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叩頭：“奴婢知罪,！奴婢不該擅闖禁地,！”有時候，上頭的人在意的不是對錯！
“大夫人請聽奴婢一言,！”忽然有人撲上來，卻是碧玉,，碧玉小心翼翼地叩了兩個頭,，恭謹卻懇切地道，“阿言姑娘來得晚,，素來處事穩(wěn)重溫良,，今日奴婢們聽三小姐的話捉迷藏，想進光德寺尋飾物,，才誤入竹林相鄰的祠堂禁地,！
碧玉是三小姐丫鬟，而且是三小姐頗為喜愛的丫鬟,，一向穩(wěn)重持重,。佟夫人氣已出完,，看那臉色慘白被掌過嘴的少女，卻也并不動真怒火,，心下漸漸浮起幾分憐憫,。只是左思右想，擅闖禁地歸根究底于禮不合,，何況佟國公,、太夫人對此都頗為看重，若不懲罰,，豈不是叫人看輕了佟國公府家法,？
當下，佟夫人微微皺眉,，沉吟不語,。旁邊二夫人忽然微笑道：“夫人何必如此較真，不過一個小丫鬟擅闖禁地的事罷了,，如此教育已是足夠,，何必再行嚴懲呢？傳出去不免讓人覺得家法過律,，反而不好,！祠堂既然未受破壞，這小丫鬟也不過誤闖一把罷了,，便放過她吧,。”其他幾位夫人紛紛贊同起來,。
“請大夫人三思,！”
蘭溪等丫鬟也紛紛跪了下來。臺階已經(jīng)給下了,，佟夫人心中顧慮漸去,，揚了揚眉，緩緩道：“都起來吧,。若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本夫人怎么樣你們了?！彼恼Z氣已經(jīng)和緩很多,，再喝一口茶，頓一頓,，已經(jīng)恢復(fù)到平時溫和的模樣,，看著仍跪著的溫詠言道：“本夫人雖知道你出于無意，但懲罰不可避免。畢竟擅闖禁地之事,，不可疏忽對待,。只是以儆效尤，若今后有人再擅闖禁地,，休怪本夫人無情,！”
“罰雪地跪兩日，扣三月工銀,?！?p> 這樣一來，溫詠言就被拖了下去,。只是溫詠言心里已經(jīng)松了口氣,。這個懲罰比起她心里翻來覆去所想象的那些，已經(jīng)好很多了,。一般來講,，大戶人家的懲罰，都會更加可怕的,。
經(jīng)歷了這么一次陣仗,，溫詠言心里不能說是不怕的，尤其窗外大雪紛飛,，剛被拖出門,，跪的麻木的身體頓時又是一陣冷意。她暗暗祈禱自己的雙膝經(jīng)得住兩日長跪,，便已被侍衛(wèi)按在了某處雪地上,，膝蓋一陣涼意滲入,，還好只是薄雪,。
然而天上下的雪，越下越大,。和剛才的鼎沸混亂不同,，此時的人聲漸漸消了去，只怕是各個管事的媽媽把內(nèi)府的人都該領(lǐng)的領(lǐng)走了,。到了夜里,，只剩下溫詠言一個人，跪在她不認識的某處長廊前,，格子窗正對著她凍得發(fā)紅的清秀面孔,，她輕輕呵著氣，不敢活動,，只得讓自己麻木的身體,，慢慢鋪上一層細雪。
雪越下越大了，無邊的夜色也越來越深,，溫詠言裹著單薄衣衫的孤零零的身影跪在窗前,，朦朧燈火，無從抹去她的寒冷,。溫詠言的手指微微攥著,，不敢去組織自己的感覺，只能等待時間的流逝,，而時間是如此的漫長啊,。
回憶今日所去的禁地，那預(yù)示命運的老人,，是否已經(jīng)得知自己回來的下場,？但溫詠言即使知道這一點，也別無選擇,，因為佟國公府,，是她僅存的家啊。她不可能回到長街,，那樣她只有乞討一途,。那祠堂如此破舊，卻原來是祭祀佟國公府祖上的地方么,？憶及那些蜘蛛網(wǎng),、破舊的柱子、灰塵,，仿佛只有老人一人打掃的孤零零,，溫詠言有些難以想象。
她所跪的地方,，溫詠言也是認得的,，盡管雪已經(jīng)淹沒那些草木的樣子，但這正是她和蘭溪曾經(jīng)修剪花草的和濯院,。那些侍衛(wèi)隨便給她挑了個地方跪著,，因此不知是跪在了哪個房間的窗前長廊對面。若知道那祠堂不準閑雜人等進入,，溫詠言自然不會進,。
只是一切都是恰好，恰好今日那石碑倒下了,，恰好今日溫詠言與丫鬟們玩捉迷藏,。溫詠言不禁有些無奈，若當初回絕了她們的邀請,，一切都不會發(fā)生罷,。雪在眼前紛飛,，溫詠言的思緒漸漸熱起來，仿佛冰涼的軀殼里漸漸燒了一把火,，卻不是正常的火焰,，而是稍有些病態(tài)的、讓人迷糊的火,。
不知過了多久了,。還有多長時間？寒夜漫漫,，仿佛沒有盡頭……
一時間,，過往的事情突然在溫詠言腦海中閃過，她的身子已經(jīng)麻木了,，她不想動了,。自己是否會死在這里呢？突然間,，那只五彩鴻鵠出現(xiàn)在腦海里,。“那就是你的命??！”和尚的話，尤在耳邊,。鴻鵠怎么會有五彩色的呢,？可卻是那般好看，流光溢彩,，美麗非凡,。
只是再好看的鴻鵠，也畢竟是不如鳥中之王,，鳳凰的,。
“姐姐，我想吃糖葫蘆,?！苯又敲妹糜仔〉纳碛埃砩洗┲蜓a丁的布衣,，和自己急匆匆走在長街上。她童顏上帶著純真笑容,，依賴地看著自己,。溫詠言心中一痛，她一直避免讓自己想起妹妹,，可那一日同樣是冰冷的一天,，卻染了新年的喜氣。新年的喜氣，與窮人總是不搭邊的,，縱然紅火輝映,，和她們這些吃不上東西的總不是一個世界的事。身子漸漸燒起來,，萬般場景絞成一團……
“阿妹……姐姐對不起你……愿我們來世再見……”
溫詠言嘴角噙了一絲苦笑,，慢慢閉上眼睛，讓一切重歸黑暗……然而就在這時,，仿佛鴻鵠的尾巴一閃而過,，她仿佛看見一團瑰麗的色彩，在黑暗中閃動起來,，冷寂的雪音里,，一絲絲腳步聲響起來，那瑰麗的色彩也越來越近,，似是鳥兒,，似是鴻鵠。
你來接我了么,？五彩鴻鵠,？溫詠言恍恍惚惚想著，就那么支撐不住,，昏了過去,。恍惚間,，仿佛身處一個溫暖的懷抱,，帶著云一般的溫和，有著鳥悅耳的輕叫,，在夜晚的寒意中,，帶著融化了肌膚般的暖意沁進來，融化了她的所有防備,。
有生以來,，溫詠言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