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是行動遲緩的老人,不管怎么等,,怎么走,,他還是藏身在看不到的黑幕后,讓人擔(dān)心他一旦咽了氣,,整片歌落大陸都會永遠沉溺在黑夜,。
哥特林神母院的遺跡還在零星燃燒,它身旁的比丘河水不斷沖走歷史進程,。由天國森林的羅森雪山為起始,,向東流淌的清澈雪山河水,到了這里旅程過半,,它那身衣袍也褪去了顏色,。
時間、風(fēng)雨,、灰塵,,在黑色蛻化為渾濁的黃褐色,從一個水靈靈的少女,,成了又丑又暗地站在丘陵荒地上,,滿臉堆滿污垢的老人。
危險的直覺更加濃重了,。
黑夜遲遲不往白天過渡,,留戀的黑色并不帶有安寧祥和的屬性,而充斥了越來越多的詭秘與殺戮,。
不用夜小燭多說,,艾拉也能從空氣的氣味里嗅到愈發(fā)濃重的危險,彷如硫磺般刺鼻,,她甚至有種不太正確的預(yù)感:只要他們稍停下腳步,,會立刻被黑暗中無處不在的東西吞噬。
夜小燭和艾拉是兩只在飛速逃竄的小生物,,被發(fā)現(xiàn)的結(jié)果只有死,。
具備靈智的動物早就在危險到來前逃命了,,還有那些腦子是一團腐肉的不死生物,反倒是在沿河岸水分充足的地方游蕩,,茫然的瞧著空徹的原野,,不知道有沒有主宰北境的興奮。
兩個小時后,。
夜小燭和艾拉再也沒有力氣奔跑了,,地圖顯示,從這里到小李男爵的活動區(qū)唯一一座城堡,,還有二十里地,,那可是二十里森林和山地,就算是一個長跑健將也未必能在幾個小時內(nèi)跑完全程,。
兩人折騰了一晚上,,根本沒力氣用最快的速度走完全程。
比丘河兩岸上,,聚集起來的不死生物越來越多,,渾身腐肉粘稠、長著大嘴巴,,行動遲緩但對活人不依不饒的東西一旦組成包圍圈,兩人勢必極難脫身,。
艾拉來到夜小燭身前,,從背上抽出長劍:“我殺死幾只,你趁著間隙跑出去,,然后我斷后,。”
“不用了吧……”
夜小燭嘟囔了一聲,,嘗試著回憶上次使用大師魔藥的感覺,,他的右手大拇指和中指輕輕一措,冰冷的火焰從他的指尖竄出來,,桃花骨朵大小的火光閃爍淡紅的色彩,。
大師魔藥轉(zhuǎn)化來的火焰偏于陰冷,但此時面對成群結(jié)隊的不死生物,,冷火反而能救他們的一條性命,。
冷火點燃,艾拉清晰的感覺到氣溫陡降,,他們身體的熱量都被小小的火苗帶走了,,關(guān)鍵的是,不死生物立刻對他們失去了興趣,,轉(zhuǎn)而分散開繼續(xù)搜尋其他熱量,。
她小心的跟在夜小燭后面,,慢慢的往前走,努力的平靜下心跳,,實際上,,在奧黛麗之吻點燃冷火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心靈和肉體和能行走的尸體沒什么太大的不同,,心跳變慢,,肌膚變冷,連恐懼的心思和活躍的心靈都寂靜了許多,。
有那么幾瞬間,,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個死人。
死人跟著死人在荒野上散步,。
“這么粗糙的障眼法只對畜生有效,,對人無用?!币剐T臉上又多了幾分憂慮,,雖然畜生們——整個荒原上的野獸都逃了,即將降臨的危險可能完全超出兩個少年的想象,。
迷霧和惡靈,,白蛾與黑夜,今天的夜晚無限延遲,,白天似乎永遠也不會到來,。
夜小燭左手攥住艾拉的小手,右手舉著冰冷的燭火,,不緊不慢的在前頭帶路,,冰冷的火焰驅(qū)散了重重迷霧,固態(tài)的黑暗會被暫時驅(qū)離,,然后在他們后頭的位置重新匯聚,。
兩人這么在夜里彳亍而行,艾拉后來回憶,,她和他在生與死,、日與夜的邊界前進,旅途未知,,生死難料,,前后左右是隨時會吞沒他們的異類存在與惱人的黑暗,而手心只有一盞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可她卻并不害怕,,可能是因為拉著她手,帶她往前走的男孩沉穩(wěn)的腳步,,從他的手心傳來沉穩(wěn)的力量和有力的心跳,。
死神還在徘徊,,危機飄忽不定。
走了不知道多遠,,兩人在山野行走間,,借助微弱的燈光,忽然見到在一顆大樹下,,有個渾身罩著黑袍的老女人孤獨的守候著什么,。
“葛莉,是你,,你在這兒干什么,?”夜小燭剛要調(diào)動法術(shù)先發(fā)制人,艾拉卻認出老女人的身份,。
她說這是哥特林神廟里負責(zé)清掃垃圾的,,還是她進入神母院后,在一個早晨,,老女人來到神母院請求圖龍斯給他一個工作的機會,,好讓他替三個要結(jié)婚的兒子攢下一點錢。
圖龍斯本不想要她,,艾拉從中說情,,給了老女人工作機會,火災(zāi)發(fā)生后,,艾拉趁機放走了多數(shù)神母院里的工人,,讓他們?nèi)D龍斯的寶藏庫里挑選細軟跑路回家,但當(dāng)時局面混亂,,她沒留意葛莉去哪兒了。
“我啊,,我的伙伴,,他們都死了,我要逃難,,可不知道要去哪兒,。”老女人張開雙臂,,哭訴道:“愿我的神保佑我,,我沒賺到錢,神母院發(fā)生了火災(zāi),,這么老的還還要受這樣的罪……”
夜小燭看著老婦人平平常常,,身邊擱著個包袱,里頭露出些破衣服,、散碎的玩具之類的東西,。
在荒山野嶺里遇到老婦人,,足以在心里打個問號,尤其現(xiàn)在又是逃命的關(guān)鍵時刻,,要不要給自己招惹麻煩,,夜小燭是不太愿意,但聽見艾拉開口了:“既然這樣,,您跟我們一起走吧,。”
說著,,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我沒從她身上聞到特別的味道,,真是個普通人?!?p> 夜小燭只好讓老婦人跟隨他們一起前進,,但老婦人必須走在他們的前面。
而在濕地的西側(cè),,在無窮無盡的黑夜里走了十幾個小時的夜小燭兩人,,對停留地發(fā)生的事情茫然不知,漫長且危機四伏的旅途,,也同樣充斥無聊和寂寞,。
夜小燭右手舉著冷火,左手拉著艾拉的小手,,一步步慢慢的在野外行走,,冷火燈的光明還不足以照明地面,只是有它的存在,,人會覺得還有一線希望,。
老奶奶走在最前面,她用拐杖探路,,加上后面的光源,,一路走得也還算順利,漸漸的,,她走得愈發(fā)靠前,,處于燈光著涼的最前緣,后面兩人說的什么,,她大概是聽不清楚了,。
艾拉生平第一次被男人拉著手走路,多少有點不適應(yīng),,只好找話題岔開在她看來有些尷尬的氣氛,。
“你認識很多高塔議會的巫師嗎?”
夜小燭:“嗯,?不多,,只認識幾個,,不過應(yīng)該說,我想認識他們,,但他們瞧不上我,。”
艾拉深知此言不虛,,高塔議會可以說是大陸精英巫師的集合,,上古流傳下最強大的幾個巫師家族在數(shù)百年前組成了高塔議會,從建立之初開始,,他們就牢牢的站在大陸巫師層級的頂端,。
他們控制下的巫師帝國占據(jù)西南境和大半個西境,其他中部,、南部也有其他的巫師組織,,但實力都較高塔議會差距很大。
雖然近些年,,關(guān)于巫師帝國的丑聞接連不斷,,她龐大冗雜的組織顯示出高塔議會今非昔比,但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巫師帝國是駱駝,而至今還沒有哪個巫師組織配稱為馬,。
“議會,、君王城、蒂亞斯帝國,、高手如云的巫師,、十萬巫師軍團、巫師帝王……”夜小燭念道這些名震天下的名詞,,語氣里沒帶一丁點羨慕,。
夜小燭拉著她走著:“你知道巫師帝國的統(tǒng)治者,巫師帝王奧古斯都吧,。”
“知道啊,?!?p> 夜小燭:“傳說他就有七種遠古魔藥中最強的一種,君父魔藥,,比大師魔藥的名氣還要大,,只不過那是在他們的皇室家族里傳承?!?p> 艾拉:“我也聽說過,,巫師帝國的國王人稱黑暗中的皇帝,,在龍庭,有光明的皇帝,,奧古斯都是黑暗的皇帝,,上一代的巫師帝王對之前的人類高庭帝國皇帝毫不避諱的說過:你的戰(zhàn)馬所至,蠻族人丟盔棄甲,。我的坐騎駕臨,,日月都會黯淡無光?!?p> 夜小燭笑著說:“曾經(jīng)有個戰(zhàn)無不勝的將軍,,他登上了最高山的山頂,自豪的說:看,,我比這座山還要高,。但他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想起他身后跟隨的士兵。我是想說,,老虎之所以可怕,,是因為久居深山老林,一旦讓老虎來到喧鬧的市井,,人們就會失去對虎的恐懼心理,,他們能齊心協(xié)力的把老虎抓住吃肉,至少也會失去對王者的忌憚,?!?p> “你的意思是……”
“君王天生具有神秘屬性,并竭力保持神秘,,失去神秘,,聰明的人會發(fā)現(xiàn)他所用的權(quán)謀不過是歷史不斷上演的輪回,本質(zhì)和奴隸主對奴隸,,地主對長工,,街坊和鄰居所用的手段差不多。而一旦他失去了職位,,或者失去了權(quán)威,,權(quán)力也隨之遠去,那時的皇帝,、巫師帝王,、萬軍主帥或當(dāng)朝宰相,都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老頭罷了,。種地的老頭失去一切,,還有土地耕種。可君王失去一切,,將一無所有,。”
夜小燭想起他在大師神廟的“大師筆記”里看到的那句話:反是你所見的,、愛的,、擁有的,都將要失去,。
艾拉又聽不懂了:“你真是個博學(xué)的人,,除了身體有點虛,沒太大別的毛病,?!?p> 夜小燭微微側(cè)過臉,混血兒特異的帥氣臉龐很無奈:“我說我不是,,你又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