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入了冬,，盛京下了兩場(chǎng)大雪,，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這么冷過了，大人小孩兒在一家院子里要雪球打雪仗,。

　　最讓人哭笑不得的還是在朝那些官大人們,，一早就得頂著寒起身洗漱,，冠袍帶履進(jìn)宮，遇上大雪,，馬車輪子都結(jié)了冰,，家丁們要是沒得一早化雪，大人們只能騎馬去了,，趕不上的還得寫一封折子告罪,，實(shí)在有趣。

　　京北大雪時(shí),，江南秋有余,。

　　小時(shí)候先生授課學(xué)詩詞，只聽過“東邊日出西邊雨”的話,，沒聽說還有“暑南冬北”的話,。

　　有時(shí)候看著窗外的雪，謹(jǐn)之總會(huì)恍惚起來；這雪密密綿長(zhǎng),，即便站在珈藍(lán)寺巔也是一眼無盡的白紗蒙城,，往來人們的寒暄招呼皆知張口白霧，才得了這滿天云煙,。

　　你說,，這霜雪皚皚的云天有多長(zhǎng)，這場(chǎng)雪從哪里來又一直下到了哪里去,，是越往南邊兒就越稀少了,，還是一路下著大雪，一路到江南,，一路下到他家門前才停了的,。

　　誰家門前呢，江南哪有他認(rèn)識(shí)的人,。

　　大雪封山阻路,，朝廷派了兵去清雪開路，朝臣們也因大寒而承得兩日休沐,。

　　阿江折了一支枯木在院子里敲雪塊兒,，看著有些百無聊賴。

　　爺交代他給江南送信：隱姓埋名,，勿進(jìn)京,。

　　他給崔老板小園子送信也不是頭一回了，熟門熟路也有可以信任的信使,，只是這一回珈藍(lán)寺巔剛演了一出戲,，為了不讓登王察覺有異，特地等了兩天,，想著風(fēng)頭過去了就沒事了。

　　誰知那風(fēng)頭才過去了,，這風(fēng)雪一夜落滿城,，寒愁霜意白了少年頭啊。

　　大雪封路,，清了幾天都沒清成,，這信就拖了又拖。

　　煩死人了,！

　　“你煩什么呢,？”謹(jǐn)之裹著厚絨大氅走出書房，笑道:“好端端悶什么氣呢,?！?p>　　這大雪天，連后院兒養(yǎng)的狼犬都沒勁兒了，這小爺們?cè)趺催€能四處拍霜打雪,，也不嫌凍手,。

　　阿江丟了手里的枯木枝，站得筆直像個(gè)做錯(cuò)事的八尺嬰兒,，委屈極了,。

　　嘟囔著:“大雪封了好幾天的路，信送不出去…”

　　這點(diǎn)芝麻粒兒大小的事,。

　　“總有開路的一天啊,。”謹(jǐn)之笑著,，仿佛被他這副突如其來的較真給逗樂:“這有什么好生氣的,，信出不去，別人就能出得去嗎,？”

　　咱們的信出不去,，害人的自然也出不去，晚兩天也沒什么,，趕在封路的節(jié)骨眼上非要出去,，那才惹人注意呢。

　　阿江似乎聽明白了,，又向聽不明白,，煩躁地?fù)狭藫项^，說了聲：是,。

　　相處這十幾年的歲月里,，不敢說洞察一切，好歹心思是一目了然的,。

　　謹(jǐn)之抬手攥了一把院子里枯木枝上的霜雪,，重重往他腦門上砸了過去，笑罵道:“跟我裝孫子呢,！”

　　“還不快說,！”

　　你還能為了我一封信送不出去愁眉不展呢？我自己都沒說什么,，你倒是急了,。

　　阿江這八尺鐵漢竟也有了扭扭捏捏的時(shí)候，抬眼看了又看,，嘴唇咬了又咬,，手指頭直想把衣袍扣出了洞來。

　　最后一咬牙,，還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道:“小河上回來信說,，給我做了一雙鞋呢?！?p>　　“小河,？”咱少爺跟著念了一遍，只這一遍后就想起來是誰,，這就抬手狠狠地拍了下阿江的后腦勺,，道：“好啊你，如今牙關(guān)這么緊了,，連我都瞞著,！”

　　可又覺得替他高興，放輕了聲兒,，道:“什么時(shí)候的事,？”

　　“啊…哪，哪有事兒??！”阿江慌亂起來，原地愣是跺了兩步腳,，急忙擺手解釋:“沒事沒事,！就…就，就送信的幾回,，我問了她好,！”

　　“送什么信？”少爺這是要刨根問底了,。

　　自打崔十安離開盛京,，兩人就在沒有聯(lián)絡(luò)過了，生怕人握住了這一軟肋,，他連信都不敢寫,；回想十安出京那日，謹(jǐn)之也只是到戲樓門前看了他一眼,，兩人甚至不敢近前說句話,。

　　記得那天也下了大雪，他送來了冬至的第一碗湯圓兒,，做的是江南的甜味兒。

　　阿江說:“您不是派了人去江南護(hù)著他嘛,，時(shí)常送信回京,，說說梨園行的那些事，跟您報(bào)個(gè)‘角兒安好’的信,?！?p>　　“他們?cè)诰┏堑臅r(shí)候有幾次往來,，我就跟小河熟識(shí)了，這不想著江南水遠(yuǎn),，您不能寫信給崔老板,，我寫給小河，總…總可以吧…”

　　說著說著自覺理虧,，低下了頭,，漸低了聲音。

　　謹(jǐn)之故意笑話,，道:“這次不好意思了,？公費(fèi)抒情，你倒會(huì)省錢,?！?p>　　“沒有沒有！”阿江急急否認(rèn),，一抬頭對(duì)上少爺笑意半嘲諷的眼神,，這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支支吾吾地:“我…我這也是好心嘛,，嘿嘿…爺,，您說外邊守著的老爺們都是糙漢子！”

　　“嘿嘿…這,，這要想知道崔老板小日子過得怎么樣,，那不還得問小河嘛，她…她…清楚,！”

　　“是嗎,，那我還得嘉獎(jiǎng)你了?！敝?jǐn)之一副聽以為信,，不做懷疑的正經(jīng)樣兒，道:“那以后小河的信都送到我這兒來吧,，不用你了,。”

　　“誒,！啊…”

　　鐵血柔情,，猛漢落淚:“別別別！別啊…我錯(cuò)了還不行嗎主子,！”

　　說著說著這鐵嬌嬌撲通一聲就跪倒在雪地里來,，抱著主子大腿就嚎了起來:“冤啊,！我冤枉啊我…我啥…我都沒啥啊…”

　　“起開,！”

　　謹(jǐn)之哭笑不得,，嫌棄地踹動(dòng)了腿腳，竟被他摟得死緊,，罵道:“別給我丟人了你,，起來！”

　　阿江抬著頭,，眼睛竟真的紅了起來,，濃聲道:“那…那您別搶她…”

　　啪——

　　沒摟住，腦門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又挨了一巴掌,，主子罵道:“你個(gè)沒出息的玩意兒,！”

　　你主子瘋了啊，跟你搶媳婦兒,。

　　阿江這才抹著眼淚兒站起身,，道:“我…我委屈嘛?！?p>　　“小河人可好了,！”

　　“她說了做好了冬靴給我，我就等著這封信送出去,，回程的人給我?guī)?！?p>　　“我…我…她…封路…這雪…嗚啊——”

　　這怎么說著說著還泣不成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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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吧,，這兩日我會(huì)想辦法給你送出去的,。”

　　如果你們倆能在一起,，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