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還是“地獄”,?那是個人看法的事情,。
起碼對王福來而言,,此時過的那叫一個滋潤,!
一壺小酒、一個泥制小爐,,爐上有一鐵鍋,,就是形狀有點與從不同,,它是平底的,,鍋中水在沸騰,。
馮寶不知道哪兒弄來一把切碎的野蔥,全部灑入鍋中,,緊接著從石子手上,,接過一盤切的很薄的肉片,王福來知道是羊肉,,殺羊那會,,他在不遠(yuǎn)處看到了。
將部分羊肉倒入沸水中,,很快,,羊肉變了色,馮寶趕緊撈出來,,另外放倒一個盤子里,,然后再加上一點腌制咸菜,一邊說:“沒有醬料,,王公公就湊合一下吧,?!币贿呥B盤遞給王福來,。
羊肉入口嫩滑,,加上少許咸菜,吃起來既鮮美,,又爽口,,王福來從來沒有這么吃過羊肉,他覺得,,這種吃法,,比皇宮大內(nèi)里弄的還要好吃。喝一小口酒,,他更是倒吸一口涼氣,,這什么酒?如此之烈,!又如此回味,!
王福來真的是想不明白,,小小的“武平堡”軍中,,總共不過幾個百人,為什么能給他太多奇怪的感覺,?僅僅行軍半日,,他就
發(fā)現(xiàn)了許多不同尋常的地方,,他自己總結(jié)了一下,有“六多”,。
第一是馬多,,“武平堡”軍幾乎每人一匹馬。
第二是甲士多,,王福來不知道雷火他們一百人全部是甲士,,可是,在他能夠看到的軍士中,,至少有一半是著“山紋甲”的,,而這種在一般軍中,只有將領(lǐng)才有,,這里卻成了“大路貨”,。
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左右金吾衛(wèi)”和值宿皇宮的禁兵外,,沒聽說哪支軍隊有這么多“甲士”,。
第三是錢多,他聽馮寶說了,,軍中賣出去差不多三萬貫物資,,以用來封賞士兵,這還不包括陛下的賞賜,,他就是再笨也知道,,差不多每個人可以分好幾十貫錢啊,,有哪支軍隊這么有錢?
第四是規(guī)矩多,,吃飯要排隊,,喝水要燒開,行軍要排成什么隊列等等,,多的他都記不住,。
第五是怪事多,隨軍有商人,,商人給“保護費”和“伙食費”就能和士兵一樣待遇,,他簡直聞所未聞,也理解不了,,他只清楚一件事,,跟禁兵要錢,決不是隨口說的,,而是真的,。
第六是吃得花樣多,什么肉干,,咸菜,,各種粥、餅,、面,,光這一天他見到的東西,已經(jīng)遠(yuǎn)超他所知道的軍中飯食了,。
這是一支奇怪的軍隊,,奇怪到王福來都找不到更合適的語言來描述它。
吃飽喝足,,繼續(xù)上路,。
命令是謝巖下的,馮寶也不知道為什么,,石子問過后回來說:“校尉要求,,連夜行軍,明日卯時前抵達(dá)‘下馬鎮(zhèn)’,?!?p> 王福來看看馮寶,一臉的迷惑,。
馮寶倒無所謂,,反對王福來道:“連夜行軍也好,馬車上睡覺,晃悠悠的更舒服,?!?p> 事實上也是這樣,王福來一個人睡一輛馬車,,在顛簸中沒用多久,,即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馮寶另外找來輛馬車,,把謝巖也叫上車,說是聊聊天,,可聊著聊著,,他頭一歪,也睡著了,。
謝巖跳下馬車,,讓石子找來一床毯子給馮寶蓋子,還特意告訴石子:“沒事不要叫醒,,讓他多睡一會兒,。”
今晚,,月色如水,。
謝巖沉默地走在隊伍里,他有些奇怪自己的一些行為,,比如對禁兵,,又比如連夜行軍。
他覺得需要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問問自己:“為什么,?”
走夜路,很辛苦,,也很危險,。
謝巖多少有些后悔:“不該輕易地讓隊伍走夜路?!毙液盟l(fā)現(xiàn),,由于軍中馬匹眾多,加上馬在夜晚的視力也強于人,,所以人跟在馬后,,速度倒也不慢,且更加安全,,這多多少少讓他安心一些,。
謝巖很注重時間,可在唐朝,沒有手表,,沒有各種計時的裝置,,能夠準(zhǔn)確掌握時間,倒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直到“安勝關(guān)之站”結(jié)束后,,他對馮寶提起此事,兩個人才一起想出一個笨辦法——成立“報時兵”,,每隊一個人,,任務(wù)就一個,計時和報時,。
為了配合這個特殊兵種,,他們兩個人還研究出了專門計錄一個時辰的“沙漏”,也就是,,“沙漏”的沙子完全流到另外一邊時,,剛好用時一個時辰。而“報時兵”就專門時不時盯著沙漏,,正常情況下,,每天報時四次,戰(zhàn)時每個時辰報一次,。
“稟報校尉,,子時已到?!眻髸r兵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謝巖面前,。
謝巖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報時兵剛剛走,,就有一名士兵急走過來,向謝巖稟道:“校尉,,前方十里發(fā)現(xiàn)有禁兵宿營,。”
“是從我們軍中離開的那些,?”謝巖意外地問道,。
“正是!”
“那,,他們現(xiàn)在什么狀況,?有發(fā)現(xiàn)你們?”謝巖再問,。
“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他們有六個人值守,,范圍不到一里,其他人休息,?!笔勘卮鸬暮茉敿?xì)。
謝巖略加思索后,,道:“不要驚動他們,,大隊繞路而過?!?p> “遵命,!”
待士兵走后,謝巖繼續(xù)跟在隊伍里行走,,直到走過禁兵宿營地,,他才回到馮寶那輛馬車,,坐上去,,歇一歇。
由于是反過來坐,,謝巖面對的其實是后方,,模模糊糊中,似乎還能看到禁兵營地,,突然間,,他好像明白了,明白了自己今天一天為什么有些反常,,原來問題就出在這些禁兵身上,!
謝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一般,,他思考什么?沒人知道,,也沒人問,,就這么一直坐著,不知道過去多久,。
“警官,,你在想什么?”
謝巖聽到馮寶聲音從身后響起,,頭也不回地道:“我想我知道自己來大唐應(yīng)該做什么了,!”
這句話成功地趕跑馮寶所有的睡意,他立刻做起來,,湊到謝巖邊上問:“快說說,,應(yīng)該做什么,。”
“改變,!”謝巖輕輕地道,。
“改變?”馮寶非常不解地問,。
“白天,,我第一眼看到禁兵的時候,可能就覺得他們不順眼,,只是我也沒察覺,,這才有了后來的事?!敝x巖平靜地道,。
馮寶問:“你是說比試?”
“還有夜里行軍,?!敝x巖也不隱瞞,直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他們,,他們并不是什么精銳,,更不是精兵,他們還差得很遠(yuǎn),!”
“這么做,,有意思嗎?”馮寶極度不解,。
謝巖道:“原本沒有,,現(xiàn)在有了?!?p> “警官啊,,你怎么突然怪怪的呢?我都好像不認(rèn)識你了,?!瘪T寶有些擔(dān)心了。
“沒事,,放心吧,。”謝巖回過頭,,對馮寶笑道:“看到些事,,有些感想而已?!?p> 馮寶見謝巖恢復(fù)如常,,不禁大為寬心,,語氣也更隨意了:“看到啥了?說來聽聽,?!?p> 謝巖道:“大約半個時辰前,我們從禁兵的宿營地邊繞過,,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
“這算什么事??!”馮寶完全沒在意地說。
“我從他們身上,,看到了大唐衰落的原因,!”謝巖還是很平靜地道。
“什么原因,?”馮寶好奇心起,,問。
“和平太久了,,軍隊連應(yīng)有的警惕之心都喪失了,,而沒有警惕心的國家和軍隊,,距離衰敗也就不遠(yuǎn)了,。”謝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馮寶似懂非懂地問:“那如何提高警惕心呢,?”沒等謝巖回答,他突然精神一震,,道:“就是你說的改變,!是嗎?”
謝巖微微點頭,,道:“如果可以,,我想試試,看看能不能改變一些東西,,或許這就是老天把我弄到這兒來的原因吧,。”
“好啊,,既然一起來,,那就一起做,一起去改變,!”馮寶頗為興奮地說,。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二人相視一笑,,自有默契,。
還沒等他們說起其它事,又有軍士急走而來,,報:“前方十五里有山,,翻過山就是‘下馬鎮(zhèn)’,山下有大路可繞行,,張隊正讓小的來問,,有哪條路?”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謝巖問,。
“大概在快過丑時?!眻笮诺氖勘鸬?。
謝巖心中算了一下,再對士兵道:“你去告訴張隊正,,走大路,。”
士兵離開后,,謝巖又叫過石子,,道:“你去傳令,令所有人加快速度,,跑步前進(jìn),,隨軍商人上馬車,留下的禁兵,,全部上馬,,不得掉隊?!?p> “校尉有令,,加快速度,跑步前進(jìn),;商人上車,,禁兵上馬,不得有誤,!”石子一邊跑,,一邊呼喊,將軍令大聲傳遞下去,。
除去裴士峰和離開的禁兵外,,還有二十來個隨軍行動,,他們通過這大半日行軍,終于感覺到自己和“武平堡”軍的差距,,無論是在軍紀(jì)上,,還是對軍令的執(zhí)行度上,都相差不少,,此時聽說自己又被“優(yōu)待”,,別人跑步,自己騎馬,,身為軍人的他們,,自尊心怎么也接受不了,便派出兩名代表來找謝巖,,要求和眾軍一樣,,跑步前行。
謝巖欣然的接受了他們的請求,,待他們走后,,對馮寶道:“你看,這就是‘改變’,!”
“一點點小小的‘變化’,,最后累積成一個大的‘改變’,警官,,是這個意思吧,?”馮寶似有所悟地問。
“差不多吧,?!敝x巖沒有詳說,倒不是不想說,,是他自己也沒完全想清楚。
“看不出來,,你很有野心嘛,!”馮寶有些故意調(diào)侃的意思。
“不是野心,,是平常心,,平平常常之心?!敝x巖跟著又解釋道:“我父親曾經(jīng)說過,,越是不平常的事,越要用平常心對待,,于平常中,,顯現(xiàn)出不平常,,這才是為人做事的理想狀態(tài)?!?p> 馮寶說,;“聽得出來,這話很有深意,,你父親可不一般,,是大學(xué)教授?”
“不是,,他是一個普通人,,很普通的那種,以前沒覺得他說的那些有什么用,,現(xiàn)在來到大唐,,倒是覺得好像很管用,真是怪事,!”
“不奇怪啊”馮寶接過來道:“我家老頭子活著的時候說過,,很多事,不遇上了,,永遠(yuǎn)不知道別人說的做的,,都是為你好。唉,,算了,,不提這些?!?p> 一時間,,兩人又沒了說話興致。
到達(dá)前方山下時,,馮寶忽然問:“警官,,你說雷火他們會不會就在這山上?”
“不好說,,我要是他,,應(yīng)該早就發(fā)現(xiàn)我們了,然后緊緊地跟在我們后面,,只要時間足夠,,就可以一直跟到‘下馬鎮(zhèn)’,既安全,,又省事,。”謝巖說出自己的看法。
“哈——他要是有你這么聰明,,就不是雷火了,。”馮寶笑著說道,。
“兩位,,什么事兒如此高興啊,?”居然是王福來的聲音,。
謝巖和馮寶同時尋聲望去,見王福來的那輛馬車和自己的馬車此刻正并排而行,。
“我過去一下”馮寶跟謝巖打個招呼,,就從自己的車上下來,又跳上王福來那輛,,一見面就道:“王公公不再多睡一會,?”
王福來道:“醒了就睡不著了?!?p> 馮寶道:“不睡也好,,反正沒多遠(yuǎn)了?!?p> “你們剛才說什么那么開心,?”王福來問。
“小事”馮寶隨即把有關(guān)雷火是不是在山上的事說了一下,。
王福來笑了笑,,顯然他的看法和馮寶差不多。
隊伍在快速中行進(jìn),,除了馬蹄聲和跑步聲外,,幾乎沒有多余的聲音。
王福來再沒什么見識,,再不懂軍事,,他也看出來了,能夠?qū)⒁恢к婈犞笓]得如臂使指,,作到令行禁止,,那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此,,他終于對馮寶問出了一件事:“咱家看這‘武平堡’軍,無論軍紀(jì)還是裝束,,都是軍中上上之選,,想來你們兩位下了不少功夫吧,可是咱家總覺得,,這支軍中有很多地方與眾不同,,就不知謝校尉是如何操練做到的呢,?”
馮寶對這個問題,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那是因為他和謝巖早就明白,,遲早會有人提出來,,因為他們的訓(xùn)練方式,太超越時代了,;意料之外,,卻是沒想到問的人會是王福來。
但不論誰問,,找出個理由來回答就成了必須,,否則他們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
馮寶特意往王福來身邊靠近一些,,跟著抬手指了指謝巖,,壓低了聲音道:“他們家祖上是‘謝文靖公’?!?p> “什么,?你說的是人稱‘江左風(fēng)流宰相’的‘謝文靖公’?”王福來瞪大了眼睛,,就差吼出聲來了,。
“小點聲”馮寶先出言提醒一下王福來,然后說:“除了他,,還能有誰,?”
“江左風(fēng)流宰相”也好,“謝文靖公”也罷,,指的其實都是同一個人,,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謝安。
身為東晉宰相,,謝安名滿士林,,聲震天下,他主導(dǎo)并實際指揮的“淝水之戰(zhàn)”,,更是以八萬“北府兵”力拒前秦百萬大軍,,創(chuàng)造了歷史上最負(fù)盛名的以弱勝強之戰(zhàn)。
作為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著名成語“東山再起”,指的就是他——謝安。因其死后謚號“文靖”,,故后人多以“謝文靖公”尊稱,。
歷史名人的光輝當(dāng)真不是蓋的,王福來得知謝巖乃是謝安之后時,,立刻不再問下去了,,原先種種在他眼中“奇怪”的事,被他自動歸于“謝氏家學(xué)”之中去了,,至于馮寶說他和謝巖一起進(jìn)過學(xué)的事,,那在他看來,兩人也只是同窗而已,。
把謝巖弄成謝安的后人,,這是馮寶提議,他們共同商量后的結(jié)果,。
謝巖也知道,,如果不給自己和馮寶找一個能夠說得通的來歷,早晚會有麻煩,,而且一定會是大麻煩,!為這件事,他們兩個人私下里沒少商議過,,最后由馮寶提出“謝安后人”這個構(gòu)想,。
謝巖覺得,自己是南京人,,自己家也世居南京,,要說和謝安家族有關(guān)系沒,他也不知道,,反正都是一個姓,,認(rèn)錯了祖先,也不打緊,,這才勉強答應(yīng),。
馮寶今天告訴王福來這件事,其實也算是了去了他們心中的一個結(jié),,畢竟,,那總是要找機會傳給別人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