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鴻升這頓飯吃得忐忑,目光時不時瞟向鄰桌的田暮雨,,無論誰找他喝酒,,他都推辭說開了車來,一滴也不能沾,。田暮雨這會兒和田雨彤,、樸心雨聊得火熱,看表情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紀鴻升的心理負擔卻一點都沒減輕,,今天他讓田暮雨當眾下不來臺,他確信她不會輕易饒過自己,。無論吃進嘴里的飯菜是個什么味道,,他都感覺像在嚼蠟,并且很快就飽了,,吃與不吃差別不大,。
田暮雨知道紀鴻升一直瞄著自己,和旁人說話的同時也用眼角的余光掃向他,,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憐憫,,從前多跋扈的一個男人,如今落得處處看她的臉色,,她本是卯足了勁要回家找他算賬的,,可此時又于心不忍了。
三個女人酒足飯飽,,便在餐廳挑了處相對僻靜的角落坐下繼續(xù)聊天,,餐桌上盡是三姑六婆,一些私密的話題難免不被她們有心聽去,,還是盡量避開的好,。
“哎,你剛才有點過分啊”,,田雨彤拍了下田暮雨的肩膀,,小聲道。沒等田暮雨說話,,樸心雨立刻接話道:“就是,,要是只有咱們這一大家子人在倒也無所謂,誰不清楚你的臭脾氣,?今天可是兩個姨奶家的幾個兒子,、女兒都來了,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你讓紀鴻升的面子往哪兒擱,?”,。田暮雨雖然著實有些后悔,語氣仍舊硬梆梆的不肯服軟,,瞪一眼樸心雨,,“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是跟你家葛飛和好,,用不著我了,開始念起我的不是了”,。樸心雨本就是個“鋸嘴葫蘆”,,平時在外人跟前話就少得可憐,只在這三個女人見面時才多說幾句,,她一向是被表姐數(shù)落慣了的,見田暮雨話頭不對,,便識趣地閉了嘴,。田雨彤看不過去,勸道:“你別發(fā)火,,剛才進門的那下子已經(jīng)夠了,,這么多人在場,難不成你要把我們的好心都懟回去,,讓人家看你的笑話,?我怎么覺得紀鴻升現(xiàn)在越來越怕你,你這氣焰是日漸囂張,,難道他做虧心事了,?”。田暮雨頓了頓,,終于笑了,,“你個八婆,這話表面聽起來是勸我收斂,,實則是打聽我和紀鴻升的八卦,,你什么時候長這種心眼了?”,。田雨彤見樸心雨也捂著嘴樂,,忙作無辜狀,“我哪有,,你不是明星,,我也不是娛記,你說出來我又不會到處宣揚,,操這份心還不是因為關心你嘛”,?!暗昧税伞保锬河甑?,“連樸心雨這塊木頭都聽出你話里有話,,還想蒙我?紀鴻升什么也沒做,,你別瞎打聽,,有些事情到該讓你們知道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們,,我想應該快了,,現(xiàn)在你問我我也不會說”。田雨彤撇撇嘴,,“你才是話里有話,,吊人胃口,你這么說我更好奇了,,好歹透露一點嘛,,你們到底怎么了?”,。田暮雨見她仍不放棄,,嗔道:“你比我倆年紀都大,性子卻最不沉穩(wěn),,你看人家樸心雨都識相不問,,我說了以后會告訴你們就一定做到,你就消停一會兒吧”,。樸心雨沒等田雨彤再開口,,怯怯搶白道:“其實我也想知道”。田暮雨愣住,,隨即聽到田雨彤一陣“哈哈哈……”的笑聲,。“別說我了”,,田暮雨瞪了樸心雨一眼,,把話鋒轉向田雨彤,問道,,“你跟那個老頭兒最近發(fā)展得如何了,?”?!斑€能如何”,,田雨彤道,“日子總要一天天過,,走一步說一步唄”,?!澳阍趺床话阉麕砟兀俊??!皫恚克前涯昙o,,別人問起來我怎么說,?說他是我男朋友?我可丟不起那個臉,。何況他和你小叔還是多年的朋友,,見了面多尷尬”?!澳悄愦蛩阍趺崔k,?就這么一直偷偷摸摸的,不讓他見光,?”,。“我也不知道,,他這段時間還催著我結婚呢”?!拔业奶臁?,田暮雨撫了下額頭,“看你這樣子還是不想跟他好嘛”,。田雨彤垂下頭,,眼里的神采也黯淡下來,喃喃道:“我是意難平啊,,我這輩子就注定這樣了嗎,?”。田暮雨看她這副模樣,,知道是她又見到了此時坐在另一桌上的周齊,,心里難免糾結,正色道:“我再次提醒你,,亂七八糟的想法趁早斷絕,,當初是你左思右想才答應他的,事到如今又反復算怎么回事,?老頭子給你新買的那套小公寓少說也有三十萬了吧,,再加上他平時給你的零用錢,你現(xiàn)在想撇清關系,,拿什么還人家,?更別說以后他還要給你的店面投資,,幫你媽還賬,送你女兒出國,。他出錢出力圖什么,?不就是圖你跟他過一輩子嘛。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你這會兒反悔把他踹了,,以他的為人,難保不讓你身敗名裂,,到那時可沒人同情你,,你拎拎清楚!”,。田雨彤長嘆口氣,,道:“你這么說算是把我的其他活路都堵死了”?!盎盥??你有其他活路嗎?”,?!啊隳愫荨薄?p> 聚會結束時,,三人似乎都沒了再找地方續(xù)話的興致,,就此告別。
紀鴻升開著車一直不出聲,,雙目正視前方,,心無旁騖。米飯玩累了,,半躺在副駕駛位上睡了過去,。田暮雨靠著后排椅背閉上眼睛,偶爾在車子停下等紅燈時才睜開來望望窗外,。
這日子如同深秋的落葉,,堆疊得死寂而稠密。
田暮雨在心里發(fā)出了與田雨彤同樣的疑問:為什么她們把日子過成了這樣,?田雨彤是利用了劉哥,,可劉哥愿意被利用,像他們這般你情我愿的交易是不是就不能叫作利用,?或者叫互相利用,?田雨彤的糾結與不甘心田暮雨能夠理解,田暮雨自覺沒資格站在“道德至高點”上去批判她的做法是對是錯,如果是對的,,何故田暮雨在暗中祈禱自己不要走上她那條路,?如果錯了,那么田暮雨在離婚后對紀鴻升的存心又算什么呢,?難道只是單純的報復,?
田暮雨不愿再想下去了,她驚異于自己竟然這樣卑鄙,,從前她總是把自己的變化歸咎到紀鴻升身上,,認為都是他的自私淡漠才令她一點點變得市儈、冷酷,,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并不盡然,,莫非她骨子里本就如此?
田暮雨本能地想要逃避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