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女兒的話,,衛(wèi)氏漸漸平復了心情。
“母親你知不知道,,紀容讓人在清點春平院的東西了,。”
衛(wèi)氏自然是知道的,,她“嗯”了一聲,,轉(zhuǎn)頭去看女兒,“這事兒我知道,,怎么了?”
紀姝低頭呷著茶水,,金盞花的味道很濃郁,。
“母親也不想想,春平院如今空出來了,,母親若是能住過去,,那新主母進來豈不是要低你一頭?!?p> 衛(wèi)氏聞言不由心動,。
晚上,紀宏過來,,魏氏小意應承著,,問他這幾日都在忙些什么。
紀宏撩了衣擺上了炕,,他不想提這幾日的事情,,接了衛(wèi)氏遞過來的茶,喝了兩口潤了潤嗓子,,這才看向衛(wèi)氏,。
“新主母會在明年三月進門,我想了一下,,周氏已經(jīng)去了,,以后就讓下人們叫你衛(wèi)姨娘吧?!?p> 衛(wèi)氏心里正醞釀著怎么給紀宏說想要搬去春平院的事,,乍聽得這話,不由愣住,。
她不知道心里是個什么感受,,說高興,,她高興不起來,說不高興吧,,這總算有了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名分,,以后孩子們不用受白眼了。
只是她這心里啊,,沉甸甸的,,想笑都覺得嘴皮子重的很。
“官人思慮周到,,這自然是好的,。”
她斂了心神,,乖順的站在一邊給紀宏續(xù)了一杯茶,。
紀宏拿眼角描了衛(wèi)氏一眼,見她沒有什么反應,,擱了茶杯,,“福哥兒也大了,在主母進門之前,,讓他去前院單住吧,,卿哥兒去年就搬去了前院,他過去,,兩兄弟讀書寫字也好有個伴兒,。”
衛(wèi)氏溫聲應好,,卻覺得紀宏今天對她的態(tài)度有些一反平常的冷淡,。
“官人,可是近來有什么煩心事,?”
紀宏擺手,,“都是些生意上的事,你不懂,?!?p> 如果是周氏,或許他還可以說來給她聽聽,,衛(wèi)氏出身限制了,,她哪里懂這些,紀宏一邊想著,,一邊問衛(wèi)氏:“去溫兩盅酒,?!?p> 衛(wèi)氏含笑低頭,,答應道:“嗯,,奴家再讓人去準備兩盤下酒菜,。”
她說完就扭著腰肢掀了簾子往外去。
紀宏抓了桌上的花生,剝了殼丟進一旁的暖爐里,,“滋”的躥起一朵小火苗來。
衛(wèi)氏再進來的時候,,懷里抱著兩盅酒,,水兒紅的衣襟半敞,露出了半片雪白肌膚,,額角還有細細的汗,。
“守著爐子還是熱,官人快幫奴家接著,?!?p> 她嬌嗔著瞪了一眼瞇著眼兒看她的紀宏。
紀宏摟了她,,那襖子更是往兩邊散開,,露出了里面玫紅色的小衣,她嬌笑著起身,,繞過如意云紋雙繡的插屏,,在墻邊的黑漆束腰矮幾旁睨著紀宏,。
花瓠里插著的幾枝紅梅,,映著她眼中的波光,那欲語還休的萬種風情,,真是讓人難以抗拒,。
紀宏急了眼,起身去捉她,。
如夢早領了白芷和桑枝兩個小丫鬟避了出去,,聽見屋里的動靜,十二歲的白芷忍不住笑,,“聽那動靜,,是天上打雷呢?!?p> 如夢年紀大些,,輕聲斥道:“小蹄子,主家在里面呢,,你再瞎說,,我撕了你的嘴?!?p> 白芷被訓,,面紅耳赤,,跺了跺腳跑開了。
“真是反了天了,!”
如夢不悅的嘀咕著,,怕驚動屋里的人,讓桑枝去茶房,。
屋里鬧到了月上柳梢才消停下來,。
衛(wèi)氏癱軟如泥的依偎在紀宏的胸口,泛紅的指尖都帶著余味未消的媚意,。
“倒是讓官人如意了,。”
紀宏魘足的笑,,愜意的挑了挑眉,,拉了被子把自己和衛(wèi)氏蓋住。
“難道小娘子不如意,?”
他說著,,輕佻的去勾衛(wèi)氏的下巴。
衛(wèi)氏歪頭避開,,嬌嗔道:“官人,,奴家近來有些骨頭酸?!?p> “骨頭酸,?”紀宏納悶兒的看了她一眼,“是我久不過來,,你等得骨頭酸,?”
衛(wèi)氏面紅筋漲,抬手在紀宏的胸口捶了兩記,。
“再不正經(jīng),,我可就惱你了!”
紀宏不再說笑,,重新把溫香暖玉攬入懷中,。
衛(wèi)氏這才勾了紀宏一眼,滿是媚意的道:“煙雨軒濕氣太重了,,我想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紀宏沉吟著思索起來,。
衛(wèi)氏趁機道:“都說春平院最是向陽,如今夫人不在了,那屋子久無人住,,也就……”
“你怎么會選中春平院,,這不妥?!?p> 衛(wèi)氏一聽,,就皺了眉頭,“官人,,不就是個院子,,你說過的,我們母子配的上最好的東西,,怎么如今就……”
她眼眶一紅,,幾欲落淚。
紀宏最是見不得衛(wèi)氏這樣子,,當即心軟下來,。
紀周兩家商議之后,婚期定在了慧元二十年三月,。
紀容聽了什么也沒有說,,讓人去叫了初月過來。
初月和初青兩個人抬著一個半人高的小箱子過來,。
“四小姐,,這是春平院里的東西,都登記在冊,,哪些遺失了,,哪些夫人打賞了人,都在冊子上做了說明,?!?p> 紀容點頭,,接了冊子翻了翻,,初月是個心細的人,做事情考慮很全面,,難怪幾個初字輩的丫鬟里,,她最被母親器重。
只是初月的年紀已經(jīng)不小了,,再不放出去,,就耽擱了,紀容也就只好打消了想要把初月納為己用的念頭,。
“明日就讓人把春平院的東西都搬過來吧,。”
紀容想著春平院的東西都是母親的陪嫁,與其放在春平院,,倒不如收回來,。
等新的主母住進去,母親的氣息就會越來越淡了,,她唯一的念想,,也就是這些東西了。
過了幾天,,紀容又去了靜安寺胡同,。
段禹山讓小廝去拿了他最近新淘的茶葉出來招待她。
紀容抿了一口,,口齒留香,。
“這茶雖然說不上名貴,卻有自己獨一無二的香氣,,不蔓不枝,,有中正之氣?!?p> 段禹山哈哈大笑,,“四小姐若是生為男兒身多好,知微見著,,窺斑見豹,,實在難得?!?p> 紀容微微的笑,,“段先生這是把她捧的太高了,我若是真如您說的那般好,,我母親也不至于這么早就去了,。”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
段禹山默然,,幾息后才再次開口。
“四小姐,,前幾日你讓我調(diào)查的事情如今已經(jīng)有了眉目,。”
紀容微愕,,她沒有想到段先知的本事比她想的更大,,她今日本是覺得心里悶得慌,來這里坐坐,,不曾想段先知竟然已經(jīng)把事情都解決了,。
“段先生但說無妨,。”
丫鬟小廝們都乖覺的退到屋檐下站定,,紀容和段先知把幾人的身影都收在眼下,,這樣也就不怕有誰偷偷靠近聽墻角了。
段禹山斟酌著開口道:“四小姐,,前些日子,,紀三爺往宮里遞了一張?zhí)樱瑢懥耸裁次覜]打聽到,,只是第二日,,內(nèi)閣首輔張又省出宮的時候和紀三爺一起去了醉香樓?!?p> 內(nèi)閣首輔張又省,,是慧元三年的兩榜進士,進內(nèi)閣十年,,坐上了內(nèi)閣首輔的位置,,如今已經(jīng)年近五十,他在朝堂上有著極高的呼聲,,紀容記得前世三伯父就頗得這位張又省大人的看重,。
只憑段先知現(xiàn)在說的這些,一時也無法說清楚兩個人有什么關系啊,。
“我在那兒蹲了一盞茶的功夫,,汪家的大公子也進了醉香居?!?p> 紀容頓時如臨大敵,。
別人或許會覺得這只不過是巧合而已,可她卻知道這絕對沒有那么簡單,。
汪家這位大公子也就是鄒玉珍的丈夫,,汪如是的兒子,名叫汪煥成,,如今在戶部任職,,只是父子兩個的官階都不高。
汪如是遠在衡州不能回京,,可他兒子汪煥成在京,,他不能親自辦的事,,他兒子可以替老子辦?。?p> 段禹山喝了一口茶,,輕輕的摩挲著紫砂杯身上的花紋,,“如果四小姐的猜想沒有錯,,那只怕汪如是貪墨的事情也快要掩不住了?!?p> 紀容肅然端容道:“所以,,慧元二十年春水患,他們會替汪家兜下來,,推了衡州的知州出來當替罪羊,!”
段禹山眼底閃過一抹雪光,忍不住拍掌稱好:“四小姐的心思靈轉(zhuǎn),,一點就通,。”
只是紀容也很驚訝于段先知的聰明,,她能參破這件事,,那是因為她重活一世占盡先機,可段禹山卻能借住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順藤摸瓜,,猜出事情的本來面目,。
這讓她也很是佩服。
“在段先生面前,,我那時班門弄斧,。”
段禹山卻并不這么認為,,他擺手,,“四小姐是有過人之處的,不必自謙,?!?p> “段先生,這件事你心里可知道如何破,?”
段禹山負手而立,,在鋪著小石子的路上佇立良久。
“想讓薛知州拔泥而出,,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最好的時機成熟,,不過若是劍走偏鋒,或許還有一計可施,?!?p> 紀容也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過了最佳的時候了,,想要救四姑父,,只能從根本上去解救了。
“倘若明年水患之事沒有爆發(fā),,貪墨的事情還能拖一拖,,我夜觀天象是早就有預測,,四小姐為何能知道淮北水患我就不追問了,但有件事不能不告訴四小姐,?!?p> 紀容不是個小氣的人,“段先生請說,?!?p> “若是能先一步告知薛知州,讓他立刻連夜帶人巡視淮北堤壩,,提前預防,,并且把河工之事上報朝廷,先發(fā)制人,,這件事他或許還能憑借功過相抵把自己摘出來,,可一旦事情捅出來,他在茫然不知的情況下被人當了替罪羊,,那時候一切都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