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離恨
“小安,,停一下,?!边h(yuǎn)遁了近百里地之后,,天辛劍尊忽然加速趕在了何師安身前,,張開五指似要將其攔下,。
天辛劍尊突如其來的舉措差點(diǎn)讓何師安亂了心神,,因恐傷及懷中的徐惜年,,何師安并未立即停下,,而是斜著身子,,如飛燕返巢般在空中滑翔一圈卸去力道,方才穩(wěn)穩(wěn)的停了下來,。急忙追問道:“師叔您這是為何,?”
“我們現(xiàn)在暫時是安全的,這里有一顆“造化神丹”趕緊替他服下,?!?p> 天辛劍尊手腕一翻,憑空變出一玲瓏藥盒,,打開盒蓋后氤氳的仙氣裊裊升起,,僅僅聞及便已使人神清氣爽,而靜躺于藥盒內(nèi)的靈丹其丹體之上更有五色寶光流轉(zhuǎn),,品相非凡,。
“師叔當(dāng)真是有備而來,大師兄這次有救了,!有此仙丹,,大師兄必定能安然度過此劫,他日重聚金丹,,法力定更勝從前?。 ?p> 見此神丹,何師安當(dāng)即流下了激動的淚水,,可謂是喜極而泣,。
造化神丹的起死回生之力是毋庸置疑的,修真界內(nèi)無人不視其為至寶,。單單是煉制此丹所需的天材地寶便是許多人窮盡一生之力,,訪遍天下名山亦難以尋覓齊的。更不用說還得需對煉丹一道造詣極深的修士,,在占天時地利人和之時,,方才有一絲機(jī)緣煉造出此丹。
即使對于青蓮劍宗這樣開宗立府逾千年,,底蘊(yùn)極深的修仙宗門來說,,這樣一顆造化神丹,也仍是無比珍貴的,。至少,,培養(yǎng)一名金丹期弟子,比煉制一顆這樣的丹藥,,要容易得多,。
天辛劍尊以自身靈力包裹造化神丹,置于徐惜年口中,,輔助其緩緩吸收丹藥之力,。藥力通達(dá)經(jīng)脈,隨即白骨生肉,,斷肢重生,,不過數(shù)息時間,徐惜年便重生了完好的肉身,,與從前并無二樣,。
只是過了好久,徐惜年仍舊雙目緊閉,,如陷入熟睡般,,未曾蘇醒過來。
“師叔,,大師兄他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礙了吧,?”
何師安也是頭一次見識到造化神丹,先前只是聽聞過此仙丹具有“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生生造化之力,,但是否真的具有讓死人重生的逆天之力,,仍舊心存顧慮。
此刻,,何師安一邊寄予天辛劍尊能給出他所希望的答案,,一邊在心中不斷祈求著:“但愿傳聞都是真的吧,!”
天辛劍尊已修得天眼神通,徐惜年身體內(nèi)外一絲一毫的變化都逃脫不了他的雙目,。
如今,,天辛劍尊正是看到了徐惜年的肉身在不斷崩潰瓦解,又不斷的修復(fù)重生,。
正是如此,,徐惜年的肉身其實(shí)并未真正意義上的重生,只是依賴藥力勉強(qiáng)維持肉身可以將魂魄留住,。一旦造化神丹的藥力過去了,,他的的魂魄必定會脫離肉身,,轉(zhuǎn)投輪回,。
“造化神丹有著修復(fù)肉身與重聚魂魄的妙用,但現(xiàn)在看來,,顯然仍無法抵擋祭天訣所帶來的神罰之力,。一旦藥力被耗盡,徐師侄的肉身依舊會死去,,以殘魂入輪回?,F(xiàn)實(shí)是,我們是在和上天在博弈,,但我身上最大的賭注已經(jīng)壓上去了,,我能做的已經(jīng)不多了?!?p> 天辛劍尊如實(shí)相告于何師安,,縱然結(jié)果不如人意,但他確實(shí)已經(jīng)盡力了,。
其實(shí)作為前輩來講,,天辛劍尊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無私了,徐惜年雖然不是他的親傳弟子,,但他依舊把自己唯一一顆造化神丹用于徐惜年身上,,為其續(xù)命。須知道,,這顆丹藥本來是他留給自己的一招保命手段,。他雖貴為青蓮劍宗最頂尖的戰(zhàn)力之一,但并非獨(dú)步于天下,。別說放眼天下了,,光是這七殺魔宮內(nèi),能與之匹敵的高手便已不止一二,。
“那就是說,,大師兄還是會死,?”
何師安來回晃動腦袋,神情木然,,他是如何也不愿相信會是這般結(jié)果,。“我要帶大師兄回蜀山,,師父會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p> “也只能這樣了,,這里是戰(zhàn)場,沒有太好的治療條件,?;氐绞裆郊娙酥L,或許會想到解決辦法的,。我再贈予你一張由極光靈狐之妖丹,、精血所繪制的分影遁空符,有了它,,估計(jì)在午時之前,,你就能趕回蜀山了?!?p> 天辛劍尊手上隨即多出一張靈符,,將其塞入何師安的衣襟之后,方才繼續(xù)說道:“想必此時已經(jīng)有七殺魔宮的老怪物開始追蹤我的行蹤了,,你和我一起太危險了,,我們得分頭行事。路上多加留心,,切忌途經(jīng)修仙者可能匯聚的城鎮(zhèn),,提防會遇上難纏的散修,避免多生事端,?!?p> “有勞師叔費(fèi)心了,妖人詭計(jì)多端,,也請師叔多加保重,!”
何師安對于天辛劍尊分頭行事的安排沒有異議。畢竟如今蜀山除魔堂損兵折將,,已難有作為,,天辛劍尊作為蜀山在正道聯(lián)軍中最后的顏面所在,自然不能輕易撤離,。
兩人各執(zhí)一處方位遠(yuǎn)遁,,何師安懷抱徐惜年,,身背太乙分光劍,天龍斬雙翼一舒,,火速往大陣外圍趕去,。有了分影遁空符后,原本就速度極快的他如今更是遁光暴漲,,堪稱神速,,快得就連陣中的七殺劍氣都無法鎖定他的存在,頓時如入無人之地,。
黑山與蜀山之間相隔近十萬里,,若是一般的金丹期修士不停歇地御空飛行也得花上一日一夜的時間。
然而,,何師安倚仗天龍斬可日行九萬里的神速,,以往在不計(jì)較靈力消耗的情況下,只需七個時辰便能走上一遭,,如今有了分影遁空符的加持,,更是能快上三分之一,。
至于另一邊,,天辛劍尊在與何師安分別后,確實(shí)遭遇到了前來追擊他的魔宮強(qiáng)人,,但卻意外的沒有展開一場大戰(zhàn),。你來我往的交手了數(shù)十招過后,天辛劍尊得以順利脫身,,而對方也并未繼續(xù)追趕,,仿佛像是例行公事般,不求結(jié)果,,打完一架就算了,。
其實(shí)也不難理解,像他們這樣的元神期強(qiáng)者,,距離飛升僅差一線,,若不是自身的血海深仇,實(shí)在沒有必要打得太認(rèn)真,。畢竟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若是一不留神有甚差池,折損了道行就不值當(dāng)了,。只是這畢竟是宗門之間的戰(zhàn)爭,,作為宗門的一份子,有些事情也不能輕易抽身置外,。
所以,,架還是要打,,但要拼命的事就則能免則免了。
幾乎所有人眼中都能看到利益二字,,但下位者眼中的利益是“爭取”,,而上位者眼中的利益是“維持”。
“師尊,!”
天辛劍尊化作一道華光降落到兩位守營的弟子跟前,,頷首微笑道:“辛苦你們了,先回去休息吧,!”
“師尊,,弟子有一事稟報。方才除魔堂那邊……”
“此事我亦知曉一二,,我待會會過去一趟的了,。”
“那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兩名弟子走后,,天辛劍尊走入營帳內(nèi),蒲團(tuán)之上,,另一位“天辛劍尊”正在吐納靜修,,那是他的本體肉身。
在不間歇的飛行了近五個時辰之后,,何師安終于眺望到了懸浮于云端之上的蜀山金頂,,臉上的疲憊亦一掃而空?!按髱熜?,我們快到家了,很快就能見到師父了,?!?p> 這段時間里,徐惜年亦曾短暫的蘇醒過幾次,,但說不了幾句話又再次昏睡過去了,。
可能心中對蜀山確實(shí)有著強(qiáng)烈的牽掛,原本昏睡中的徐惜年似乎聽到了何師安所說的話,,迷迷糊糊中又睜開了雙眼,。氣若游絲的說道:“沒想到,有生之日還能再回到蜀山,,此生當(dāng)真無憾了,!只是今時今日,落得如斯田地,,實(shí)在有負(fù)師門所托,?!?p> “師兄何須自責(zé)?勝敗乃兵家常事,,蜀山人才濟(jì)濟(jì),,只要我等師兄弟上下齊心,必能重整旗鼓,?!?p> 何師安是多么希望自己自信的性格此刻能夠感染到徐惜年。他仍舊相信,,只要回到蜀山一切都還有轉(zhuǎn)機(jī),,事情糟糕到某種程度之后,就會好起來,。陰陽相生相反,,周行而不殆,否極泰來,,這不正是道的思想嗎,?
“還記得這塊玉佩嗎?替我還給楚師妹,,和她說……就說我原諒她了,。”
經(jīng)歷過生死大劫之后,,徐惜年似乎也找回了記憶,,但如今想起這些,又有什么用呢,?不過是徒添幾分痛苦罷了!
“小師妹......原諒,?”何師安神色一驚,,猶豫著沒有接過那枚染血的玉佩,顰眉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要說什么話,,你自己和她說?!?p> “你就當(dāng)是先替我保管著吧,!”沒有理會何師安的拒絕,徐惜年用盡氣力,,把玉佩緩緩塞入何師安的衣領(lǐng)中,。
“我深知自身已是時日無多,你小子天資極高,,仙緣更是深厚,,若能靜心潛修,,他日必能繼承道統(tǒng)。將來蜀山和除魔堂,,就靠你了,。”徐惜年艱難的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何師安的肩膀,,“想來也是有趣,十四年前,,我亦曾抱著還是嬰兒的你,,在三清殿內(nèi)聽師父授道。往事歷歷,,一切就像是在昨天……真希望來生我們還能做兄弟,。”
“是??!時間真的過得很快,十年,、百年不過是彈指之間,。但我不愿有來生,因?yàn)檫@一生我們會相伴一千年,、一萬年,,我們永遠(yuǎn)都會是兄弟。師父是在世真仙,,有通天之能,,他一定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的,?!鼻逄摰罹驮谘矍埃螏煱膊挥杉涌炝怂俣?。
清虛殿是青蓮劍宗議事之地,,是掌教和各大洞天長老最常出現(xiàn)的地方。
“哇,,你看那只鳥飛得好快?。 ?p> “新來的吧,?那不是鳥,,那對翅膀可是十分厲害的法寶,叫天龍斬。咦,?天龍……何師兄不是隨除魔堂前往黑山了嗎,?”
“看來大事不妙啊,!”一眾守殿弟子議論紛紛,,有耳目聰慧者已經(jīng)看出了事有蹊蹺。
議論未止,,清虛殿突然宮門大敞,,一縷輕煙扶搖而上,將何師安籠罩其中,。
待何師安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置身于大殿之內(nèi)。而殿堂之上,,負(fù)手而立的正是何師安心心念念的師尊,,青蓮劍宗當(dāng)代掌教:煙凌仙君——寧玉樓。
“師父,,懇請您救得大師兄一命,!”何師安將徐惜年小心翼翼的放于地上,便連連叩首,,大呼救命,。
寧玉樓云袖一揮,輕煙再起,,將何師安于地上拉起,,自身卻仍不愿轉(zhuǎn)身與徒兒正面直視。
只因?qū)幱駱且嗍菬o可奈何,,他不忍愛徒看到他臉上的失望之色,,卻又不禁低聲嘆息道:“為師還是低估了惜年的殺心,寧可神魂祭天,,也要與對手同歸于盡,,殺敵八百自損三千,愚妄,。為師授予他諸般保命神通,他不盡心研習(xí),,卻私下偷習(xí)祭神訣,,不肖。落得這般下場,,全是他咎由自取,,他既然要逆天而行……我……我……如何能救?”
燭光搖曳,冷燈下,,是命懸一線的痛苦低吟,,是何師安惶然的錯愕,有生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對他的師父,,感到陌生,。
師父,師父,,亦師亦父,。
一位父親對孩兒的關(guān)懷和包容,僅一次過錯就全盤皆棄了嗎,?還是自己根本自作多情,,眼前這個男人從未將大師兄和自己視如己出,多年的悉心栽培不過是一場游戲,,終有一日自己也會是棋局上的一顆棄子罷了,。
何師安越想心越亂,一時間蓋過心中悲痛的,,竟是無邊的恨意,。
“師父,您怎能如此狠心,?大師兄他縱有不是,,但念及他多年來為宗門立下的赫赫功績,以及往日的師徒情分,,仍不足以換來一線生機(jī)嗎,?若是不足以,徒兒甘愿前往凝碧崖,,看守朱果百年,,以換師兄一條生路,懇請師父開恩,?!焙螏煱部嘈陌螅踔敛幌б詶l件換取寧玉樓出手相助,。
這朱果乃天地間至陽至烈的天地珍寶,,百年一開花,千年一結(jié)果,,炙熱非常,。縱然是修為高深的修士,,若無相應(yīng)的寶物或功法護(hù)體,,僅僅靠近其株植百米內(nèi)便會被其真火所傷。但它亦是天地間所有修煉火法的修士、異獸所趨之若鶩的無上靈物,,貪欲的力量是無窮的,,總有修為高深或膽大妄者,著甘愿冒著火中取栗的風(fēng)險,,竊取朱果,。
所以看守朱果絕對是一份苦差,不僅要日夜飽受酷熱所折磨,,還需無時無刻防范來訪的不速之客,。絕對是對心境的莫大考驗(yàn),長久以往,,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
“胡鬧,師弟你怎能這般語氣對師父說話,。是師兄愧對師父教導(dǎo)在先,,今日的路的確是我自愿選擇走的,我愿擔(dān)負(fù)起所有后果,?!毙煜暝俅巫曰煦缰刑K醒,虛弱的他強(qiáng)行提起一口氣,,亦要制止這場無妄的紛爭,。
“師兄!”何師安又何嘗愿意冒犯恩師,,只是形勢所致,,實(shí)在難以自抑。
“在這世上,,最可悲者,,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仍然找不到回家的路,。蜀山是我徐惜年今生的歸宿,,能夠回到蜀山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上天已經(jīng)待我不薄,。何況還有師父和師弟在我身邊,,那是何等的幸福?!?p> “別再說了……”
何師安再次跪倒在地,,眼角的淚水一滴滴不斷打落到冰冷的地上。冰冷冷的地,,冰冷冷的淚,滴答出無力的哀嚎。
“唉……”寧玉樓縱然表現(xiàn)得再怎么鐵石心腸,,面對此情此景,,亦忍不住仰天哀嘆一聲。
“師弟,,往后師兄我無法再與你并肩作戰(zhàn)了,,亦無法兌現(xiàn)陪你游歷四海萬川的誓言了,對不起,。雖然我們師兄弟……緣盡于此,,但今日師兄我仍想自私一回,懇請你代替師兄守護(hù)蜀山,,日后不要像師兄這般……讓師父為難……好嗎,?”
徐惜年艱難的抬起右手,想替何師安抹去臉上的淚水,,但未及一半,,咽喉中最后一縷殘息,卻悄然飄散了,。
燭陰下的暗影,,無力垂下的手,微微半張的唇,,勾勒出太多來不及表達(dá)的情緒,。這一瞬間,豪杰終成亡靈,;而生者,,卻是什么也留不住。
“大師兄,!”何師安驀然撲倒在徐惜年的尸身上,,凜聲長喝:“為什么……為什么…….”
寒來暑往,見盡風(fēng)吹雨打,。
生死離別,,總是瞬息幻變。
你不舍得我,,只因心里有話,;
我叮囑著你,實(shí)在毋需……牽掛,。

暴走的C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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