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的眸中現(xiàn)出一分詫異,,旋即彎唇邪異一笑:“早聽說陳郡謝家的嫡長子謝陵自幼便聰慧秀穎,,辨悟絕倫,看來還真不是吹的,,不錯,,有幾分小聰明,,就是我們臨賀王殿下要見你,想約你煮酒清談,,聊一聊當今時勢,,你不會拒絕吧?”
“臨賀王剛從北魏逃回來,,他想跟我聊什么時勢,,是又想通敵判國呢?還是想直接刺殺君王自己當大梁的皇帝,?”
那年輕男子頓時劍眉一豎:“謝陵,,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殿下要我來請,,那是給你面子,,你既不要這面子,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言罷,,一聲厲喝:“來人,都給我上,,只要能抓活的,,傷了他也無所謂!”
“是,!”
幾個蒙面劍客齊齊應了聲,,便個個手持長劍大喝著向謝陵刺了過來,那年輕男子便干脆坐在一旁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看戲,,邊看眼中邊露出不敢置信:
“好啊,!還真是看不出,,一個弱不禁風的世家子,竟然還有兩下子,!都給我上,,快上,,只要能留著他一條命,就算是砍斷了他一條腿也無所謂,!”
那幾名蒙面劍客起初還顧及著謝陵世族子弟的身份,,這會兒聽年輕男子這句話,頓時攻勢變猛,,咆哮著向謝陵沖上去,,可就在這時,巷子里突地響起一陣“嗡”的長鳴聲響,,年輕男子只覺眼前一道銀光一閃,,那沖向謝陵的兩名劍客腳步陡地一滯,竟背靠背的齊齊跪倒下去,。
年輕男子就見,,竟然是一支極長的銀光箭矢貫穿了這兩個人的胸口!
一箭雙雕,!
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真正的見,,有人竟能一箭射殺兩個人,這個人是誰,?
年輕男子不禁覺得背脊發(fā)涼,,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背后窺視,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無人,,竟嚇得逃也似的朝巷子外奔去。
另幾名刺客見此情形也嚇傻了眼,,紛紛作鳥獸盡散,!
謝陵的目光卻再一次的凝在了那貫穿兩人胸口的銀光箭上,箭尾依然是如扇形一般好看的雀翎,。
腦海里頓時閃現(xiàn)出那個絕色的少年,,站在碧色廣袤的草地之上,手中握著一只箭矢,,帶著幾分淘氣,,又帶著幾分仰慕和欺許的望著她。
她問:“連城,,你可有字,?”
少年答道:“無?!?p> “那好,,我給你取個字,就叫鳳凰,,如何,?”她笑問,。
少年也笑問:“是如燕國王子慕容沖的那個小字,鳳皇嗎,?”
她搖了搖頭,答:“不是,,漢時王充有一言,,處尊居顯,未必賢,,遇也,,處卑在下,未必愚,,不遇也猶辱,,連城,我只是希望你將來能如這九天之上的鳳凰,,可以自由翱翔,。”
少年不禁璨然而笑:“那好,,那我以后就做那鳳凰,,可以載你一起飛翔?!彼e起手中的那支箭,,驕傲的說道,“以后我手中的這支箭,,就叫鳳凰翎羽,,無論它射向何處,都一定會在你身邊,?!?p> 思緒拉回,謝陵不禁抹去了眼角一滴淚,,再次在巷子里尋覓起來:
“慕容連城,,我知道是你,既然來了,,為何不肯現(xiàn)身,?”
巷子里依舊無人回答,謝陵也知道如若他不肯出來見她,,便是強求也無法,,可讓她奇怪的是,如果這個人真的是連城,,他為何會知道她遇險且屢次三番的來救她,?
那日在香山寺中遇到的那個男人也是他吧,?
“我愿成你手中的劍,你若上陣殺敵,,我便沖鋒陷陣,!”
“那些骯臟的血腥的事情都讓我來做好了,別讓那些人的血臟了你的手,!”
她前世是如何遇到連城的,?不過是賜予了他一碗飯吃,便叫他涌泉相報,,后來即便是做了武陵王蕭紀的幕僚,,也會時常給她遞送消息,在關(guān)鍵時刻助她一把,,
可今生今世似有所不同,,她明明去過建康城西的那個碧蘿巷,卻沒有如前世一般遇到落迫得連一口飯也要乞討的連城,。
他又真的是如陳碩所說,,是慕容紹宗派來南梁潛伏的一枚棋子么?
帶著這些疑問,,謝陵深鎖眉頭,,暗自嘆了口氣,也不再繼續(xù)追查連城,,便回了謝宅,,先去慈心堂向祖母請安,剛踏入門檻時,,就聽到祖母正與祖父說道:“夫主,,這個朱氏,我謝家是容不下她了,,當年若不是陛下下旨,,我也絕不會同意景相娶她為妻,你看那朱異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整日就知道溜須拍馬,,哄得陛下高興,實足的小人做派,?!?p> “朱異是朱異,朱氏是朱氏,,既然朱氏已嫁到我謝家來了,,那就是我謝家人,夫人,,我們不能以其父親的行為而去揣度她,,更何況,,她嫁到我謝家,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吃了不少苦,,一些小事上就不要與她計較了?!?p> “若真是小事也就罷了,,可這次,她竟聯(lián)合著那蔡溫氏一起來算計我孫女,,此事我如何能忍?若不是陵兒救了阿蘊,,還不知道阿蘊現(xiàn)在會成什么樣呢,?”
“你都說了,這事你也無真憑實據(jù),,阿陵也沒有,,都只是猜測,既是猜測就不要妄下定論,,若是以后真找到了什么證據(jù),,再說吧!”
“夫主——”
兩人正議至此,,忽見謝陵走進來,,謝張氏又揚起笑容,道:“陵兒回來了,,今早去哪兒了,?”
謝陵沉默了片刻,方如實答道:“阿陵去見太子了,?!?p> “見太子?”
“是,?!?p> 說罷,謝陵又跪了下來,,望向謝幾卿正色道:“祖父,,祖母,阿陵想成全阿姐,,助太子,。”
謝張氏的臉色頓時一變:“為何又要助太子了,?陵兒,,你不是說過……”
“是,,太子諸君之位不穩(wěn),將來更會有日食之異象發(fā)生,,不過,,阿陵沒有更好的選擇,整個蕭梁皇室,,也許只有太子能將南梁帶向一個欣欣向榮的太平時代,,只有他才能阻止那顆七殺星的到來?!?p> 謝幾卿神情變了變,,沉默半響后又重重嘆了口氣:
“阿陵說得不錯,太子為人高潔仁厚,,年少之時就時常和景相一起體察民情,,蕭氏皇族人多奢侈無度,唯他能做到服御樸素,,身衣浣衣,,膳不兼肉。如若太子能順利登上皇位,,未必不是我大梁之福啊,,其實當年景相也是……”
言至此,謝張氏在一旁提醒,,謝幾卿才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陵兒啊,!其實不管是相助太子也好,,不附黨也罷,祖母只希望你們過得好,。其實我謝家不掌權(quán)也是極好的,,想當年祖母的父親……”
謝張氏說到此,語氣又是一頓,,轉(zhuǎn)而撫了謝陵手道:“罷了,,不提了,不提那些舊事,,阿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祖母都支持你,只是有什么事不要一個人扛著,?!?p> 謝陵含淚感動道:“多謝祖母!”
“快去看看你阿姐吧!經(jīng)此一事后,,阿蘊難免會有心結(jié),,你多陪她說說話,許能開導開導她,?!?p> 謝陵含笑點頭:“是,祖母,!”
……
出了慈心堂,,謝陵便徑直來到了蘭馨院,但見謝含蘊呆呆的坐在胡床上,,神情有些恍惚而呆滯,,秋實正端著一碗湯藥欲喂她喝,但謝含蘊卻不肯喝,。
秋實有些著急,,抬頭見謝陵走進來,忙放下藥碗,,向謝陵示意道:“郎君,大娘子她……”
謝陵便走到了塌前,,坐下來低聲安慰道:“阿姐,,你放心,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看見過那個男人,,也不會有任何人將此事傳出去,你是清清白白的,,那個男人沒有碰到你一私一毫,。”
謝含蘊的眼圈一紅,,頓時就將謝陵擁進了懷中,,羞愧自責道:“都怪阿姐沒有聽你話,可為什么你不早告訴我,?阿陵,,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他為什么要假扮太子的模樣來騙我,?”
謝陵搖頭,,暗自沉聲道:“我也不知道,我若知道是誰,,我一定會殺了他,!”
謝含蘊心頭一驚,又忙松手,,看向謝陵:“你和他交過手了,?不,,阿陵,阿姐無事就行了,,你別跟那些人拼命,,不值得?!?p> 謝陵便笑了笑道:“我謝家有部曲三千,,又何須我來拼命,阿姐多慮了,,不過,,阿姐對那男人可有什么特殊印象?也猜不到是誰嗎,?”
謝含蘊搖頭:“他面容極似太子,,可我知道那不過是他偽裝的一張面皮罷了,那男人極好色,,還說什么,,要與我……然后再來我謝家提親,不過,,他倒是說了一句‘你既想嫁蕭氏皇族,,那么便嫁我也是一樣的’?!?p> “如此說來,,他也是蕭家的某一位皇子?!?p> 謝含蘊點頭:“是,,哦對了,我還看過他放在案幾上的一幅字,,寫得極好,,卻是我不曾見過的字體?!?p> 謝陵便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來,,遞給謝含蘊看:“你說的是這幅字?”
謝含蘊看了一眼,,就見上面寫著: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
寫的是詩經(jīng)《伐檀》,謝含蘊點頭:“對,,就是這幅字,。”
謝陵的目光便沉了下來,,心中暗道:二皇子蕭綜曾經(jīng)就請求過徐勉幫忙求天子將他派往徐州任刺史,,以方便他逃至北魏,徐勉不同意,,他便寫過一首《伐檀》來諷刺徐勉,。
難道真的是豫章王蕭綜嗎?
正在她沉思時,,謝含蘊又道了句:“哦,,對了,那個男人手上似乎還戴著一枚指環(huán),,我雖未看見,,但也能感覺那是一枚金戒?!?p> 謝陵臉色大變,,訝然道:“金戒指?難道是……”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