意不讓花家莊人靠近主院,,便任由蕭婷卻跑了進去。豈料花太平竟忽然以蕭婷為質(zhì),,要挾王月君跟他前往某處,,白卯兒當(dāng)也顧不得看守院門,趕忙便跑到了大姐身旁,,只將那干莊人留給吳小剛和花云海兄弟來注意,。
而心系蕭婷的花天麟,更是立即跟著白卯兒一并沖了過去。
只是挾持住蕭婷的花太平雖沒表示白卯兒和花天麟能否一同跟去,,但當(dāng)王月君看到花太平屋中密道模樣時,,當(dāng)然便吩咐白卯兒帶著花天麟在入口處等她。
在這種她自己也無法保證絕對安全的密道中,,倘若當(dāng)真發(fā)生了緊急情況,,白卯兒能否自保都尚未可知,花天麟更只有添麻煩的份,。
所以白卯兒雖擔(dān)心大姐,,花天麟雖擔(dān)心蕭婷,終究還是乖乖等在了密道前,。
但當(dāng)蕭婷拼命敲打大鐵門的巨響以及她不停叫喚“月君姐姐”的哭喊聲傳到密道之外時,,莫說花天麟,白卯兒都站不住了,,終于還是拉著花天麟便沖進了密道,。
只是白卯兒雖心系大姐而沖到了這大鐵門前,當(dāng)她看到蕭婷拼命的傷害自己的模樣時,,卻立即又冷靜了下來,。
因為那便是她曾經(jīng)有過的模樣。
“傷害自己,,是最無用的自責(zé),。”白卯兒一面用花天麟的內(nèi)袖替蕭婷包扎好雙手,,一面看著蕭婷的臉,,溫柔的說道:“如果當(dāng)真悔恨自己的錯誤,那么妹妹就該好生想想,,自己還能怎么來彌補,。”
這當(dāng)然便是王月君曾對白卯兒說過的話,,但此時白卯兒轉(zhuǎn)述給蕭婷聽,,只不過是希望蕭婷別再繼續(xù)傷害自己罷了。
畢竟蕭婷最多不過是不該回護自己錯愛的表哥罷了,,但這比起曾經(jīng)為虎作倀的白卯兒自己,,實在連“錯誤”都說不上,就更沒有什么“彌補”可言了,。
但蕭婷卻好像真的想起什么似的,,點頭說道:“姐姐說的對,說不定那個地方,,就能夠幫到月君姐姐,!”
……
“花莊主這回,、是想和月君較量龜息之法嗎?”
鐵屋之中,,王月君仍舊站在方才擲出蕭婷的地方,,不禁搖頭說道。
原來王月君再次仔細打量了四周和屋頂,,發(fā)現(xiàn)除了方才合上的大鐵門外,,整個屋子都是渾然一體的“大鐵匣”,此時鐵門既已完全閉合,,屋中再無通氣之處,,若之后再無變化,里面的人終不免窒息而死,。倘若花太平自己還想獲救,,那當(dāng)然就只能等著王月君先行窒息,之后再打開鐵門了,。
花太平當(dāng)然明白王月君的意思,,搖了搖頭,說道:“太平本就不是仙子對手,,負傷后就更不可能同仙子較量,。所以此門一關(guān)上,就絕對無法再打開,,仙子固然出不去,,太平卻也要和仙子同穴而眠了?!彼D了頓,,忽然又詭異的笑道:“但太平說的也有可能是謊話,不如仙子就此取了太平性命,,再來找尋這個開門的機關(guān),,就算這機關(guān)當(dāng)真不存在,,仙子也可多堅持一陣,,說不定便會有什么轉(zhuǎn)機?!?p> 那時的人們當(dāng)然不會對“耗氧量”這一概念有具體的認(rèn)知,,卻也知道兩個人會比一個人更快窒息,因此花太平便提醒王月君,,就算大鐵門當(dāng)真無法打開,,若是殺了自己,她還是可以多活一段時間,。
但王月君卻也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這個必要,。以你負傷之身,這條后路確實毫無意義,?!彼D了頓,又微微苦笑道:“至于莊主說的‘多堅持一陣’,,也不過是垂死掙扎,,我又何苦為此動手殺人?!?p> “就算是我這樣的敗類,,仙子也不愿意動手嗎?”花太平也苦笑道,。
“不管是什么樣的敗類,,都不該由我來處置?!蓖踉戮f道,,“否則我就犯了和天白公子同樣的錯誤?!?p> 花太平點了點頭,,這話如果是旁人說出來,他只會當(dāng)那人是在沽名釣譽,、侃侃而談,,但若是王月君說出來,他當(dāng)然不能不信——素曜仙子名震江湖多年,,其破獲的兇案,、擒下的賊人皆不計其數(shù),卻從沒聽說其手上壞過一條人命,。
只是花太平又不禁好奇的問道:“但若是殺了我便能轉(zhuǎn)危為安,,又或者白小俠和吳小俠遇上危險,仙子只有殺掉惡人才能相救,,那仙子還會不動手嗎,?”
王月君沉思半晌,終于搖頭說道:“這我無法回答你,?!彼龂@了口氣,又說道:“這種事只有在最后時刻才會知道,,可我到目前為止卻還沒遇到過,。”
……
時間就這么慢慢的過去,,王月君雖已運起龜息之法,,終于也漸漸覺得呼吸不順了起來,。
這畢竟只是個十丈見方不到的“大鐵匣”,無論再怎么“節(jié)省”,,里面的氧氣也終會很快用盡,。
王月君不禁在想,她是不是真該下手殺了花太平,。
這當(dāng)然不是指她方才已被關(guān)在這鐵屋后再下手,,而是指她先前和花太平交手之時,那一掌就直接取了花太平性命,。
王月君雖不愿殺人,,但真到了自己生死關(guān)頭,終是難免會泛起計較的心思,。
但王月君雖或許有些后悔,,當(dāng)時卻終究不能那么做。
其實王月君這輩子并不是沒殺過人,,但她唯一殺人的那次,,便已使她悔恨至今。
就算是當(dāng)此生死之際,,曾經(jīng)那番悔恨,,卻也比此時這零星半點的后悔要大得多。
所以王月君也絕對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此時屋中十幾盞的燭臺也早已熄滅,,只有鐵牢邊的木柜上,一粒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還散發(fā)著微光,。王月君借著微光,,不禁又看了看花太平,只見他更已是漲得滿臉通紅,,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但就是這副模樣的花太平,竟然勉強站起身子,,走到遠處的鐵墻邊,,好似要搗鼓起什么來。
難道那里會有一道暗門,,而花太平是想乘她不注意時逃出去,?
但王月君卻知道那地方并沒有什么暗門,。她先前既已看出這鐵屋的鍛鑄方式,,就知道這鐵屋根本無法開出暗門來。
“仙子,,就算我是‘他們’的人,,你也不會將此事說出去的,,對吧?”花太平忽然回過頭看了看王月君,,十分艱難的說道,。
王月君點了點頭,說道:“你可以放心,,就算我死在了這兒,,卯兒和小剛也絕不會遷怒于花家,故意將此事聲張出去,?!?p> 花太平點了點頭,他雖也勉強擠出了個笑容,,卻又嘆了口氣說道:“若是我能早些遇上你,,該多好?!彼幻婊仡^,,又一面頗為哀傷的說道:“就算只是早上半年,那次我若能發(fā)現(xiàn)你,,也許就不會落得這個結(jié)果了,。”
花太平說的當(dāng)然是指王月君半年前扮作尋常人來萬花莊為他接任“道賀”,,他卻沒能認(rèn)出王月君的那件事,。但花太平為何忽然在此時提及此事,王月君一下也沒能想明白,。
就在王月君用那已逐漸感到昏沉的腦袋思索花太平此言何意之時,,只見花太平的手卻忽然往鐵墻上重重一拍。
只聽“呯”的一聲巨響,,一大片濃煙立即便向王月君卷來,。但當(dāng)這片濃煙真卷到時,王月君反倒覺得呼吸順暢了許多,。
再等濃煙散去,,王月君借著微光看時,花太平先前所在之處的鐵壁,,連同花太平本人早已不見,。
這鐵屋雖沒有暗門,卻可以用火藥炸出一道暗門來,。
只是這足已炸開如此厚重鐵壁的火藥,,當(dāng)然也使站在近前的花太平化作了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