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樓內(nèi)，侯爺瞧著大獵的隊伍順著長安街漸漸遠去,，遂下了樓,，親自拎了一壺剛剛溫好的熱酒直奔書房。
沿途招呼了正在賞花的張大夫與正在安排過年封賞的周管家,。
這二人都是跟著侯爺起家之后不曾遣散了的,，雖然不是都有著不得已必須留在侯府的苦衷?？梢哺饔懈鞯膱?zhí)念,。
那周魚，是大元時期官宦子弟,，如今雖然陛下常說念著大元的恩情,，可實際如何，誰又知道,，他留在府中,，多少算是有棵歪脖子樹能依靠。
而張大夫,，原本也該遣散了去的,，卻是當(dāng)年有事回家探親，恰逢侯爺夫人雙雙病重,，到后來夫人故去之后,，心中自責(zé)不已，不論侯爺好說歹說,，就是不愿領(lǐng)上幾十畝田產(chǎn)回鄉(xiāng)做富家翁,。
所以，這兩人也就這么留了下來,，一留就是十來年,，明著說是下人,，侯爺心中卻真真兒的把他們當(dāng)作兄弟一般。
蔣寶蟾就算有脾氣,，敢沖老太爺發(fā),，敢沖侯爺發(fā)，可對這二位,，勉強還真稱得上一個敬重有加,，別說脾氣，重話都不曾說上一句,。
到后來,，小侯爺有了自己的班底，逐漸寵信起了宋忠等人,，對侯爺都有些疏遠了,，而對這二位卻依然尊敬如初，每逢過年,，依然要去挨個賀喜說說吉祥話,。
三人一進書房，張大夫熟門熟路的端來一張椅子,，坐在了暖桌正對面。侯爺和年紀(jì)稍長些的周魚則分坐在暖桌左右,。
桌上擺著往年一樣的菜色,，一碟豬頭肉，一碟小蔥拌豆腐,，一碟松花蛋,，一壺?zé)峋啤?p> 侯爺先倒了半杯，輕輕灑在地上,。進而招呼兩人吃菜喝酒,。
三人默默吃了小會兒，還是張大夫打破了沉默：“前些日子我聽說,，五毒書生中最小的一個也去了,，這地上的又少了一個，地下的又多了一個伴,?！?p> 侯爺放下筷子，抿了口酒默默嘆了口氣：“他們兄弟五人,，算計太精,，計策太毒，折了陽壽,，就算是老五請了和尚去家里一次一次念經(jīng)祈福也沒用,。能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錯了?！?p> 周魚一想到那五兄弟原本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也是嘆了口氣。當(dāng)年他們不顧勸阻,，三番五次用那些狠毒的計策,，這才得了個五毒書生的名號，到了中年,，開始百病纏身,，這才稍微收斂了些。只可惜,，這十年時間,，也是陸續(xù)故去了，看來真的是折了陽壽,。唉,，折陽壽不可怕，最怕是損了陰德,，那么精彩的人物,，要是下輩子投胎做了豬狗，史書又要少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對了,，聽說你把丹書鐵卷送去京城了？”張大夫是后入的隊伍,，對五毒書生兄弟五個沒那么深的感慨,，只是聽說了，就在此處順口一說,。眼見二人眼眶泛紅,，連忙將前一個話題打住。
侯爺點點頭：“我不送去,，也會有人逼著我送去,。”
大管家周魚放下筷子,，瞧了瞧侯爺?shù)膫?cè)臉,，淡然道：“真不打算用五毒書生他們的計策？”
侯爺笑道：“我是什么材料,，我自己知道,。裂土封王這事兒，當(dāng)年我不做,，今后也不會做,?！?p> 周魚用手捻了塊豬頭肉放進嘴里嚼道：“可惜了五毒書生他們幾個，一輩子都想把你捧上那個位置,?！?p> 侯爺對此不置可否。
張大夫也是笑了笑：“他們兄弟幾個,，若是當(dāng)初跟了京城那位,，如今有國運護身，說不定也就不用做短命鬼,?！?p> 周魚冷笑一聲：“若是跟了京城那位，恐怕早十年,，你就能去給他們上墳了,。”
張大夫一口松花蛋差點沒噎死,?；仡^想想也是，當(dāng)年跟著那位打天下,，如今還在世的,，真是寥寥無幾。
周魚繼續(xù)說道：“當(dāng)年他們兄弟幾個,，死心塌地跟著你,，也不是沒有道理?！?p> 侯爺一聽奇道：“我難道還有什么過人的本事？”
張大夫笑道：“心軟”
周魚點點頭,。
侯爺搖搖頭走到窗前,，略微自嘲道：“若不是心軟，也不會耽擱我兒那么些年,。最好的時候都荒廢了,。”
窗外,，不知何時開始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
十幾年了，為了護他性命,，安排了多少后手,，一步一步護著他長大，原本以為,，讓他不學(xué)文不從武,，安心做個紈绔,。甚至不惜自污清名夜夜笙歌，為的不就是讓他混吃等死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好,。
可京城那位還是放心不下呀,。
看來，我這個最蠢的,，也沒幾年可過了,。可惜了自家兒子,，白白背了那么些年惡名,。
如今真是文不成無不就，將來自個兒沒了,，也不知他靠什么生活,。不過還好，今年好歹學(xué)了個長生訣,，就當(dāng)圖個彩頭吧,。至于那些學(xué)文學(xué)武的東西，慢慢去補就好,。
周魚眼見侯爺漸漸露出笑容,，心下也是一暖：“小侯爺也是宅心仁厚，吉人自有天相,，侯爺可以安心,。我聽說小侯爺前些日子從蕭侍衛(wèi)那得來了一本道家功法，很是癡迷,。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讓他不用上心。反倒是家中那些文治武功的書,，可以多看些,。有不懂的，可以請先生,，先生交不了的,，還有我們這些個老東西?！?p> “聽金珠說,，第一卷已經(jīng)粗略貫通了。學(xué)學(xué)也好,，也不是什么上陣殺人的本事,，倒像是老明所練的那門養(yǎng)生的功法，就當(dāng)圖個吉利吧,?？爝^年了,，也不想去罵他?！?p> 快過年了,，圖個好兆頭。
只是,，又是一年冬雪,，舊人故去誰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