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非昔比
“青朝你好大的膽子,全城老少,,包括我的死對頭都知道我今日歸家,,就你不知逛哪個(gè)鳳樓去了!你這是故意給本公子難堪嗎,?”
端木公子言辭雖然犀利,,飽含責(zé)備之意,神情卻萎靡不振,,并未作任何掩飾,。
他的雙眸瑩潤得能滴下水來,唇瓣一顫一顫地,,似乎在這個(gè)青朝面前,,無須穿上堅(jiān)硬的鎧甲,,或者穿也無用。
青朝著簡潔的玄色道袍,,手掐子午訣,,抱拳端端正正地給少公子作了個(gè)揖,“青朝哪敢,!少公子身份尊貴,,旅途歸來,不乏全城百姓為你喝彩,,青朝唯恐掃了公子雅興,,故緩一步來給公子請安?!?p> 此人聲音咋聽就像剛從睡夢中醒來,是毫無節(jié)奏的靡靡之音,。
少公子卻是憤憤不平的:“雅興,?如今還有什么雅興!”他坐在屏風(fēng)前的榻上,,半靠憑幾,,愁眉不展,“全城百姓看我笑話,,我這仙骨呀,,看來已無用了?!?p> “少公子請不要這么說,。”
“不要安慰我,?!?p> 青朝嘆了口氣,“少公子身上自有異稟天賦,,亦有容人肚量,,否則青朝仍舊是吳州城中一無名浪人,吃了上頓愁下頓,。今公子遇上難題,,青朝必當(dāng)竭盡全力為公子分憂?!?p> 他言辭難得懇切,,聽來像是早有應(yīng)對之策。
然而,,端木昱兒卻興趣了了:“你就算了吧,,又要講那些亂我心神的話,,不如不聽,你下去吧,?!?p> “少公子就是自欺欺人,如此錯失良機(jī)真的好嗎,?”
端木昱兒提高了音量:“你什么意思,?就憑你一個(gè)連前宗門大名都不敢報(bào)的棄徒,能有什么良策,?別以為你什么都了解,!”
“公子仙骨有阻滯,修煉已到瓶頸,,歸屬之地非蜀山天門莫屬,。”
這樣的話端木昱兒已不是第一次聽,,他一點(diǎn)也沒感到意外,。
可現(xiàn)實(shí)擺在眼前,那個(gè)梵滄海就是比自己優(yōu)秀,,門主慧眼如炬,,絕不會有錯。
因此當(dāng)下他也懶得再與青朝爭辯,,只是呆呆地望著地面,,眼神有些渙散。
*
正堂上,,一錦袍老者斜靠椅背,,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身邊的丫鬟們不停地給他順前胸,、捋后背,,唯恐老爺子一個(gè)不小心背過氣去。
管家躬著身子小心謹(jǐn)慎地道:“老太爺如此為少公子著想,,小的這就去傳話,,讓他好生歇著?!?p> 他剛要邁步離去,,又被叫住了:“回來……”
半晌,老者好不容易喘勻了:“你把他失利的過程再與我說說,,為什么他會敗給一個(gè)莫名其妙的通緝犯,!”
方才說一遍老太爺已經(jīng)氣得不成樣子,這會又要復(fù)述,管家已不太敢開口,。
直到老者堅(jiān)持要聽,,中年管家才小心翼翼地道:“回稟老太爺,那尾隨著少公子上蜀山天門的護(hù)衛(wèi)說,,有個(gè)叫梵滄海的,,是清絕城的在逃犯,被官兵追到了無涯嶺,,誤入天門的考核現(xiàn)場,。臨時(shí)起意摘得了仙種,其實(shí)力非凡,,技壓群雄,,少公子就這么錯失良機(jī)了。暮行門主對梵滄海也甚是欣賞,,規(guī)矩什么的便放在了一邊,。”
若按實(shí)際情況一字不漏地告訴老太爺,,一波三折恐怕他挺不過來,,管家只好極力說得委婉簡潔,好讓這件事聽起來沒那么突兀,,讓老太爺少激動幾分。
可老人家還沒老糊涂,,立刻發(fā)現(xiàn)了怪異之處:“這也太過于巧合了,,什么人都能加入奪取那仙種的嗎?”
“老太爺,,他們玄門講的是緣分,,只要符合條件,就算是偶然路過奪取了仙種,,門主照樣另眼相看,。”
端木老太爺又生氣了,,吹胡子瞪眼地:“這……不按規(guī)矩辦事……真的是氣煞我也,!”
“可不是嘛!”
管家以為這件事算是交代清楚了,,可過了一會,,老太爺又來了:“不,這件事沒那么簡單,,老胡,,你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
管家心中一驚,,暗暗佩服老太爺?shù)男募?xì),。
可他犯愁了,,考核過程曲折離奇,梵滄海的出現(xiàn)本身就帶著謎團(tuán),,加上自家少公子臉皮薄,,鬧出了不少波折。
若將這些一五一十相告,,連少公子將仙種拱手相讓也帶了出來,,那不是叫他老人家一口老血噴死嗎?
見管家欲言又止,,端木老太爺?shù)溃骸袄虾?,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雖然這把年紀(jì)了,,可還沒老糊涂,,你就跟我說吧?!?p> 管家只好道:“回稟老太爺,,屬下不敢隱瞞。聽護(hù)衛(wèi)說,,最后階段的比拼是在妖獸的神無之境內(nèi),,所以具體是如何比拼,為什么少公子輸了,,連護(hù)衛(wèi)也說不清楚的,。”
“所以說,,那個(gè)梵滄海怎么贏的也是未知咯,?”
“這個(gè)就需要問少公子了。他們修士的事,,屬下也是一知半解,。”管家心忖這里面的曲折還是由少公子去解釋吧,。
事已至此,,再如何探究事情經(jīng)過,刨根問底,,凡人也改變不了大仙師的選擇,。
端木老太爺絕望地朝天哀嚎:“時(shí)也!命也,!”千頭萬緒更添感慨,,“當(dāng)今天下,但凡大點(diǎn)的商戶,背后無不是有著大宗門小宗門在撐腰,,或者干脆就是方外之人經(jīng)商,,朝廷對他們的約束極為寬松,其地位僅次于士人,!
“咱們端木氏沒有仙骨,,連出個(gè)修士都難,自然是比不過的,。這處處受到壓制,,一年不如一年,恐怕再過不久祖師爺?shù)幕鶚I(yè)就要……”他一雙枯目噙著淚,,仿若瞬間又老了十歲,,“老天爺就是不讓我端木家有出頭之日啊,!只有玄門能讓我們翻身,!”
管家也嘆了口氣,“若少公子能理解您老人家的苦心,,那才真的是長大了,。白靈道觀一早就愿意接納少公子,為何媛儀夫人就是不同意呢,?”
媛儀夫人便是端木昱兒的母親,,由于她身份特殊,為了避免閑言碎語,,故下人一律喚她媛儀夫人,。
“這下由不得她任性了,這么多年來,,她做的事有多傷我心,她母親……她母親就是被她給氣死的,!”
說到這,,端木老太爺劇烈地咳嗽起來,管家趕忙上前安撫,。
“如今再想去白靈道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啊,!看來,,唯有讓他入贅白家,娶白宗主的‘女兒’這一個(gè)辦法了,!”
管家心中倒抽一口涼氣,,“入贅……老太爺您舍得嗎?那個(gè)男不男女不女的,這可……太委屈少公子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老爺子一把抓住管家的手腕,,拼死也要把話給說明白了,“你快去,,快去準(zhǔn)備,,昱兒必須這么做……”
兩人耳語了一番,管家誠惶誠恐地領(lǐng)命而去,。
*
端木家一片空曠的練武場上,,擺了好幾桌酒席,天青日朗,,十幾個(gè)紈绔子弟聚在那里吃喝玩樂,。
其中端木昱兒的表哥端木喬叫得最歡,一邊劃拳一邊摟著嬌娘子,,全無半點(diǎn)世家公子的儀態(tài),。
本是質(zhì)樸莊嚴(yán)的練武場,武器架被推倒了,,刀劍長|槍橫七豎八臥在地上,,大紅桌子、滿地瓜果雜物,、玩鬧嬉笑聲與此地格格不入,,顯得怪誕荒唐。
一個(gè)親信從園子里穿過來,,快步走到端木喬耳邊低語了幾句,。
端木喬隨即雙眼放出金光,激動得聲音都跑調(diào)了:“真的,?你沒聽錯,?”
“大公子,錯不了,?!?p> “啊哈哈——啊哈哈——”他興奮地一躍而起,虛胖的身體碰倒了嬌娘子帶翻了椅子,,然后扯開嗓子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
旁人知他高興,便問:“端木公子有何喜事,?說出來我們聽聽,!”
“沒事,你們繼續(xù)玩,,哈哈——我就忍不住……哈哈——”他樂不可支,,加上喝了不少酒,,這會有些暈眩,說話也不把門了,,“哈哈——真的是天助我也?。∵@個(gè)臭小子,,終于……終于……”
親信怕他走漏風(fēng)聲,,趕忙低聲提醒他:“大公子,這事若想成功,,可得保密?。 ?p> “還用你教我嗎,?”端木喬大肥掌一拍他腦門,,“端木昱兒的好日子到頭了,實(shí)在是大快人心??!”
“哦?好消息??!愿聞其詳!”
端木喬聽到有人對此感興趣,,心中的喜悅正無處傾訴呢,,不假思索道:“這個(gè)臭小子終于要遭到報(bào)應(yīng)了!不行,,我一想到就想笑,,哈哈——”
待他笑夠了,就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壺往口里猛灌一通,,然后狠狠摔在地上,,貴重的白玉壺碎了一地。
他磨牙鑿齒地:“他本就不是我們端木家的,,早該如此了,,這是他最好的下場!啊哈哈——”
他沒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只有他一個(gè)人的聲音,,到處靜悄悄的,他的酒肉朋友只是呆呆地望著他,。
他笑著笑著就對上了白發(fā)少年冷颼颼一張臉,。
“請問表哥,我會有什么樣的好下場,?”
端木喬立刻收斂了笑容,,腦袋似被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瞬間涼透了。
不過他很快就躲到了幾個(gè)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家丁身后,,這才有恃無恐地道:“別以為就你懂術(shù)法,,我可不怕你!有種就放馬過來,!”
如此警覺卻也說明了他的恐懼,,估計(jì)以前沒少被表弟揍。
膽小的嬌娘子們一看這情景都尖叫著跑離了練武場,。
那幾個(gè)人雖穿著黑色家丁服,,可架勢一點(diǎn)也不差,他們釋放出靈力壓迫,,給人造成無形的壓力,,一下子就亮明了身份,他們是修士,!
旁觀的酒肉朋友們感到有種從心底里生發(fā)出來的驚懼,,想要回避小腿卻不聽使喚地哆嗦。
“不錯嘛,,至少有初階一級功力,。”端木昱兒隨口稱贊,,卻并不畏懼,,而是痛心疾首地看著他心愛的練武場。
走過去扶起沉重的武器架,,撿起被亂扔的刀劍長|槍,一件一件地?cái)[好,。
這里是他從小到大舞刀弄槍,,打坐修煉的地方,今天卻被人如此踐踏,!
他聲調(diào)掩飾不住地顫抖:“這般糟蹋我的練武場,,端木喬,你可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端木喬咧嘴道:“不就一破場子嗎,?以后都用不著了,我看這里改成花園挺好,!”
“什么叫以后都用不著了,?”
“你不知道嗎?你馬上就會被祖父送去白靈道觀,,給別人當(dāng)贅婿啦,!哈哈,!”
端木喬的親信默默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而這位藏不住秘密的主子還意猶未盡:“你一個(gè)無名無分的私生子,,這么多年來在我們家白吃白住,,是時(shí)候?yàn)槲覀兌四炯易鳇c(diǎn)貢獻(xiàn)了!”
端木昱兒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也早就習(xí)慣了各種輕視,,不會輕易動容。
但是,,給別人當(dāng)贅婿是第一次聽,,也愣了片刻,“我怎么不知道,?我未及弱冠如何娶妻,?”
“十幾歲娶妻的大有人在,哦不,,你不是娶妻,,你是嫁人!哈哈哈——”
端木喬的話充滿了諷刺意味,,娶妻入贅尚且能夠明白,,這嫁人又作何解釋?前后矛盾,,皆是諷刺,。
端木昱兒自然聽不明白,“嫁人,?嫁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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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書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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