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昌郝隨石得一進宮,，七繞八繞之下，忽然看到好幾個宮女,，他低聲說：“石公,，汝欲將我?guī)е梁翁?，莫害我啊?！?p> 宋朝宮城很小,，因此也不是劉昌郝所想象的那樣,，前面的是皇城,，包括許多部司，兩府等機構(gòu),，還有朝堂與大慶殿,。后面的也不完全是內(nèi)宮,，中間有一條過道將后宮一分為二，東邊的則有皇城司,、國史院,、軍器庫、翰林御書院,、左右藏庫等機構(gòu)，當然,，會有太監(jiān),、官員、胥吏以及士兵進進出出,。后半部西邊也不完全是真正的內(nèi)宮,，有著一系列的宮殿，如紫宸殿,、垂拱殿,、集英殿，這里宮殿里依然有一些辦事的官員,、胥吏，有的與真正的內(nèi)宮僅一墻之隔,，故一個劉姓妃子給宋仁宗戴了綠帽子,。
劉昌郝知道宋朝的宮城十分捉狹，不過出現(xiàn)了宮女,，明顯進入了真正的內(nèi)宮，這能進么,？
石得一忽然輕笑起來：“劉有寧,，汝也有害怕之時？”
“石公,，莫開玩笑,?！?p> “無妨，乃是太后欲見汝,?！?p> “石公，我非是女子,，太后如何得見,？”
“你個少年郎，有何忌諱,！”石得一敲打劉昌郝腦袋,，不過他也反應(yīng)過來了，劉昌郝想的與他想的不一樣,，便說：“此乃邇英閣,！”
邇英閣相當于御書房，大臣皆在這里替皇上講課,，偶爾也會在這里召見臣子,，這一片地區(qū)不但有邇英閣，還有延和殿,、柔儀殿,、清居殿、保和殿,、宣和殿……有點亂,，宋朝皇帝也會在延和殿召見大臣，但延和殿邊上的福寧殿（正寢）柔儀殿（內(nèi)寢）卻是皇帝的寢宮,，周圍又有一些小宮殿乃是太后,、皇后與妃嬪之所。保和,、宣和幾殿是貯藏字畫,、玉器、儀器之所,。地方太小,，想要規(guī)矩森嚴也不可能，不過北宋前面幾個皇帝還算儉樸,，內(nèi)宮宮女數(shù)量不多,，勉強也夠用,。
換成愛好字畫,，喜歡女色的宋徽宗則不行了,，故將宮城東北大片民宅拆掉,，擴建艮岳,。
聽著石得一的介紹，劉昌郝才舒了一口氣,，然后自嘲，高滔滔怎么可有犯下如此大的儀禮錯誤呢,。
幾名宮女是高滔滔帶來的,，高滔滔與趙頊則在邇英閣里面。
進了邇英閣,，劉昌郝伏下說：“臣拜見太后,、陛下,。”
趙頊雖疑心病重,，對臣子還算是好的,，劉昌郝不懼，不過換成高滔滔,，劉昌郝得小心了。
“平身吧,?！备咛咸险f。
是你讓我平身的,，還繼續(xù)客氣么,，劉昌郝站了起來,，看到趙頊坐在正前方，邊上則是高滔滔,，但拉了一道珠簾遮擋著,。他是多心了，關(guān)于這些儀禮,，人家遠比他想象的講究。
“果然是一個俏郎君,?！备咛咸峡涞馈Ｈ思宜氖鄽q的人了,，夸一句自己的外貌也可以,，但劉昌郝想的不是這個，而是本來是趙頊召見的,，為什么高滔滔也趕了過來,，雖然她的寢殿離邇英閣也不遠,。專門看自己，別臭美,！
“說話時小心一點吧,。”
“反正自己想的是如何將風(fēng)暴變小,，應(yīng)當不會讓高滔滔生氣,。”
“坐吧,。”趙頊說,。
“謝陛下賜坐,。”劉昌郝在邊上的椅子上坐下,。
“皇兒,，此子氣度果然不凡，”高滔滔在簾后輕聲說,。
氣度便是膽色。
趙頊微微額首,，他指著桌案上的奏本說：“劉昌郝,，汝且觀看之?！?p> 劉昌郝拿過奏本觀看，它是郭逵書寫的奏本,，看完后,，劉昌郝微微嘆息。
“劉昌郝,，汝去年便料到如此,？”
“陛下,，路上石公再三夸臣智慧,，沒有此般神奇，若臣聰明過人,，智慧似妖,，前幾年亦不至于被花谷久逼得狼狽不堪，差點家破人亡,，幸好遇到一道士,，留給臣一枚鏡子，臣用那枚鏡子才將危機化解,。去年更慘,，差點被糊涂知縣,，花谷久聯(lián)手活活打死?！?p> “劉昌郝,，以后不會有人敢害汝?！?p> 劉昌郝心想，真不好說,，尉氏各個大戶人家是不敢害自己了,，然而換成吳充呢，或高家子弟呢,。
就像這次,，也不完全是硬懟，懟了,，說了,，孫固怎么辦？這等大事,，繼續(xù)裝聾作啞,，那真成了欺君之罪,。稟報,，其他人也許不知道，但劉昌郝知道趙頊幾個缺陷,，一是不會用人,，二是疑心病重。無論孫固用什么方法去稟報,，只要稟報了,，必會喚起趙頊的疑心,。趙頊必派人調(diào)查，也易查,，只要查,，真相便會漸漸浮出水面。
劉昌郝也不希望到這地步,，即便吳充搞下去,，他后面還有一大幫大佬呢。
然而怎么辦,？
吳充敵意滿滿,，又陰險狠毒，即便自己聽從孫固勸說,，閉上嘴巴,，吳充終是首宰，以后有的是辦法,，讓自己無聲無息地從人間消失,。
那只好將吳充弄下去再說了。
不但吳充與高家子弟,，京城有的大佬與權(quán)貴,，敢害自己。
但沒必要抬扛,，劉昌郝繼續(xù)說：“謝過陛下,，臣之所以料到一些，乃是從前年,，臣聞交趾入侵便開始關(guān)注,，隱隱有不好猜測，故于相國寺前寫下三個邕,，如哭泣狀,，”劉昌郝說了原因：“去年陳公來臣家，臣也向陳公解釋過,?！?p> “理念之爭……”趙頊喃喃道。
邇英閣邊上便是延和殿,，劉昌郝忽然想起司馬光與王安石那場有名的爭執(zhí),，它便發(fā)生在延和殿內(nèi)，于是說：“臣于民間聽聞,，司馬公與王相公曾于延和殿內(nèi)爭執(zhí),，王相公曾言，善理財者，不加賦而國用足,，然變法以來,，民賦稅添加許多，諸多貧困百姓生計日漸困苦,。王相公變法,，一為節(jié)流，二為開源,，用得好,，若方略得當，固能接近不加賦稅而國用足,，然無論有何良策,，不變則罷，一變,，必有人受益,，有人受害?！?p> “司馬公則言,，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shù),，不在民則在官,，此不過設(shè)法陰奪民利。臣更以為錯矣,，與前朝相比,，我朝賦稅多了數(shù)倍，然民未必比前朝困,，何也,，我朝更富矣?！?p> “或如江東圩,，前朝乃是荒蕪的湖蕩，到了我朝則漸漸變?yōu)榱继?，豈是止有此數(shù),？還有臣的棉花，若馴種成功,，推廣于北方,，會有許多人家受益，每年能增加千萬貫收益,?；蛉缯孀谕茝V占城稻，直接讓黃豆從主食上消失,，養(yǎng)活億兆百姓,，又豈止有此數(shù)？”
這是現(xiàn)實的例子,，高滔滔也不能辨,。
趙頊卻來了興趣，問：“汝之言,，乃是正確開源,，如何正確開源？”
“如何正確開源,？”劉昌郝本來是不想說的,，他看著那道珠簾，忽然意識到,，高滔滔在這里,，未必是壞事，她在,，說了,，只要她不反對，以后必不會算后賬,。
“陛下,，臣還真有一策，理念上接近民不加賦稅而國用足,，然容臣放在后面,，先說征南事?！?p> “行,。”
“對于征南,，臣聞有大臣贊成,，邕州欽州十萬百姓也是我大宋子民，何容小小交趾屠殺,！有人反對,，南方終是皮毛之癬，一味開邊南方,，乃是本末顛倒,。臣卻沒有明顯看法，征南可,，不征亦可,，然戰(zhàn)之，必戰(zhàn)之能勝，戰(zhàn)之能歸,?！?p> 劉昌郝用這幾句做開場白，不僅是戰(zhàn)之能勝,，戰(zhàn)之能歸,，責備吳充與郭逵，重心還是前面的,，我不是主和派,，也不是主戰(zhàn)派，我不是司馬光等舊黨,，但也別將我往王安石那邊拉,。雖然這樣說會兩邊不討好，但比若干年后簾后那個女人算后賬強,。
“民間時常議論朝政,？”趙頊皺眉問。
“陛下,，堵不如疏,，莫禁民慧，亦莫禁民口,，百姓能議論朝政,，是變相督促，亦是一種參與,，若人人都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念頭，國必強矣,。如臣,，正是我朝開明，能讓臣聽到許多時政,，才能讓臣時常思考諸多時政問題,，若禁之，臣亦愚矣,?！?p> “亦是，汝繼續(xù)往下說,，”
“陛下可否派人將臣所繪大地圖取來,？”
“行?！壁w頊叫來一個黃門去拿地圖,。
地圖拿來后,，劉昌郝與黃門將它懸掛在墻上，這才徐徐說道：“陛下,，去年臣聞聽朝廷欲征南,，于心中推演?！?p> “趙陀,、漢武,、馬援,、孫吳雖順利征南，然離我朝太遠,，時與勢皆不同,，不可謀擬?！?p> “南漢國主殘暴，大臣昏庸,，征南勝負亦不可比擬,。侯仁寶征南，盧多遜陰阻之,，亦不可比擬,。”
“能取之,，乃是邕州之觴?！?p> “蘇公犧牲雖壯烈,，然邕州之破，其需負主要責任,，若設(shè)備,，邕州如何被攻陷？此亦不可取,。能取之，乃是交趾分出的北上大軍,，雖兵力眾多,，然于邕州北境被當?shù)赝寥司奂谋R擊破之。此才使交趾害怕,，撤軍南返,。”
“此役之勝,，一是交趾兇殘,，所過之地，寸草不留,，連和尚道士也屠之,，使得當?shù)厝吮乘粦?zhàn),，同仇敵愾。二是交趾軍隊戰(zhàn)斗力有限,，若強大,，僅是當?shù)厝私M織的反抗軍隊，兵器不精,，鎧甲幾無,，平時少訓(xùn)練,，更無配合,，如何能破之？”
就像梅山蠻,，章惇平定前,，宋朝數(shù)次派兵征討，無功而返,，這個無功而返的原因是宋軍來了,，當?shù)厣矫窠柚筌姸悴亓耍诬娭缓脽o可奈地撤軍,，但不是將宋軍打敗了,，讓宋軍無功而返的，這有著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
兩相對比,，邕州北境各部酋組織的兵馬與北宋前期梅山蠻的兵力相仿佛之，宋朝雖征討了好幾次,，也不可能為一個梅山蠻派出數(shù)萬大軍,，不過數(shù)千兵力罷了,，相比之下,，還沒有交趾北上的兵力多。
故兩相比較,，交趾軍隊戰(zhàn)斗力遠不及宋軍,！
“亦是啊……”劉昌郝拿出梅山蠻比較后,，高滔滔在簾后聽了，同樣認可了這個比較,。
劉昌郝這才指著大地圖說：“陛下，且看,，交趾北部與西部地區(qū)多山,，東部水網(wǎng)密集，開發(fā)又落后,，多是沼澤湖蕩,，故郭逵南下,，走的是中線,，若交趾不在夾口隘設(shè)下伏兵,，郭逵避之，我軍南下,，則與當年南漢軍隊南下路線相仿佛,，亦要跨過白藤江,。然交趾于夾口隘設(shè)伏，郭逵率軍西上,，再率軍南下,，兩者行軍路線已不同，然走的還是中線,?！?p> 不走中線不行,，西線遠，且多是山區(qū),，不可取,，東線水網(wǎng)密集，不利大軍行軍,。
這個沒錯,，劉昌郝說的也不是這個：“走中線,，難的便是開始,，多是山區(qū)，跨過山區(qū),，皆是平原地帶,，交趾便可險可守，山區(qū)各蠻部對我朝不忠心,，然對交趾也不忠心,，誰強之,，便會向誰倒戈?！?p> “卿真是張良也……”趙頊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