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路防御塔另一邊的草叢處,，永獵雙子·千玨看著中路防御塔那里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能量黑洞浮現(xiàn)在天邊時,，自己拿著手中那一把超強武器正要走過去的時候,。身旁的一個羊靈和狼靈都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自己也昏睡了過去,。

　　瑪迦很快就要死了——這是第十四次,。

　　她又一次咬下腐爛的蘋果,。敗壞的果肉不出意外地感染了她的身體,。女演員踩著人瀕死時蹣跚的腳步，盡力喊出臨終的臺詞,。

　　“噫,，人生只當(dāng)一場驚夢!雖然太遲，但惟獨現(xiàn)在我才醒覺,，有幸得見萬物的煌煌富麗,。”她的哀嘆逐漸細(xì)弱下去,。

　　這時,，一股煙霧卷著閃粉撲來，千玨盛裝出現(xiàn)在舞臺上,。按照傳統(tǒng),，他們雖說是一對魂靈，但只會由一位演員裝扮,。他的頭上蓋著兩副截然不同的面具,，一步步走向瑪迦。

　　一張白色的羊臉朝著她說：“哈!何人正懇求最鋒銳的箭簇?來,，孩子,，讓你貫通心房的熱血冷于空無的擁抱吧?！?p>　　如同前十三次一樣,，瑪迦熟練地拒絕了他。她撕裂耳膜的尖叫里,，滿藏著自己對這個角色的精到拿捏,。聽到這聲慘呼，羊轉(zhuǎn)了個半圈,，露出另一幅面具——一張狼臉,。

　　“你盡掙扎,，卻不使臨終遲延片刻?！崩堑秃鹬f,。

　　“我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年青侍女!請憐憫我，你的四耳更能聽清我悲切的哀哭,?！?p>　　在場的觀眾似乎完全陶醉在奧菲倫姆劇團(tuán)精彩的演出之中。瘟疫與戰(zhàn)爭的流言正在鄰近的城邦里肆虐散布,，以死亡為主題的劇目能夠風(fēng)靡也就不足為奇了,。

　　飾演雙子的丹吉，俯視著半臥的女演員,，夸張地亮出了一對木頭做的尖牙?，斿扔拷睦茄懒脸霾鳖i，然后拉動了縫在衣領(lǐng)處的機關(guān),。隨著臺下一陣興奮的驚呼,，紅色的綢帶迸射開來。觀眾們終于得償所愿了,。

　　劇團(tuán)的人拖著疲憊的身子爬上了四輪馬車,，準(zhǔn)備開往針溪郡。天穹中不見半點星光,，只有一綹烏云橫在半空,。

　　劇團(tuán)的老板，同時也是唯一的劇作家,，厄魯席恩又一次跟大家解釋說,，針溪郡的票房一向很有保證。他跌跌撞撞地圍著馬車?yán)@圈,，手里拎著他給自己的犒賞——帕爾從村民那里騙來的一瓶酒,。

　　夜色漸深，劇團(tuán)眾人中突然爆發(fā)了爭吵,。翠婭和丹吉對劇情的編排提出了猛烈的質(zhì)疑,，整個故事非常的俗套：悲劇發(fā)生了，死亡要來了,，女孩死掉了,。厄魯席恩爭辯說，過于復(fù)雜的劇情只會有損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死亡橋段,。

　　作為眾人之中年紀(jì)最輕的一員,，瑪迦暗地里同意翠婭和丹吉的說法，但她識趣地沒有出聲,。要不是搭上了劇團(tuán)的大篷車,，她現(xiàn)在的處境肯定要糟糕百倍不止。由于厄魯席恩在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上的獨斷專橫,，已經(jīng)有好幾個演員離開了劇團(tuán),。他粗暴的態(tài)度，以及在劇作方面顯而易見的平庸,，劇團(tuán)里已經(jīng)挺長時間沒有新面孔加入了,。因此，當(dāng)奧菲倫姆劇團(tuán)愿意簽下瑪迦時,，她由衷地覺得感恩,。即使在將來，她要做的就是在舞臺上一次次地死去,。

　　厄魯席恩命令車夫帕爾停下馬車,，就地扎營。他還在為剛才丹吉和翠婭的詰難感到痛心,。這位酒意洶涌的藝術(shù)家拽出自己的鋪蓋,，攤在馬車邊上最好的地方，然后把其他人的睡袋和床墊扔到高高的草叢里,。

　　“忘恩負(fù)義的戲子,，只配睡在野地里，”厄魯席恩厲聲說,，“搞不好你們能撿回做人的禮節(jié),。”

　　劇團(tuán)的人們圍坐在篝火邊,，低聲交換著各自的見聞,。丹吉和翠婭環(huán)抱著彼此，沉入了夢鄉(xiāng),，口中還在喃喃念著他們未出世的孩子的名字,。他們一直說著，要是哪天劇團(tuán)停在了讓德勒——一個富足又美麗的小鎮(zhèn),，他們就會結(jié)束流浪的生涯,，在那里撫養(yǎng)兒女長大。

　　瑪迦往火堆挪近了一點,，這樣一來,，噼啪的火焰就能稍稍掩蓋她的旅伴們令人厭煩的鼾聲了。

　　但是睡意依然不見蹤影?，斿忍稍趬|子上翻來覆去,，腦子里全是當(dāng)她的領(lǐng)子噴出血紅的彩帶時，臺下觀眾的臉孔,。美麗少女死于自己天真爛漫的本性——厄魯席恩絞盡了腦汁,，也只能想出這種浮夸的情節(jié)而已,，但也正是這樣殘酷的場面，才能刺激到淺薄的觀眾們,。

　　最終,，她爬起身來走進(jìn)樹林里，想安撫一下自己煩躁的情緒,。

　　*****

　　在死一般寂靜的夜里,，瑪迦漫無目的地閑逛著。突然,，她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座小丘,。土丘上長著矮小的青草，周圍豎著幾塊石板,。盡管沒法看清上面的銘文,，但她的手指很容易地分辨出石板上蝕刻著的圖樣——千玨的一對面具。這是一座墳?zāi)?，確切的講,，是一座古墳。

　　她感到脖子后面竄上一股寒意,，忍不住抬頭看去?，斿攘⒓匆庾R到了自己眼前的是什么東西——在夜色籠罩的舞臺上，她曾一次次地直面他們殘忍的形象,。但可憐的丹吉讓她感覺不到一絲恐怖,，尤其是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恐怖二字的含義。羊靈蹲在古墳前飽受侵蝕的拱門上,，而永遠(yuǎn)忠誠的狼靈則掩在她的身側(cè),。

　　“我聽到，一顆活心!”狼靈黑色的雙眼興奮地閃動著,，“是我的了?”

　　“未必,，”羊靈答道，“我感到她正懼怕,。開口,，美麗之人，宣出你的名姓,?！?p>　　“我……我想先知道你們的?！爆斿冉Y(jié)結(jié)巴巴地說,，腳下慢慢向后退去。狼靈迅捷地飄到她的身后，化成實體,，躁動著湊近了她,。

　　他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說道：“我們的名字，很多,?！?p>　　“在西方,，我是易拿,，他是押尼，”羊靈說,，“在東方,，我為十璣，其為一玡,。但在任一處,，我們名作千玨。我常是狼靈之羊,，他便為羊靈之狼,。”

　　狼靈聳起背,，嗅了嗅空氣,。

　　“她在玩一個無趣的游戲?！崩庆`說,，“和我們玩新的。追,，逃,，咬!”

　　“她并非在玩耍，我的狼,。無非驚懼使她失卻了名字,。已到唇邊，不敢出口,。不必心憂,，親愛的人，我已尋得你的名字,。正如你已知道我們的稱謂,，瑪迦?！?p>　　“對……對不起,，”瑪迦一直在結(jié)巴，“今晚不太合適——”

　　狼靈懶懶地咧開嘴,，一條肥厚的粉色舌頭趟過唇邊,，喉嚨里滾動著格格的怪笑,。

　　“追捕的良辰，每夜合適!”狼靈大笑,。

　　“每日亦然,。”羊靈淡淡地說,，“天光更利箭矢,。”

　　“今晚連月亮都沒有!”瑪迦放開喉嚨,，哭天搶地,。這是厄魯席恩教她的——動作再夸張一點，讓后排的觀眾也能看得清楚,?！盀踉茖盈B半空，光芒從你我眼中逃散,。我無法瞑目,，因為臨終時只有黑暗環(huán)抱周圍!”

　　“我們看見，”羊靈輕撫著手邊精致的長弓,，“圓月常在,。”

　　“也沒有星星!”瑪迦沒有放棄,，不過這回她打算收斂一些,，同時放低了音量：“夜空本該熒熒燦燦，仿佛碎鉆滿天,。但我又有何資格,，在你們現(xiàn)身時苛求眼前盡是美景呢?”

　　狼靈咆哮著說：“叫瑪迦的人，玩起了新把戲——‘拖時間’,?！?p>　　狼靈停住躁動不安的身子，支起了腦袋,。他偏過頭,，狼吻側(cè)對著瑪迦，說道：“我們玩‘先追后吃’!如何,，叫瑪迦的人?”他將尖牙上下一磕,，發(fā)出怵人的響聲。

　　“我們來問,?！毖蜢`說，“瑪迦!你愿受狼的追索，或我的飛箭?”

　　瑪迦全身發(fā)起抖來,。她驚慌地轉(zhuǎn)動眼珠,，不愿放過這最后一瞥中所看到的任何一處細(xì)節(jié)。作為安息的地方,，這里也不算太糟,。草木蔥蘢，夜風(fēng)靜謐,，身旁還立著一座斑駁的古墓拱門,。

　　“我愿嘗試羊的箭?！彼吐暬卮?，一邊望著樹木身上粗糙的樹皮,?！罢裼啄陼r，我想象自己一路攀爬,，直到坐上最高處的細(xì)枝,。唯獨這次，我可能永不會停,。這是否——就是隨你而去的感覺?”

　　“雖是好的想法,，但不確切。無需驚怖,，孩子,，我們只是取樂而已。今夜是你前來,，而非我們尋到了你,。”羊靈說,。

　　“叫瑪迦的人,，不能追了?！崩庆`的話音里帶著一絲失落,。“但附近還有別的——隨意追咬的美味!羊啊,，快走,。我餓了?！?p>　　“至此,，我們心悅你的演出。我們將禱護(hù)你的技藝，直到重逢那日,?！?p>　　狼靈仿佛一條霧氣纏身的灰蛇，掠過了瑪迦身旁,。他飛速地穿過林地間的高草,，隱沒在樹林中。瑪迦回過頭,，拱門上也已經(jīng)空無一物,。

　　她驚慌地逃走了。

　　當(dāng)瑪迦回到營地時,，眼前只是一片破壞殆盡的廢墟,。那輛曾為她擋風(fēng)避雨的大篷車，被從內(nèi)到外洗劫一空,，車架子倒在地上,，還在悶燒著。滿地都是扯碎的衣服和毀壞得看不出原樣的器物,。

　　她在離丹吉睡下的地方不遠(yuǎn)處找到了他的尸體,。他是為了保護(hù)翠婭，而她此刻就躺在丹吉身后,?？磥韮词职褍扇说氖w拖到了同一處。從地上的血跡來看,，他們死前沒有痛苦太久,。丹吉的手指和翠婭扣在一起，似乎還在留戀著彼此的觸摸,。

　　瑪迦還看到了厄魯席恩,。他在死前換掉了兩個強盜的性命，然后與帕爾一起被困在馬車?yán)?，燒成了焦炭?p>　　一地狼藉中唯一完好的事物,，就是丹吉的那一雙面具。瑪迦把它們撿起來,，捧在手中端詳了一陣,，然后輕輕地蓋在自己臉上。狼靈的聲音遽然傳來,。

　　“追叫瑪迦的人,。”

　　女孩瘋狂地跑向針溪郡,，一次也沒有回頭,。

　　*****

　　金環(huán)劇場,，座無虛席，無數(shù)雙閃光的眼睛匯成了一片海洋,，全都興奮地注視著天鵝絨織就的大幕,。國王夫婦與一班臣子也坐在劇場里，焦急地等待著劇目開演,。當(dāng)黑色的簾幕緩緩升起時,，每個人都安靜下來。

　　瑪迦坐在后臺的換衣間里,，外面的觀眾齊齊噤聲不語,，等待著她的登場。瑪迦細(xì)細(xì)端詳著鏡中的自己：青春的榮光從她的瞳仁中早已消散多年,，只留下一頭蒼灰色的長發(fā),。

　　“夫人，您的戲裝還沒穿好呢!”劇場管理焦急地說,。

　　“不急,。孩子，等到最后一刻,?！爆斿鹊弧?p>　　“現(xiàn)在就是最后一刻啦,。”管理舉起瑪迦一身行頭里最后的兩樣?xùn)|西：一張羊臉,，一張狼臉,。正是當(dāng)年奧菲爾倫劇團(tuán)留下的那套面具。

　　“愿您今夜的演出如有神庇,?！眲龉芾砉Ь吹剡f上兩副面具。

　　瑪迦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她溫柔地將面具覆在臉上,。一陣熟悉的寒意攀上她的背脊，與那個夜晚毫無二致,。她全身心地接納著,，一如往常。

　　她拖著滑步,，踩著羊靈優(yōu)雅的步態(tài)登上了舞臺,。全場屏息。瑪迦身子一弓,，又變成了嗜好逗弄獵物的野蠻狼靈,，嚇得觀眾汗毛倒豎,。作為雙子死神的化身，她在舞臺上飄忽無定,，既將永久的寧靜賜予痛苦掙扎的人,，也會毫不留情地撕裂生者的喉嚨。直到所有人紛紛起立,，爆發(fā)出狂雷一般的掌聲時,，她的演出才宣告結(jié)束。

　　一切都如此逼真,。觀眾們獻(xiàn)給瑪迦的愛戴無人能及,，因為只有她能夠演出一場精美的死亡。

　　甚至連國王與王后都站起了身,，向她投來贊許的眼神,。

　　但瑪迦的耳中聽不到任何掌聲和歡呼。她感覺不到腳下的舞臺,，也感覺不到其他演員跑過來挽住她的胳膊一起鞠躬致謝,。她的胸口被一股尖銳的疼痛絞住了。

　　瑪迦勉強抬起頭向觀眾望去,，只見每一張面孔,，都不再是人類的樣子——要么是羊，要么是狼,。

　　而當(dāng)千鈺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不得不加快著自己的步伐，向著前面那個中路防御塔巨大能量黑洞的地方,，直接飛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