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國邊境,西北兩國營帳處,。
入夜墨藍,,星繁如網交織,,這是邊境最美的夜空,。
火苗躥上木架,,冒出幾簇熠熠星火,,烤肉油汁嫩滑,,散發(fā)勾人的香氣,,人群八九個圍成一圈,,仗前狂歡。
但仔細一看,,就會發(fā)現(xiàn)各圈人群裝備的區(qū)別,。
銀色鎧甲的人與紅色盔甲的人分隔而坐。
銀甲裝備精良穿戴整潔歸正,,甚至連吃烤肉都訓練有素,,整齊劃一;紅甲服飾裝備相對混亂,,除去統(tǒng)一的盔甲,,他們又有不同的派別,頭巾,、紋身,、耳墜、口音……皆不相同,,是西蜀不同部落聚集一起的族人,。
北域將領賀芒也在其中。
烤肉的時間是漫長的,,席地而坐與同席的將領打鬧嬉笑,,諢話不斷,。烈酒入肚,涌上兩分醉意,,他偏頭往西蜀軍瞧了兩眼,,本是看看就收回的目光,卻注意到一個人,。
這個男人約莫三十多歲,,眉眼端正。兩軍會面時見過,,在西蜀兵中地位頗高,,連領頭的將領都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金先生”
架子上的烤肉油汁炸響,“噼里啪啦”濺出一周,,濺到男人腳邊,,男人拔出小刀挑起一塊肉皮,吹兩口就往嘴里塞,,他一身簡陋皮甲,,只有這把刀還算優(yōu)良,鋒利的刃面切割起肉來毫不費勁,。
小刀靈活地在他手上轉了一圈,,又端正的回到刀鞘,整個過程毫不拖泥帶水,。男人吧咂兩下嘴,,對餓狼一樣盯著他看的同伴示意:“可以了,味道還成,?!?p> 聲音像是被撕裂的峽谷,空洞喑啞,,賀芒感到一陣冷風,,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下一秒,,眼睛更加大膽的朝男人看過去,。
男人有所察覺,抬頭的一剎那,,正好與賀芒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這是一雙與夜相融合的眼睛,黑沉沉的顏色,,卻讓賀芒猶如落進無邊星際,,與星隕相撞。
回過神來,已是一身冷汗,。
賀芒更好奇了,!
他入軍十多年,升到將領也有五年之久,,靠的就是一腔熱血和好奇好勝的心,。
于是他提起身旁的酒壺,晃晃蕩蕩的起身,,朝男人那個方向走去,。
“賀芒你干嘛呢!”另一位將領拉住他,,拖著他的衣領拽到一旁,,壓低聲音提醒道,“別忘了元帥的話,,讓咋們不要和西蜀太過接近,。”
賀芒嫌棄打開扒拉他衣服的手,,又飛快地箍住同伴的腦袋,,壓在懷前,手臂用力,。
“我知道,我就是去說個話,?!?p> “你又不認識他說個毛的鬼話!”同伴說完這話,,賀芒手上力道又是一緊,,“哎呦!賀芒你給我放手,!”
動靜太大,,不少人紛紛側顏觀看。
“喝完酒不就認識了,?!辟R芒表現(xiàn)得毫無在乎,可轉頭又對一群偷聽的人重點強調,,“元帥不在,,你們可別亂說啊,!”
繞過三三兩兩的火堆,,早就聽到大動靜的士兵湊著熱鬧也不阻攔,盤起腿吃著烤肉儼然一副吃瓜群眾模樣。
賀芒嘴角彎成完美的弧度,,將酒壺放在男人面前甩了甩,,試圖引起注意。
“兄弟,,喝酒嗎,?”
男人沒理他,自顧自的吃著烤肉,,肉味鮮美,,勾得人肚皮饞蟲直叫。
烤得還真不錯,,比自個兒那幫人烤得跟老樹皮一樣的肉片不知道好多少,,說不定做了朋友天天能吃到這樣好手藝。
于是賀芒不厭其煩的重復了一遍又一遍,。
“兄弟……兄弟,?”
不要臉的精神惹來西蜀軍的怒視。
賀芒終于注意到了稱呼問題,,和陌生人直接稱兄道弟好像真的不太好,。
他吸吸鼻子,尷尬的換了稱呼:“不對不對……金先生,?給個面子,,喝一壺?!?p> “可,。”男人終于出聲,,喑啞難耐的聲音這一刻也成為了賀芒耳中的天籟,。
賀芒心想:好家伙!沒想到那么重面子,!
嘴上道:“嘿嘿,!金先生真是豪氣!”
把酒壺遞給男人,,賀芒得意的朝自家擔憂的兄弟同伴擠眉弄眼,,順便扒了一片肥肉啃到肚子里。
一刻鐘后……
“我去,,你怎么這么能喝呀,!酒灌到你嘴里跟白水似的,不是出老千吧,!”
賀芒目瞪口呆,,震驚得看著男人將周圍一片的烈酒喝了個精光,,面不改色的撕了片嫩肉扔進嘴里,嚼吧嚼吧……
而他,,第二壺才剛剛開始……
這位金先生從頭到尾只給了他一個眼神,,黑漆漆的沒什么特別的意思,可他偏偏就讀懂了其中的深意
——小樣,!跟我喝,!自不量力!
喉結滾動了一下,,賀芒突然覺得手中這壺喝了一半的酒沒什么意思,。
他正想說些別的什么話,結果冷不丁地聽到一聲高喝,!
“賀芒,!”
背后站著個人,虎背熊腰,,一對倒鉤眉囂張地擰作一團,,要多兇悍有多兇悍。
賀芒心想:完了,!
“哎,?老大……哦不!元帥……”
元帥大人看起來并不想聽他繼續(xù)放屁,,直接開口堵話,。
“賀芒違抗軍令!三十軍棍,!即刻執(zhí)行,!”
打三十軍棍不算什么,皮糙肉厚的老爺們又有功夫底子,,還是個頭頭,執(zhí)行的人多少會放點水,,床上躺十天半個月也就過去了……
十天半個月……
賀芒傻眼,。
“啥?這也算軍令,?二十棍,?那我明日不是上不了戰(zhàn)場了嗎?能不能打完仗再罰呀,!”
元帥大人偷瞄一眼還在安然吃肉的男人,,聽到賀芒一句兩句的問題氣不打一處來,甚至想親自動手揮棍子,。
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要靠近西蜀軍隊,,結果忘了軍中還有賀芒這個刺頭,好巧不巧又惹上了他迷迷糊糊想要遮掩過去的人,。
這位活閻王,。
“出什么事了?”遠遠的有人走來,,看到男人,,恭敬的行禮,“金先生,?!?p> 金先生微微點了點頭,過肩的頭發(fā)沒有束起,,凌亂的披在肩頭,,火光只能映出男人的半邊臉,顯得他此刻有些陰沉,。
“沒事,,我們在拼酒?!?p> 來的那群人是各部族最強的將士,,相當于軍中首領的身份。
“哈哈……金先生的酒量一般人可比不過,?!?p> 金先生聲音干啞:“小孩怕是醉了,,早些休息吧,。喝了酒就算是朋友了,明天同我一道吧……”
賀芒今年二十有五,,雖然無妻無子還未成家立業(yè),,但是被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叫孩子,也是蠻奇怪的,。
賀芒被自家元帥扒著腦袋,,低著頭還在胡思亂想。
然而更奇怪的是元帥和西蜀那幫人的態(tài)度,。
“金先生想與這位將軍一同,?”其中一位抓著頭發(fā)小心問道。
“嗯,?!蹦腥溯p輕地從鼻腔里哼出一個音符。
然后大家就把眼神放在了元帥身上,。
“夏侯元帥您看……”
元帥提著賀芒扔也不是放也不是,,半晌才憋出一句,。
“本帥當然同意?!?p> 賀芒覺得自己像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可憐孩子,,一回到營帳就抱著夏侯的大腿撒潑。
“元帥啊——你可以打我,,軍法處置我,,但你不能就這么拋棄我呀!”
夏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這倒霉孩子,,可賀芒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天資天賦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就是好奇心太重,,對什么感到新奇就貼上去,。
“不過是派你去保護金先生,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差事,!”
“保護西蜀人算什么事兒?。∥疫€想當先鋒軍,,給咋們勝仗開開路呢,!”
夏侯終于忍不住拍了一巴掌,蒲扇般的大手一扇,,一陣風刮過,,賀芒感到了腦門一痛。
元帥大人轉身出了帳篷,,輕飄飄又惡狠狠地丟了句話給他:“讓你做你就做……別給老子唧唧歪歪的,!”
賀芒給這位土匪出身的元帥大人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