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目光卻一瞬也沒落到他身上過,聽到他的哀求,,也只是淡漠的轉過身,,去擺弄那些被雨打的很難看的蘭草,。
“你心里面,,是不是還存著四哥,?!崩钤坷洳环赖淖プ∷氖直?。
“你當初為了四哥,,甚至想和他一起死。現(xiàn)在你又為了他,,寧愿裝睡也要拒絕我,。他死了,他已經(jīng)死了……你們那可笑的婚姻是假的,,從始至終,,我才是你名正言順的夫君,?!?p> 他發(fā)了狂似的緊緊抱住了她,好像想把她黏在自己身上,,一刻也不要分離,。
她的心里涼涼的,,不過也早就習慣了。
他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懂過她,,從來不會考慮她的感受,。他只會三番五次的利用她,殺了她的楚小狼,,讓她親眼目睹楚王和延平的死,用她的召兵令攻城,,拿趙家逼她活著,,逼她做這個皇后。
他沒想過做這些會不會傷害她,,他把他認為好的硬塞給她,,可他給她的,都不是她想要的,。
“我現(xiàn)在是皇上,,你是我的皇后,你必須聽我的,,我不允許你心里有別人,,你只能喜歡我,只能完完全全屬于我一個人的,?!?p> 他懇切的說著,像個受傷的小獅子一般,,連推帶抱的把她按到如霧般的帳子里,,祈求般的望著她的眼睛,她卻把眼睛閉了起來,,不留一絲光華,。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嘩嘩的聲響包圍了整個清寧宮,,仿佛要把清寧宮都拍打成雨水,,吞噬在這可怕的天氣里。
她的身子冰冷的就像一個死人,,在這樣的天氣里,,格外像個死人。她終于,,沒有力氣再同他打上一架了,,她累了也倦了,拿那盆蘭草砸他腦袋的事,,終究只能想想,。
拿簪子捅他心窩子的事……倒是確確實實嘗試了一下,,只是手剛拔出簪子來,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給握住了,。
入夜后,,雨勢漸漸轉小,淅淅瀝瀝,,有如催眠的曲調(diào),。
她背對著他,他從背后把她擁進懷里,。他的身上很暖和,,她又裝作睡著的樣子蜷縮在那里,沉靜的像一只熟睡的貓,。
淡淡的疲倦一點一點涌上來,,一動不動的躺著卻睡不著,她想翻個身,,又怕驚動李元湛,,只好豎起耳朵聽外面的雨聲。
“別再同我置氣了好不好,?”李元湛的聲音低低的,,混在雨聲里朦朧的幾乎聽不清楚。
他大概知道她是醒著的,,她果然還是最不擅長騙人,,連裝裝樣子都會在他面前露出破綻。
雨聲朦朧里,,她聽他說了好些話,,連同他小時候的事,還有他們倆之前所有瑣碎的事情,。
原來張大狼被她父親帶回將軍府后,,他每年都會偷偷跑出宮去瞧,那時候,,他就見過她了,。到后來,他也不曉得,,自己是去瞧張大狼的,,還是去瞧她的。
原來將軍府出事不是意外,,是先皇忌憚衛(wèi)國大將軍,,設計好的邊境暴亂。
原來他們的姻緣,是他向先皇求來的,。
“說來可笑,我好像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了,。當初費盡心機爭這個位置,不過是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束手無策?,F(xiàn)在終于沒什么能拆散我們了,,我卻覺得你是那樣遙不可及?!?p> “你明明就在我懷里,,又好像離我很遠,遠的讓我害怕,。我……自認還沒怕過什么,。關于你,我卻總是怕的,?!?p> 李元湛的聲音輕輕淺淺,安然心里忽然有些發(fā)澀,。
“好在我有一輩子那么長,,可以和你慢慢來?!?p> “昨日眾臣與我同登朱雀樓,,十里長街,華燈璀璨,,眾人皆贊我上唐的大好河山,,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我在想,,一下了朱雀樓,,我就可以跑來見你了。紛華靡麗,,軟紅十丈,,都沒什么好看的,我只想跑來看你,?!?p> “我還在想,繞過高高的宮墻,,走哪條路才會最近,?是乘步輦快一些,還是跑過去快一些……我日日算計這些,卻覺不得累,,做皇帝便也是這樣了,。”
“或許,,我們可以生個孩子,。”
“我想要個孩子,,像你模樣的孩子,。這樣我不在的時候,會有孩子陪你,?!?p> “孩子可比蘭草有趣多了……若是我們有了孩子,你……會不會看在孩子的份上……稍稍喜歡我一些……”
李元湛的聲音輕柔的就像云霧,,繚繞在安然耳畔,,帶著炙熱的溫度,飄忽著一個又一個小圈,,忽遠忽近,。
熏籠里的炭火燃的正盛,整個屋子暖烘烘的,。
雨水順著屋檐流到青石地上,,不知不覺中,流水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風吹得窗欞咔嚓作響,,不時有微小的風透進來,吹的燭火一晃一晃,。
淺淺的光影變幻搖曳,,如夢如煙。
第二天的時候,,雨停了,,天氣驟然變冷。
孟娘今日從宮外回來,,帶了不少醉仙樓的點心,,新鮮玩意兒,還有趙止行寫給她的信,。
趙止行在信里報了平安,,說他的伯父被皇上從揚州調(diào)到了京城來,兼任了戶部尚書一職,,似乎很得皇上重用,。
安然把信放在燭火上點了,放到蘭草的盆里,灰燼和土壤很快便融為了一體,。說是重用趙大人,,可她卻覺到了似有若無的威脅。
安然回過身,,望著桌上的點心怔愣了一會,。
“孟娘你說,若是有一日李元湛討厭我了,,會不會也要了趙掌柜的性命?”
孟娘正把糕點擺到花瓣兒狀的小碟子里,,聽到她這么問,,笑著回頭道:“娘娘多慮了,皇上對娘娘用情至深,,喜歡還來不及呢,,怎么會討厭娘娘?!?p> 說著孟娘不自覺的瞄了一眼安然的脖頸,,面上的喜色難掩。
安然臉上一熱,,拿起桌上的糖人就走了出去,。腳還沒踏出房門,孟娘的叮囑聲就從后面?zhèn)髁诉^來:
“這糖人是一對兒,,我特地讓趙掌柜按娘娘和皇上的模樣做的,,娘娘可別現(xiàn)在就吃掉了。等皇上過來,,叫皇上兩個都瞧瞧,。”
按她的模樣做的,?
安然一手一個糖人,,坐到了屋檐下的臺階上。
她盯著糖人看了良久,,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李元湛這個做的倒是很氣派,看起來就像個干凈明朗的少年郎,。
再看看給她做的,,鼻子和眼睛都快黏到一起了,滿滿的全是糖,,要不是衣服形狀是女子服飾,,她還真看不出來是男是女。原來她在趙止行眼里就是這么個雌雄不辨的偉岸模樣?
她又好氣又好笑的舉著兩個糖人,,時不時拿自己那個糖人戳戳李元湛那個,。
蕭瑟的風把院子里的枯葉卷的在地上轉圈圈,枯葉劃過地面的聲音呼啦呼啦,。
安然忽的把手里的糖人舉到一邊,,不停的咳嗽了起來,喘了兩口氣,,睜開眼睛,,鵝黃色的襦裙上面布滿了一點一星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