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了年紀,盛開平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生氣了,。一來是因為他現(xiàn)在的地位和身體都大不如前了,不可能再像年輕時那樣,,動不動就拍案怒起,、血濺長街,;二來也是為了盛家堡的長遠發(fā)展,畢竟一個成熟穩(wěn)重,、和藹可親的胖老頭形象,,比一個天天喊打喊殺,、刀頭舔血的俠客要靠譜的多。
但和藹可親,,并不代表他就沒有脾氣,。龍有逆鱗,觸之則死,。而盛開平的逆鱗,,就是他的兒女。
盛獨峰并不知道,,因為他,,外界已經(jīng)大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了。拓跋鳳下手相當?shù)暮?,幾十層石階滾下來,,活人都受不了,更別說當時已經(jīng)昏睡過去的盛獨峰了,。無妄臺中有專人替他檢查過,,盛獨峰的腦袋好像在下滾的過程中和石階來了好幾次親密接觸。所以想要等他自己蘇醒,,可能還得再費些時間,。
而另一邊,拓跋鳳在得知行知已經(jīng)脫離危險后,,便立刻請求想要見他一面,。此時的拓跋鳳作為重要指證人,雖然也被明鏡閣給收押了起來,,但和盛獨峰不同,,她是有一定自由度的。在經(jīng)過一番緊張的等待后,,拓跋鳳終于如愿見到了大病初愈的行知,。
“行知師兄!”一看到拄著拐杖的行知,,拓跋鳳頓時滿臉興奮的撲了上去,,“太好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咳咳……阿鳳,,松手,我……我要被你捂死了……”也不知是真的喘不過氣來,,還是其他什么原因,,此時行知的臉蛋紅得就像猴屁股一樣。
拓跋鳳這才想起行知還是個傷患,急忙松開了手臂:“抱歉啊師兄……我只是看到你平安無事,,太興奮了,。”
“無礙,,”行知笑著摸了摸阿鳳的腦袋,,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阿鳳,,我聽說獨峰出事了,那些傳言……是真的嗎,?”
“行知師兄,!”拓跋鳳急忙緊張的回頭望了望,確認沒有人偷聽后,,才面帶幽怨的嘆了口氣,,“唉,其實,,我不怪盛大哥,。我娘還在世的時候,曾找算命的給我瞧過,,他說我天生就是個禍害,。其實,我對盛大哥一直都是妹妹對哥哥的那種感情啊,,可盛大哥……說到底,,還是怪我自己讓他產(chǎn)生了誤會,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阿鳳,,獨峰他輕薄你,是他惡從心起,,怎么會是你的錯呢,?”拓跋鳳凄慘的模樣讓行知心疼不已,“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獨峰他……他雖然是我的師弟,,但在這件事情上,我絕對是站在你這邊的,!”
“可……可你怎么保護我,?他們又怎會聽你的?”拓跋鳳揉了揉早已濕潤的眼睛,眼淚便像開閘的洪水一般傾瀉而下,,“他是盛家堡的少堡主,別說今日輕薄我,,就是真的強要了我,,我能說什么?我敢說什么嗎,?本以為這里是無妄臺,,我才敢不顧面子大聲呼救??赡切┤烁静恍盼?,非說……非說我冤枉了盛大哥!我沒權(quán)沒勢的,,拿什么和他們斗,?我不如死了算了嗚嗚嗚……”
“阿鳳,阿鳳你別哭??!”行知急得連拐杖都扔了,“我會幫你的,!我知道清名對姑娘家有多么重要,,你既然敢這么說,那就一定是真的,!你相信我,,就算盛家堡勢力再大,他們也擋不住這青天白日,!”
“真的,?你當真愿意幫我?”拓跋鳳抬起淚眼婆娑的雙眼,,滿臉期冀的望著行知,。
“當然,你盡管說就是,!”行知拍了拍胸脯,,“只要我能做到的,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懼,!”
“沒那么嚴重,”拓跋鳳擦了擦眼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聽說盛大哥因為我那一腳,昏迷至今還未醒。等他什么時候醒了,,師兄你能不能代我去看看他,?我自己不敢去,我怕他……怕他打我,。你見了盛大哥,,幫我向他求求情,求他饒了我吧,。只要他肯饒了我,,就是讓我……讓我做牛做馬,我也認了,?!?p> “阿鳳,你這叫什么話,?”行知萬沒想到,,阿鳳請他幫的居然是這個忙,頓時有些生氣,,“錯了就是錯了,,盛獨峰雖然是我的師弟,但在這件事上,,我一定為你,,向他討個說法!”
“可盛大哥肯定不會認的,,”拓跋鳳憂心仲仲的說道,,“盛家堡是武林泰斗,身為少堡主,,他豈會認這些,?師兄,還是算了吧,,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可咱們是斗不過他的。更何況他還是你的好朋友……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們?yōu)榱宋疫@種人而翻臉,。我的名譽無所謂,,可萬一你和他結(jié)仇了,那就得不償失了,。聽我的,,咱們低頭求個饒,好嗎,?”
“阿鳳,,你不用說了,,等盛獨峰一醒,我就去找他,!”拓跋鳳的話看似軟弱無力,,可每一個字、每一句都像一把無形的利刃,,刺激著行知的內(nèi)心,。伸手抓住拓跋鳳柔軟的肩膀,行知正視著拓跋鳳的眼睛,,鄭重道,,“我來給你討回公道,!”
“師兄……”兩抹緋紅悄然爬上了拓跋鳳的臉頰,,在她含情脈脈的注視下,行知頓時癡了,。緊接著,,拓跋鳳的雙手便主動環(huán)上了他的腰肢,同時將自己的腦袋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胸口,。
不必再多言,。自己第二步棋子已經(jīng)完美的落了下去,接下來,,就是等待,。
感受著行知胸口處傳來的憤怒的心跳聲,拓跋鳳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來,,師弟,,張嘴,啊~”
禪房內(nèi),,燕茹笑瞇瞇的看著盛獨峰吞下自己精心熬制了一早晨的栗子粥,,滿臉期待的問道:“味道怎么樣?”
“唔……一般,?!笔ⅹ毞逄蛄颂蜃齑剑侠蠈崒嵉幕卮鸬?。
“好啊你,!嘴巴這么刁?師姐第一次做飯,,就不能說點好聽的,?”燕茹沖盛獨峰翻了個白眼,“對了師弟,,現(xiàn)在外面可都在傳你的光榮事跡呢,。一夜之間變成名人,,感覺怎么樣啊,?”
“師姐,,我都說了多少次了,我真的沒做過那些事啊,,”盛獨峰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兩天,燕茹盡拿這些謠言來逗他了,,“求求你了師姐,,能不能別老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燕茹細心的替盛獨峰擦了擦嘴,眼中充滿著老媽子般的關(guān)懷,,“師姐當然相信你了,,你才多大,懂什么叫輕薄嗎,?你要真是個小色狼,,在柳葉村的時候,我不早遭你毒手了,?更別說勾結(jié)魔教了,,天下誰人不知魔教和盛家堡有血海深仇?不過,,我們相信你沒有用,,關(guān)鍵還得看你能不能挺過下月月初的開廟會審?!?p> “師姐,,到底什么是開廟會審啊,?”
“開廟會審呢,,簡單來說,就是我們無妄臺用來審訊家賊的最高級別的審訊,,”燕茹頓了頓,,見盛獨峰沒有生氣,才接著說道,,“所謂開廟,,就是開我無妄臺先人之靈廟,請諸位先人們共同參與審訊,。當然了,,最后也會問及諸位先人們的意見,,以作證據(jù)?!?p> “一群已經(jīng)入了土的人,,怎么審我?”盛獨峰忍不住笑了,,“師姐,,你莫不是在騙我吧?”
“噓,!慎言,!”燕茹急忙捂住了盛獨峰的嘴,“現(xiàn)在這個關(guān)頭,,我騙你作甚,?雖然我也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但先祖畢竟是神圣的,,他們的意見對結(jié)果至關(guān)重要,。哎呀我這三言兩語很難說明白,,等到時候你去了現(xiàn)場親眼看看,,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p> “燕茹,,探視時間到了!”就在此時,,房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師弟,時間到了,,我得先走了,,”燕茹將還沒喂完的栗子粥放在旁邊柜子上,“別害怕,,知道嗎,,現(xiàn)在外面有很多人都在為了你的事而四處奔走著,為了他們,,你一定要堅強,!”
“不要去管外面的那些謠言,你只需要記住,,你并不孤單,,這就足夠了?!?p> 門外的催促聲再度響起,,燕茹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溫柔的摸了摸盛獨峰的頭,便起身離開了,。合上房門,,燕茹這才注意到,院子中還站著一個年齡與獨峰差不多大的小和尚,,因為是低著頭,,所以燕茹看不到他的表情。
也許是獨峰在明鏡閣的朋友吧,。燕茹并沒有多想,,只是看了眼那個小和尚,便匆匆離開了,。
房門再次吱呀呀地打開,,盛獨峰一看到來人,頓時興奮的叫到:“師兄,!你怎么來了,?你的傷好點了嗎?”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行知,。
“師弟,”行知沖盛獨峰點點頭,,在門口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盛獨峰床邊,也不坐,,就那么站著陪盛獨峰說話,,“一聽說你醒了,我就趕來了,。沒有打擾到你休息吧,?”
“沒有沒有,”盛獨峰連連搖頭,,“倒是師兄你,,你走路怎么有點……”
“有勞師弟掛念,我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這腿上的毛病,,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放心吧,?!毙兄裆珡?fù)雜地望著盛獨峰那滿是關(guān)懷的眼神,原本在肚子里排演多遍的話,,此時卻怎么也開不了口了,。
“師兄,,你是有什么話想說嗎?”盛獨峰眉頭微皺,,行知這幅怪異的樣子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師弟,”行知腦中天人交戰(zhàn)了許久,,最終決定還是直接問出來比較好,,“好吧,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你對阿鳳做的那些事,,是真的嗎?”
“你怎么也是來問這個的,?”盛獨峰忍不住扶額,。天哪,這萬惡的謠言啊,,可把他給害慘了,,“師兄,別人會相信這種低級謠言也就罷了,,你可是了解我的?。∥乙恢蹦媚銈儺斉笥芽创?,何曾動過歹心,?至于勾結(jié)魔教,,那面令牌真的不是我的?。∥沂裁炊疾蝗?,腦袋抽筋了去投奔他們,?”
果然和阿鳳說的一樣!他已經(jīng)打算死不承認了,??此@滿臉無辜的樣子,要不是我早從阿鳳那兒知道了內(nèi)情,,還真有可能被他給騙了,!行知暗暗咬牙,盛獨峰啊盛獨峰,,我真是瞎了眼,!枉我和你同住一院那么長時間,怎么沒早點看穿你這副偽君子的外皮???
“獨峰,,你有沒有和魔教勾結(jié)這我不管。但阿鳳這件事,,你今天一定要給我個說法,!”
“……什么意思?”盛獨峰越聽越糊涂了,,“我做什么了,?為什么要給你個說法?”
“盛獨峰??!”聽到這句話,行知徹底被點燃了,,指著盛獨峰怒吼道,,“你要還是個男人,就認了這件事,!在那兒裝傻充愣算什么好漢,?阿鳳她的清名全都被你給毀了!你居然還拿盛家堡的名頭去嚇唬她,!盛家堡又如何,?難道盛家堡的少堡主,就能隨隨便便欺負人嗎,?,!”
“……她是不是跟你說了什么?”到這兒,,盛獨峰總算聽明白了,。好啊拓跋鳳,我還沒去找你算賬,,你倒先告起黑狀來了,?看著幾近暴走的行知,盛獨峰心中頓時叫苦不迭,,看來師兄中毒不淺啊,。
“師兄,你被騙了,!我告訴你,,阿鳳她其實是……”
“你閉嘴!”行知低吼一聲,,打斷了盛獨峰的話,。漲紅的臉色流露出了他此時極大的憤怒和失望,“盛獨峰,阿鳳早就跟我說了,,說你會顧及盛家堡的顏面,,將這些責任甩得一干二凈!我原本還不信,,因為我覺得,,你好歹算條好漢,做了的事,,你不會不認賬的,。但現(xiàn)在,我看錯你了,!”
“你知道嗎,?阿鳳的原話是,讓你饒了她,!那么善良可憐的姑娘,,你不僅毀了她的清名,現(xiàn)在還要毀了她的一切,!盛獨峰,,你還是人嗎!,?”
“……說完了嗎,?”盛獨峰看著激動的行知,自己反而冷靜了下來,。他知道,,不管現(xiàn)在他說什么,行知都聽不下去的,,“如果說完了,,就請你出去吧?!?p> “你說什么,?”行知怔住了。
“說完了,,就請出去,”盛獨峰又重復(fù)了一次,,“你現(xiàn)在需要冷靜冷靜,,當然,你要是冷靜不下來,,也無所謂,,只不過別再來打擾我了。下月月初,開廟會審,,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誰才是對的?!?p> “好……好,!”行知怒極反笑,“是我打擾你了……盛獨峰,,是我瞎了眼,!認你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做了朋友!你我從今天起,,割袍斷義,,再不相見!”說罷,,行知猛地扯下自己一段衣袖,,隨手甩在盛獨峰面前,便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去,。
蠢貨,!
就在盛獨峰盯著半敞的房門出神時,他心里的那張大嘴再度發(fā)出了嘲諷的譏笑聲,。
蠢,?那你說說,我到底哪里蠢了,?盛獨峰已經(jīng)逐漸習慣了身體里還有另一個意識的存在,,當下毫不客氣的回問道。
你在面對拓跋鳳的時候,,做得哪件不是蠢事,?不屑的聲音從他心底傳來。
那你覺得,,我怎么做,,才算聰明?在此之前,,我又不知道阿鳳就是拓跋鳳,。盛獨峰拿起落在被子上的斷袖,面無表情的將它揉成一團,,扔到了角落里,。
你的師尊在讓你去尋找真相時,就已經(jīng)暗示你開脫之法了,。既然你當時已經(jīng)有了懷疑對象,,何不順水行舟,直接殺了拓跋鳳?然后,,再把所有的罪狀都推到她的身上,,反正尸體又不會開口爭辯。到時候還不是你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又怎會落入今天這步田地呢?
要是殺錯了呢,?
錯了你就排除了一個人,,豈不事半功倍?充滿誘惑的聲音不斷在盛獨峰心底回蕩,,好好想,,好好學,總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我給你的方法,才是正確的,!
不,,盛獨峰只是微微失神,但很快就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會這么做的,。
哦?是嗎,?大嘴再次發(fā)出了尖笑聲,,那好吧,隨你,!只不過等你下一次再被朋友背叛的時候,,可別哭鼻子哦。
說完這句,,大嘴便重新閉合,,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只剩下盛獨峰一人呆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下來的幾天,,盛獨峰一邊養(yǎng)傷,一邊向三闕,、奉明,、商鳴鼓等人訴說著當時發(fā)生的事情。當然,,阿鳳就是拓跋鳳這件事,他并沒有告訴他們,只是說阿鳳是魔教安插在無妄臺中的探子,。而那面魔教令牌,,也是她栽贓給她的。
盛獨峰深知,,如果告訴他們阿鳳就是拓跋鳳的話,,那自己反而會陷入劣勢。因為拓跋鳳根本沒有半點武功,。
堂堂魔教圣女,,一點武功都沒有,光憑這點,,就足以讓拓跋鳳翻盤了,。
商鳴鼓等人滿意的走了,回去后紛紛彈冠相慶,。作為了解盛獨峰為人的人,,他們自然更愿意相信盛獨峰。更重要的是,,還是盛獨峰沒有辜負他們的厚望,。
時間如白駒過隙,很快,,距開廟會審就只剩下了兩天時間,。這段時間里,盛獨峰的身體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狀態(tài)也已達到了巔峰狀態(tài),。隨時可以應(yīng)對開廟會審。
而另一邊,,盛家堡眾人也終于在這天,,趕到了洛陽。

落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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