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天涯間,,兩匹馬正在逐著日光往西前行。
李大勇時不時回頭看看,,晉南王無奈道:“別看了,,快走,我們要盡快見到方亦和方睿,?!?p> 李大勇紅著眼,“王爺......等我們再回來,,就見不到丞相了,。”他哽咽著道:“王爺那些日子不在軍中,,與丞相不相識,,可我們都是看著的,他真的為我們做了很多,。全軍上下的人,,都把他當(dāng)親兄弟。就算他真的騙了我們,,可是他對我們的恩情,,是真的。他幫過我們,,是真的,。”
晉南王無奈道:“我知道,,你不舍,。可這也是他的交代,,我們要在有心人動手之前見到方亦和方睿,,把信交給他們。走了,,別耽誤時間,。”
李大勇抹了抹臉,,道:“我知道,,王爺,我們走吧,?!?p> 晉南王沒有真正與他們一起經(jīng)歷過那段時光,所以沒有他們的這些感情,,但此時也不好多說什么,。晉南王心想,,原來那騙子在自己弟兄們心里分量是如此重的,或許比他晉南王還重,。自己勸這么多話,,李大勇不聽,一說到沐丞相的交代,,李大勇又聽了,。
李大勇尚且如此,其他人呢,?
這個騙子,,收買人心的本事倒是一流的。
不過,,那人為自己,,為自己的兄弟這般籌謀打算,晉南王心中不動容也是不可能的,。
他也回頭看了一眼,,籠罩在夕陽余輝里的夏都漸漸陷入寧靜,黑夜即將來臨,。
那人確是為他們做了很多,,如今那人命不久矣,往后再無相見的機會......
不知為何,,晉南王覺得有些傷感,。
我......不恨你了......你,保重,。
...
應(yīng)周正一筆一畫認(rèn)認(rèn)真真地寫著大字,,寫到一半被門外的一聲驚吼嚇到,筆在紙上拖了長長的一筆,,整個人都嚇得跳了起來,。
“應(yīng)周,讓你的狗出來受死,!我要把他們燉湯喝,。”織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把孩子嚇得不輕,。
應(yīng)周快哭了出來,苦大仇深地看向幫主,。
幫主則是對他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應(yīng)周耷拉著腦袋走出門。
沐韶光隔著門聽到了應(yīng)周弱弱的聲音,,“怎么了,?”
還有織音滿帶怒意的聲音:“我剛剛扦插的花枝,,被它們撓了,,你說怎么了,?”
“我......”
隨后織音花了很長時間教育應(yīng)周,嘴巴吧嘚吧嘚一直說個不停,。
沐韶光側(cè)耳停了一會兒,,輕笑著搖頭,將垂到床腳的簾子拉開,。
床下有一只抬著一截木枝啃得正起勁的狗,。沐韶光認(rèn)得它,名字叫“將軍”,。
沐韶光輕斥:“別吃,,不能吃??焱鲁鰜?!”
“將軍”仍舊倔強地咬著,繼續(xù)啃,。
沐韶光從花瓶里取了一支血杜鵑花枝,,湊到“將軍”嘴邊,終于把被它啃破皮的枝杈拯救了出來,。這枝杈上還糊滿了口水,。
沐韶光想著要不要拿著這一枝去救應(yīng)周,不過聽著織音這么中氣十足地教育應(yīng)周,,沐韶光就阻止了這想法,。
織音正在氣頭上,萬一被牽連就糟了,。
于是幫主心安理得地待在屋內(nèi)聽?wèi)?,沒有去救應(yīng)周。
偶然回頭時發(fā)現(xiàn)應(yīng)周的桌上擺著一張紙,,紙上的幾個大字沒有寫全,。
“人之初”的“初”少了一點。
沐韶光輕嘆一聲,,無奈搖頭,,抬起筆想要替應(yīng)周把這一點添上,但手抖的厲害,,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了手,,慢慢地添上這一點。
如此,,“人之初”幾個字才完整圓滿,。
人之初始時,,是何模樣?
生命輪轉(zhuǎn)之后,,可還是初始之模樣,?
“將軍”抬著血杜鵑的枝杈啃得正香,卻突然聽見瓶子落在地上摔碎的聲音,,焦急地看過去,,只見那人竟然躺在地上。它湊過去嗅了嗅,,焦急地舔著躺著的人的臉,,不時發(fā)出哀嚎,驚動了外面的人,。
不祥的氛圍籠罩在丞相府里,,壓在人心里。
這一日天氣晴朗,,日光正好,,但丞相府的氣氛卻很凝重。
天南星的人都圍在門外,,屋里只留下織音和應(yīng)周,。
沐韶光斜靠著枕頭躺著,扭頭對著門的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人,。等到眼睛很是困乏的時候,才放棄,。
織音努力將眼淚憋下去,,坐在床邊,握著幫主的手,,“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找他了,,你再等等,可好,?”
已經(jīng)等了很多天了,。
終于到了熬不下去的地步了。
沐韶光艱難地喘著氣,,“我恐怕等不了了......”
應(yīng)周也輕聲勸道:“幫主,,再等等,好不好,?!?p> 沐韶光艱難地對著他扯出一抹笑,“對不起......”
“幫主......”
“我了解他......他想要的只是羈絆而已......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他當(dāng)做家人了。以后,,我給不了他羈絆了,,你也替我照顧好他,可好,?”
應(yīng)周將臉貼在幫主的手上,,哭著點頭,“嗯,?!?p> 幫主又看了織音,,對應(yīng)周道:“替我照顧好夫人,?”
應(yīng)周點頭,帶著鼻音重重地嗯了一聲,。
“還有......好好照顧自己,。”
“嗯,?!?p> “天塌不下來,一切都還在,。沒有誰是誰生命不可或缺之人,,時間會抹平一切?!?p> “嗯,。”
沐韶光緩緩伸手,,摸到他的頭上,,還似以前那樣,好像什么都沒有變,,“往后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但你要永遠(yuǎn)做自己?!?p> 應(yīng)周再也忍不住了,,哭出聲來,“嗯,?!?p> 沐韶光緩緩道:“我要......解脫了,你不要為我難過,,你應(yīng)該為我開心才是,。”
“幫主......”
織音湊上去,捏緊沐韶光的手,,“幫主,。”
沐韶光捏著織音的手,。
織音眨著眼睛,,“怎么,給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后路,,你也要給我安排后路,?”
沐韶光鄭重地道:“對不起......你的未來,從來都不是我,。我卻耽誤了你這么久,。”
織音把臉貼到握著的這一只手上,,“你不懂,。我不在乎未來,我只在乎,,不要留下遺憾,。”
有些話,,沐韶光已經(jīng)說了很多遍了,,但織音從來不聽。沐韶光想說,,我希望你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不要再耽誤自己的人生,你未來的路還很長......或許,,或許,,沒有我你會過得更好。
但這時候,,沐韶光不忍心再說這些了,。
織音抬起頭,露出紅紅的眼眶,,“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不好?”
“......”
“我從沒有求過你什么,,這一次我一定要說出來,。若有來生,成全我一次,,可好,?”
“......”
呼吸起伏的聲音緩緩消失,,一切歸于平靜??椧羝磷『粑?,瞪著眼睛,片刻后,,把臉埋在被子上,,大聲哭了起來。
...
這一日,,明明天空清明,,卻讓人覺得一層陰云籠罩。丞相府一片素白之色,,讓人心中壓抑,。
景明聽完消息以后,整個人都僵了,,手中的杯子掉落地上,,化為碎片,,又彈起來,,濺得很遠(yuǎn)。許久之后,,他還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侍從的呼喚之聲都沒能喚醒他。
不知何時,,他又醒過來了,,對著某個方向,磕了三個頭,,對侍從道:“丞相逝世,,命百官齋戒,城內(nèi)百姓一月之內(nèi),,禁喪服嫁娶,,舉國哀悼,慰丞相在天之靈,?!?p> “是?!?p> 世人都以為丞相與夏王關(guān)系很復(fù)雜,,但直到丞相棺柩運回老家之前,夏王都沒有去祭過一次,。
......
停靈之夜,,織音面無表情跪著,她面容消瘦,已經(jīng)哭不出淚來了,。
吳應(yīng)勸她休息一會兒,,保重身體,她也仿佛沒有聽見,。
夜半時分,,突然跑進(jìn)來一個黑衣人,看清堂中的棺柩,,緩緩走過去,。圍上來的侍衛(wèi)抬著武器指著他,他似乎也未曾察覺,。
織音有氣無力地道:“你終于來了,。”
章之曦定定的站著,,嘴張了張,,最后什么都沒有說。許久之后,,人們才聽到他的瘋狂可怕的笑聲,,他笑得很是癲狂,整個人好似瘋了一樣,。
他哈哈大笑,,將靈堂亂砸一通。
幫眾都湊上去對付他,,卻沒人敵得過,。最后是久不出手,收劍入鞘的陸殷再度拔劍制服他,,一腳將人踢翻,,“你這混蛋也給我清醒一點!”
章之曦被踢翻在地,,他收了笑聲,,往棺柩的方向爬過去,握緊拳頭砸著棺柩,,怒罵道:“你憑什么......憑什么......?。俊?p> 憑什么,,不見我,?
隨后他癱倒在地,靠著棺柩,,又開始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流淚,,“憑什么?”
吳應(yīng)讓人去將他拉起來,,卻被他甩開,。
“滾!”
吳應(yīng)冷聲道:“要瘋到別處去瘋,,別打擾幫主清凈,,起開!”
他仿若沒有聽見,,還是斜躺在那,,靠在棺柩上。
織音踱步上前,,蹲在他面前,,“起來吧?!?p> 章之曦恍恍惚惚睜眼,,看到眼前的人,似乎與那人的面容重合,,眨了眨眼睛,,又恢復(fù)原樣。
“夫人......”
應(yīng)周也走過來,,對著他伸出手,,“回來了,就好,。”
章之曦哭不出一滴眼淚,,木木地盯著眼前的兩人,,忽然爬起身來,踉踉蹌蹌地往外跑,。
應(yīng)周焦急喊道:“喂,,你去哪?”
回應(yīng)他的只有一個決絕的背影,。
織音揉揉腦袋,,只覺得心煩。
...
景明還在看折子,,一封擺在面前已經(jīng)很久了,,但還是沒有翻篇,就盯著這頁紙看了許久,。
今夜是停靈最后一日,,明日丞相的棺柩就會運回老家,。
什么老家?沒有老家,。所謂老家,,是東山城。
那是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了,。
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往日那人的音容笑貌總是浮現(xiàn)眼前?;谢秀便边€在昨日,,自己還是不諳世事喊著“沐哥哥”的青澀少年,那人還是那般高大,,為自己遮風(fēng)擋雨,。
玉笙死了,那人也不在了,,余生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生在這囚籠里,一個人孤單前行,,面對著看不到盡頭的絕望......
為什么會這樣,?
一陣疾風(fēng)刺過來,景明立刻收回思緒閃身躲開,,看清眼前的人,,皺了皺眉,“文少吟,?”
暗衛(wèi)縱身跳下來,,擋在景明身前,與文少吟交纏起來,。
這時又有另一個人向景明的方向襲來,,景明及時察覺,又召來一名暗衛(wèi),。暗衛(wèi)與來人交手,,不敵,被打傷,。
景明驚道:“章副幫主,?”
文少吟與章之曦手法凌厲,不顧一切,,都往景明的方向沖過去,,想沖破一群暗衛(wèi)的重重阻礙,取了仇人性命,。
文少吟與章之曦都仿佛是瘋了,,麻木了,,感受不到痛了,自己被傷到了也好似沒有察覺,,不要命地繼續(xù)往前沖,。
瘋子。
文少吟先掙脫暗衛(wèi)的桎梏沖了過來,,與景明纏斗在一起,。景明武力不及他,受了傷,。文少吟正要把沾了毒液的刀子往前刺的時候,,被不知何處飛來的石頭打下。
房梁上又飛下幾個人影,,武藝比之前的暗衛(wèi)要高許多,,身上都帶著天南星的標(biāo)志。
暗蕭,。
他們武藝不凡,,又善于群戰(zhàn),沒有讓文少吟與章之曦得手,。
章之曦咬牙切齒,,指著暗蕭首領(lǐng)道:“你也要背叛嗎?你現(xiàn)在護(hù)著的這個人,,可是殺害你的幫主的兇手,!”
文少吟驚詫了一下,隨即立刻動起手來,。
暗蕭首領(lǐng)一言不發(fā),,舉劍指著章之曦。
章之曦冷笑一聲,,“很好,。那你們就去死吧!”
他沒再對這群人手下留情,,盡展殺招。
混亂的局面沒有持續(xù)多久,,就被制止了,。
“都住手!”
織音與應(yīng)周推開大門走了進(jìn)來,,匆匆走到交手的兩群人之間站著,,左右看看,“都給我住手,?!?p> 文少吟沒有理會她,,還想往夏王的方向攻去。
章之曦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xù)動手,。
織音嗓子沙啞,低聲喊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章之曦的手頓住,,許久之后,才緩緩轉(zhuǎn)身,。
“夫人,。”
織音走上前,,直視他的眼睛,,復(fù)雜濃重的情緒在他眼中流轉(zhuǎn)。
但織音在他眼中看到了迷茫,。
“這是幫主的命令,,再不可干涉夏國之事?!?p> 他握著刀的手捏緊,,骨節(jié)泛白,“為什么,?”
“......這是幫主的命令,!”
章之曦握著刀的手止不住地顫抖,突然刀“咣當(dāng)”一聲掉落地上,。
他好似失了翅膀的雛鷹,,摔殘在懸崖下,望著天空,,滿心絕望,,幾無生機。
織音顫抖著道:“她有話對你說......”
章之曦茫然地望著織音,,等待著心里唯一的一絲光亮,,“什么?”
“他說......你是最懂她的......但是你讓自己陷得太深了......她想救你,,卻無能為力,。她還說,這么多年她早就把你當(dāng)做家人了......你想要的,,只是羈絆而已......以前她能給你羈絆,,現(xiàn)在......現(xiàn)在,和以后,,這份羈絆也不會斷絕,?!?p> 織音握住他顫抖的手,“跟我回去,,我?guī)闳ヒ娝詈笠幻?。?p> 章之曦呆愣愣地由著她拉著,,沒有反抗,。
織音又對文少吟道:“陳國王上......也住手吧。這是......”命令,。
文少吟轉(zhuǎn)頭,,似笑非笑,“命令,,是么,?可我不是你們天南星的人,她的命令管我什么事,?我想做什么,,又管你什么事?”
織音指著景明道:“那么,,我說這是她畢生的心血......你總愿住手了吧,。”
文少吟停住腳步,,看了景明一眼,,冷笑一聲,“太可笑了,!”
織音倔強地道:“不管怎么說,,我不會讓你有機會下手的?!?p> 文少吟死死瞪著她,,“愚蠢!”
織音大聲喊道:“你是什么人,,你又有什么資格替她報仇,?”
文少吟啞口無聲,對啊,,自己是什么人,?一腔心意未曾說出口,就已是天人兩隔,。說是盟友太淺薄,說是朋友......誰又會違背朋友的意愿,,做朋友不期望的事,。
所以,,現(xiàn)在自己什么都不配做,什么都不該做,,什么都不能做,。
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狼狽而無力的時刻,。
文少吟捏著刀柄,,只覺得手臂似乎一瞬間失了力氣。
所以,,我現(xiàn)在做的還有什么意義,?
我是不明白你想做什么,我也從未真正懂你,。我這朋友做的不夠格,。對不起......
可是......老朋友啊,你明明答應(yīng)過我,,明年還去我那兒看桃花的,。這約定剛定下也沒幾個月,你卻食言了,。
你食言了,!
文少吟緩緩看了景明的方向,突然輕笑了一聲,,眼角溢出幾滴淚,,絕望之淚。
朋友啊,,我現(xiàn)在好像一個笑話一樣......
最后他將手中的刀丟下,,推開織音,往門口走去,,與夜色融為一體,。
織音盯著眼前還有持武器,擋在夏王身前的暗蕭,。
幫主之前對暗蕭下過命令,,誓死守護(hù)夏王。到現(xiàn)在,,他們還在執(zhí)行著命令,。
織音對應(yīng)周交代道:“應(yīng)周,骨笛,?!?p> 應(yīng)周點點頭,吹響了掛在脖間的骨笛。
隨后,,他又道:“既吹骨笛,,暗蕭當(dāng)從新令,棄舊令,。從現(xiàn)在起,,保護(hù)夏王的任務(wù)結(jié)束,你們幾個即刻退出皇宮,,撤回東山城,。”
暗蕭是天南星最特殊的一支,,由幫主直接控制,,聽從幫主手中的骨笛為信號命令。
直到暗蕭身死或是骨笛再次吹響的時候,,任務(wù)都不會結(jié)束,,無論發(fā)生什么。
所以,,幫主的上一個任務(wù)是讓他們保護(hù)夏王,,而現(xiàn)在......他們的任務(wù)結(jié)束了。
夏王恐怕也是不大放心讓這群人保護(hù)的,。
如今幫主被夏王害死的消息,,這群人不會不知道,但他們?nèi)栽趫猿种鴰椭飨逻_(dá)給他們的任務(wù),。
若是幫主還在,,該是會感到欣慰的吧。因為這樣的暗蕭,,才是幫主想要的暗蕭,。無論發(fā)生什么,執(zhí)行任務(wù)的決心沒有改變......
宛若沒有生命的機器一樣,。
織音都不知道,,該為沐韶光感到喜,還是該覺得可悲,。
暗蕭聽得骨笛聲,,就收了刀劍,對著應(yīng)周跪下行禮,,隨后一群人慢慢地站到了應(yīng)周身后,,面對著夏王和他的暗衛(wèi)們。
暗衛(wèi)即刻提高警惕,,本來與自己目的一致的一群人現(xiàn)在到了敵人的陣營,,而他們這些暗衛(wèi)恐怕是對付不過這群暗蕭的,。他們?nèi)缗R大敵。
織音則是轉(zhuǎn)頭看著景明,,淡淡地道:“她從不欠你的,,倒是你們母子欠她許多?!闭f完,她就想帶著所有人離開,。
自從當(dāng)日玉笙死了以后,,丞相就再也沒有與夏王見過面。丞相生前夏王未曾來看望過,,停靈之日夏王也沒來祭拜過,,直到今日......
景明叫住織音,“沐夫人......他可有什么話留給我,?”
織音回頭,,搖頭道:“沒有,什么都沒有,?!?p> “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p> 景明底笑了一聲,“什么都沒有,?!彼樕n白,在說這話時語中帶著幾分詭異,。
“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
同樣的話他念了好幾遍,,一遍比一遍低聲,一遍比一遍凄異,。
“所以,,我什么都不是嗎?現(xiàn)在,,是徹底劃清界限了,?你......就這么討厭我嗎?”他望著虛空的地方,,不知在和誰說話,。
織音有氣無力,“不是你先對不起她的嗎,?你有什么資格說這些,?”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
景明笑著,指著自己,,“我,?我先對不起他?真的是我的錯嗎,?沐夫人,,我是他一手教大的,我現(xiàn)在的樣子,,正是他所期待的樣子,,他最了解我,我也最了解他,。他知道我的底線在哪里,,也知道如何越過我的底線狠狠地踩上幾腳。他知道怎樣能把我逼到這種地步,,他更知道我被逼到這種地步會做什么......他逼我如此的啊......”
織音驚詫地瞪著眼睛,,“你什么意思?”
景明繼續(xù)笑著,,眼淚從眼角流出,,“他求死啊......”
織音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很多沒有深想過的事情涌上腦海,。
為什么幫主一直在與夏王作對,。
為什么夏王說什么幫主都要站出來反對。
為什么這么愚忠的幫主會留下這么多夏王忌憚的東西,。
還有,,幫主曾經(jīng)說過的話。
“這輩子,,也就任性這么一次了,。”原來,,任性是這個意思,。
“我要解脫了,你不要為我難過,,你應(yīng)該為我開心才是,。”原來,,解脫是這個意思,。
或者說,更早的時候,,就看到幫主在矛盾,,掙扎......
景明繼續(xù)瘋狂地笑著,,織音卻看見他眼角流出血水,伴著淚水一起,,十分滲人,。
“他這么精明的一個人,想要算計我,,又怎會不成功,?想要算計他自己,又怎么會不成功,?一切只因為當(dāng)年我母親把這沉重的枷鎖扣在他身上,,他卻無法脫身,所以才會如此,。他想要解脫,這就是他的解脫......往后再無瓜葛......當(dāng)年他與我母親的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恨我,更很我母親,?!?p> “母親死了,他無法報復(fù),,所以他在報復(fù)我,。我這一生最重要的兩個人,都被他殺了,,留我一個人獨活,。這輩子,我都會活在這噩夢中......這報復(fù),,真的成功了,。哈哈哈......”
景明臉上的神色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癲狂了。
織音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幾乎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應(yīng)周與章之曦也是瞪大了眼睛,沒辦法接受這樣的原因,。
景明依舊瘋瘋癲癲的,,織音焦急地帶著應(yīng)周與章之曦離開了皇宮回到了丞相府。
陰森森的紙火搖曳著燃燒著,,天南星的人把守者這里,。吳總管也在守著。
織音腳步飄忽地走過去,,慘白著一張臉,,對吳應(yīng)道:“吳總管,,你與這些守衛(wèi)都撤下吧。我想......與幫主說幾句話,?!?p> 吳應(yīng)瞟一眼跟在后面的章之曦,回道:“夫人,,留些人在這里,,以防有的人再生亂?!?p> 應(yīng)周開口:“吳總管,,你帶著人下去吧?!?p> 吳應(yīng)頓住,,看了應(yīng)周幾眼,隨后回道:“是......幫主,?!?p> 這一夜,注定是漫長而寒冷的,。
......
第二日,,應(yīng)周與吳總管帶著天南星留在夏都的所有人往南行,送丞相大人回家......帶幫主......回家,。長長的隊伍緩緩走回去,,飄散的黃紙鋪天蓋地飛揚。
織音沒有回去,,只說自己還有事要做,,暫時不回去了。
吳應(yīng)沒有多問,,帶著應(yīng)周與眾人回去了,。
織音帶著章之曦來到城外寒山寺后山一處竹林茂密的地方,道:“那是小張的墓,?!?p> 那個喜歡養(yǎng)狗的少年,為幫主做事卻慘死于衛(wèi)太子之手的少年,,葬在此處,。
“山腳還埋了那幾只狗?!?p> 走到竹林深處,,還有一尊墳,墓碑上的名字,,是“周瑾鈺”,。
章之曦問織音,,“為什么把幫主的遺體偷來此處?”
織音在墳面前站定,,“這是......周瑾鈺的墓,,幫主生前所立。幫主還喜歡跑來這里來,,一坐就是大半天,。”
章之曦盯著“周瑾鈺”三個字,,道:“我不明白,。”
織音跪在墳前,,擺上瓜果紙火,,又倒了一壇子酒,道:“當(dāng)時我也不大明白的,,但現(xiàn)在我好像明白了,。我想,幫主是想睡在這里,,而不是回東山城的?!睅椭髡f過,,周瑾鈺與沐韶光是不同的。幫主也說過,,更喜歡周瑾鈺的官服,,而非丞相的,原來是這個意思......
看,,我多了解你,。
現(xiàn)在你就在這里。
你開心了嗎,?
織音燒了幾張紙,,幽幽嘆道:“我是不明白,為什么要把這兩個人分得這么開,,分明是同一個人,,不可割舍的啊?!?p> “就算一個是理想,,一個是現(xiàn)實,但分明都是同一個人啊,?!?p> 織音找了一根竹枝扒拉一下紙火,,幽幽道:“我更想不明白的是,一個人為什么會討厭自己到了這種地步呢,?”
寂靜的山林里只剩下她的聲音,,“這么聰明的人,為什么不明白,,一切枷鎖都是自己給自己套上的......可為什么,,要自己困死了自己?”
章之曦也跟著織音跪下,,燒著紙,,一言不發(fā)。
許久以后,,織音問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章之曦麻木地回道:“我不知道,?!?p> 織音滿眼溫柔地看一眼墓碑,“幫主交代......讓應(yīng)周好好照顧你,,讓你好好保護(hù)應(yīng)周......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留下來吧。應(yīng)周也想你留下來,?!?p> 章之曦?fù)u搖頭,“我不想,?!?p> 我走到哪里,哪里就要倒霉,。我跟過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沒有人能得善終,。唯一一個精明厲害,,天下無敵手的沐幫主都這樣了......
就這么命大的沐幫主都被我克死了,這么脆弱的應(yīng)周,,豈不是更慘,?
織音問:“那你要去哪里?”
“我想四處走走,。夫人都說了,,一切枷鎖都是自己給自己套上的。看懂幫主這般結(jié)局,,我只覺得我們都太蠢,,自己困住了自己。他解脫了,,我也想解脫,。”
織音擔(dān)憂地道:“你可別做傻事啊,?!?p> 章之曦輕笑一聲,“我自然不會的......我還想去看看,,我沒有見過的景色,,他沒有見過的景色。他也想去看看的吧,,可惜沒有機會了,。”
兩人在這里待了大半天才回去,。
走了幾步路以后,,織音轉(zhuǎn)頭又看了一眼這墓碑,喃喃道:“若果有來生,,我不要你成全我了,,放你自由,可好,?”
回應(yīng)她的只有瑟瑟風(fēng)聲,。
織音與章之曦慢慢走了回去,蒼白的臉上帶著幾分釋然,,“聽說,若是墓碑上的名字刻錯了,,會影響鬼魂安息,。若是墓碑上沒有名字,會發(fā)生什么,?”
“......”
“會不會,,這個鬼混無處歸依,又來禍亂世間,,或者,,借尸還魂呢?”
“......”
“其實,,我都是知道的,,周瑾鈺這個名字是假的,沐韶光這個名字也是假的,。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她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