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房里有些補藥,,差人給你送去,”宋小樓悶悶地嘆了口氣,,“若是缺了銀子,,盡可管我要。不必謝我,,我知道你想殺我,,今后也不必假色于我。我給你治傷,,換我自己的命,,就當(dāng)這是一場公平交易?!?p> 清風(fēng)微微一愣,,轉(zhuǎn)瞬間便換上了笑意。亦或是,,長久以來,,這張笑臉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面具。宋小樓,,你是真忘記了,,還是假裝不知道?現(xiàn)如今假惺惺要能查出什么呢,?真是有趣,,呵,也罷,,左右不急于殺你,,便等些時日。
宋小樓見他似乎默認(rèn)了,,便不再多做停留,。原主人做的混賬事不少,左右也不差這一件,。她既然得了這副身體,,也背了一口大大的黑鍋,只能從長計議,。
匆匆出了門,,宋小樓照例去膳堂問了安,,然后裝病閉門謝客,帶著紫羅扮了男裝偷偷溜出了府,。白墨淵的馬車已經(jīng)等在外面,,將她接下,朝著城西的宅子駛?cè)?。這座宅子十分幽靜清雅,,倒是個好地方,偶爾白墨淵會過來避暑休沐,。
宅子里的小院中,,面粉已經(jīng)堆積成了小山。昨日那個大漢早已經(jīng)等在那里,,一見宋小樓的馬車駛來,,便心下感謝,朝她拜了拜:“肖公子,,我雙河村人已經(jīng)將所有面粉都運來了,。只是……肖公子此番救濟(jì),我等心中實在有愧,。這些面粉受潮雖不甚嚴(yán)重,,但聲名傳了出去,大酒樓不愿意購買,,小酒樓干脆賤價,,村中人又吃不下這么多,指望它換些銀錢,,若是喂了豬,,這一年的勞作便白費了。肖公子大恩大德,,雙河村沒齒難忘,。小民斗膽一問,,公子要這些面粉……做什么,?”
宋小樓微微一笑,“肖某自然不會做虧本生意,,你放心,。紫羅,去點點數(shù),,將準(zhǔn)備好的銀錢交給他們,。”紫羅應(yīng)了聲,,此時又有一輛馬車駛來,,下車的正是白墨淵,,跟在馬車后面的,還有幾個年紀(jì)不一的廚娘,。
“這些廚娘手藝上好,,都是我親自挑選的。難不成,,小樓想將這些面粉做成食物,?只是這面粉受潮,雖然沒有發(fā)霉變質(zhì),,口感也會差了許多,。”白墨淵微微蹙眉,。宋小樓卻已抱著一小袋面粉,,朝他招了招手,轉(zhuǎn)身就往廚房里走去,。
她此番要做的,,便是眾人未吃過的東西——曲奇餅干。
這個靈感來自于她所閱讀的歐洲航海歷史,。餅干,,據(jù)說最早是英國人發(fā)明的,當(dāng)時叫做比斯開,,某一艘帆船在比斯開灣附近航行,,突遭狂風(fēng)迷航擱淺,船身觸礁漏水,,貨物全部濕透,。船員將被海水浸濕的面粉與奶油、鹽,、砂糖,、植物油、雞蛋等混合在一起,,在火上烤制后香脆酥甜,。
大齊國沒有奶牛,耕牛也不能隨意捕殺,,但卻有不少羊群,。尤其是靠近西邊的城市,與突厥國民風(fēng)相近,,羊奶并不少見,。沒有牛奶,卻可以用羊奶替代,至于植物油,,大齊國還是一應(yīng)俱全的,,有豆油,麻油和菜籽油,。
宋小樓將自己的想法與眾廚娘一說,,頓時引起了她們幾人的興趣,從未想過,,面粉還可以用來烤制,,如此一來,受潮的水汽蒸發(fā),,口感上并無影響,。又思考了一會,宋小樓提筆在宣紙上勾畫了幾番,,大致設(shè)計出了烤爐的樣式,。
沒有烤箱,便只能用灶臺和烤爐代替,。磚瓦拱形烤爐,,下方是一塊鐵板,而鐵板的下方則是用作加火的灶臺,。但如此一來,,面粉很容易粘黏,變成大塊,,若是烤制時間長了,,口感便差,烤制時間短了,,便又夾生,。
“依奴婢所見,這烤爐是否可以這樣改進(jìn),?想來要保持酥脆的口感,,火候極為重要。這灶臺下方應(yīng)加一個活門可調(diào)火候,,不知是否……”
“有道理,!”宋小樓眼睛一亮。用慣了電器的現(xiàn)代人自然用不慣灶臺,,竟忘記了如何調(diào)控火候,。
此時又有一人笑道:“肖公子,,奴家有一言,。大齊國京畿地區(qū)慣常的口味是吃不慣那羊奶的,況且羊奶的膻味極重,若是加入這所謂的餅干里,,會不會……”
宋小樓點了點頭:“的確,。但我有一辦法,若將羊奶先入鍋,,加茶葉,、茉莉等燒制,不僅能去除膻味,,反而異常鮮美,,加入餅干更唇齒留香?!?p> “如此甚妙,。這倒是個法子,聽起來似乎可取,。奴家這就讓人送幾壇羊奶,。”
宋小樓見另一廚娘將雞蛋打好,,倒入面粉和盆內(nèi),,再加入調(diào)料混合均勻。但是仍然慣常采用了揉面捏團(tuán)的方式,,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
白墨淵是個行動派,不一會兒就叫來了莊子附近的工匠,,按要求搭好了灶臺,。
宋小樓蹲在灶門口,一會兒加火,,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喜笑顏開,全然忘記了自己臉上已經(jīng)沾了不少灶灰,。白墨淵從紫羅那拿了一張帕子,,俯下身輕輕地擦了擦她臉上的灰。宋小樓蹲在地上,,驀然抬頭,,只剩下那一雙晶亮的眸子,兩人四目相對,,竟是大笑了起來,。
白墨淵微微一笑,“小樓已變成了大花貓,。姑娘家也不仔細(xì)些,。我竟然不知,,你從哪里學(xué)來了這些奇奇怪怪的法子,何時還會下廚了,?”
宋小樓心中微微傷感,,轉(zhuǎn)瞬間便笑了起來:“我有一朋友,是個奇女子,,名為方冉,,日常慣會與廚房打交道,有不少新奇的食譜都出自她手,,我雖然沒有親自做,,卻也跟著看了不少。只不過,,看人做易,,自己做卻難。幸而有表哥找來的這些手藝高超的廚娘,,一點就透,,十分聰慧,否則小樓無論如何也要虧本了,?!?p> “哦?倒是名奇女子,。不知有空是否能引薦一二,?”白墨淵輕聲撫掌。
“罷了,,她……不在大齊國,。”宋小樓低下頭,,伸手往灶里添了些柴,。
第一鍋烤制的餅干已經(jīng)新鮮出爐。宋小樓忙不迭地伸手拿了一塊,,卻是遞給了白墨淵:“表哥,,你嘗嘗看!”白墨淵見她眼中充滿了期待,,不由緩緩一笑,。
被稱為餅干的食物,帶著熱氣,,雖然賣相是一大坨莫名狀,,入口竟是酥脆,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和茉莉香,,味道竟然出乎意料地好,。
“好吃,。”白墨淵淺淺一笑,。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宋小樓親手所做的食物。
宋小樓見他一笑,,微微愣神,,抓了一塊送進(jìn)自己嘴里,卻是苦了臉,。果然,,沒有女主光環(huán)就沒有金手指。調(diào)料混合的不均,,她這一塊,,明顯甜膩又發(fā)咸,而且厚度太過,,似乎沒有烤熟,。宋小樓急忙吐了出來,苦著臉:“表哥,,你騙我,。”
“怎會,?!卑啄珳Y抬手抓過她發(fā)紅的指尖捏了捏:“被燙到了?如此不小心,?!?p> 宋小樓耳根一紅,忙抽回手,。饒是她二十八的大齡剩女,,經(jīng)此撩撥卻也受不了。白墨淵應(yīng)該不僅僅是把宋小樓當(dāng)做妹妹吧,,這自然而然的動作,,怎么看都像老夫老妻,再這樣下去,,她說不定真會喜歡上白墨淵,,宋小樓心頭一跳。
“生熟不一,,想是火候不均,。這塊鐵板不如再打制得薄一些?!卑啄珳Y提筆在宣紙上寫著什么東西,。宋小樓看著他筆尖的動作,,那字行云流水,十分好看,,簡直就像是模子里刻出來的,。宋小樓嘖嘖兩聲,等等,!模具,?
“表哥!若是拓印文章,,該當(dāng)如何,?是不是那種……鐵塊還有方格?”
宋小樓語無倫次,,白墨淵卻一點就透:“你是說,,拓印,?若做成那種樣式,,倒是可以解決薄厚不均的問題,無須人工去捏制,,費時費力,。”
宋小樓點了點頭,。她竟然忘記了一件事,,這個世界里是有雕版印刷術(shù)的。若是做成類似那種,,薄鐵器具中挖出一個個凹陷的方格,,直接將混合好的東西倒入,再有一塊鐵板蓋上,,放置在灶爐中烤制,,便可大小相同,薄厚,,受熱均勻,。
“不僅如此,還可以將壓在上面的那塊鐵板中雕出福字,、花紋等圖案,,如此一來,這些面粉的身價便更漲幾分,。若是將這些模具打造多樣,,便可做出各種形狀、各種圖案的餅干,,還可以批量產(chǎn)出,。這些都需要試驗看看,。”
“所以你才說與醉白軒合作,,銷出這餅干,?果然妙想,酒樓的確是最佳場所,。如此一來,,面粉的成本便算不得什么了?!卑啄珳Y撫掌輕嘆,,“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小樓一時間竟這般聰慧了。對了,,你所說那致幻之毒可有再犯,?”
宋小樓搖了搖頭:“近日倒不曾犯,不過總覺得心上像壓了一塊石頭,?!?p> 白墨淵垂眸:“小樓莫急,我曾聽尋有大齊國內(nèi)有一神醫(yī),,只是他居所不定,,云游四方,需要費些功夫去找,。我即刻派人暗中尋找,,必會將你的毒解掉?!?p> 宋小樓笑道:“謝謝表哥,。打造模具之事還得抓緊功夫。所謂試驗,,就是實踐而反復(fù)改之,。憑我一人之力雖然做不出來,但這些工匠卻都是個中高手,?!?p> 接下來的幾天,宋小樓每日都換了裝來到這里,,和工匠,、廚娘一起研究討論。初時模具鍛造得沒有想象中的效果好,,更何況還要在鐵板上雕刻,,印出的圖案亂成了一團(tuán),。后來有人提議將上蓋的鐵板換成上好的楠木,楠木耐雕刻,,又耐高溫,。如此一來,既可以保留完美的圖案,。
為保證每個圖案都印在中心位置,,須得反復(fù)試驗,拉直墨線,,裁分模具,。圖案有整塊的,卻又有分別的,。宋小樓想到,,若是有客人想購買整套餅干,那必然做出一套花好月圓的圖案,。若是單塊餅干,,那就在木雕上下功夫,反復(fù)拓印雕畫同一個圖案,。一來可以保證花樣繁多,,以供挑選,二來將食物與畫合二為一,。
與此同時,,宋小樓還與廚娘共同改良更多口味。單純的甜味太膩,,為應(yīng)時節(jié)之好,,春有茉莉夏有荷,秋有菊桂東有梅,,更甚者,,可以采花壓榨為汁,做出各種顏色的餅干,。若需補身養(yǎng)胃,,更可以加入枸杞、山楂,、紅棗,。只是這些都是構(gòu)想,但宋小樓敢肯定,,此等構(gòu)想若是能成,,她的餅干不愁不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