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老老實實在大禮堂呆在,，什么都別做最好,，別把人嚇跑了?！焙珊烧f著,，翻著穆柳抱著的書，問道,，“你這寶典里沒教什么靠譜的方法嗎,？”荷荷翻了兩頁書，覺得不對勁,，“你這書密密媽麻麻的字,，快趕上葵花寶典了，這是寫了多少條愛情攻略??！”

　　“跟你開玩笑呢？我中午沒事,，圖書館借的小說,，還沒來得及看?！蹦铝鴱暮珊墒掷锬眠^書,，又抱在懷里，“你有沒有什么好建議,？”

　　“追人……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我一般都是被追的那一方?！?p>　　“得嘞,，你這又抓緊機會跟我炫耀呢?！?p>　　“你這么好看,，正常點打扮，絕對大把的人來追,?！焙珊煽茨铝p手抱書，在生氣的邊緣,，忙又補充道,，“你現(xiàn)在也很美，不過讓人很有距離，大家都不敢追你,?！?p>　　“我很討厭我不喜歡的人追我，太煩人了,，還是有點距離好,。”

　　“你只要別讓秦子陽煩你,，就勝利了一半,。”荷荷還想說什么,，卻被同樣穿著演出服的同學(xué),，喊回去排練。穆柳興致不高地跟在后面,，找了個前排的角落,，開始新一輪的發(fā)愁。

　　不知道是不是心電感應(yīng),，秦子陽在課堂上心緒不寧,，他說不清是因為那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女生，還是因為那個女生和阿石楠站在一起,。害怕是肯定的,，害怕這一切只是一場惡作劇，害怕那女孩和阿石楠是一伙的,，只為推他到更深的泥潭,。否則該怎么解釋，那個女孩的……輕佻,，好像她天生就知道怎么吸引男生,。在校門口那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在校門口那個隨便一個認識的熟人就能編故事的地方,，那個女孩竟然敢神色淡然地調(diào)戲自己,。

　　只是那個女孩……她是穆柳。秦子陽認識穆柳,，早在校門口初見之前,。

　　那時他作為學(xué)長參加迎新，第一眼看到的新生就是穆柳,，就像玩——你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你喜歡的人——一種游戲,，秦子陽愛上了穆柳的笑。那笑容肆無忌憚,，甚至帶著破壞性,，他看見那張臉的所有肌肉都被往快樂的方向舒展,，他看見那笑容里有春風(fēng)、有夏雨,、有秋月,、有冬雪，有對生命的無限禮贊,。他羨慕那個女孩,，羨慕可以那樣無所畏懼笑出聲的人生。他跟在穆柳身后,，只要再往前踏一步,，就能聞到她的發(fā)香，就會知道他們是不是用同樣的洗發(fā)水,、同品牌的沐浴露……可是他什么都沒做,，他只是眼睜睜看著她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女生宿舍樓，只有身后長長的頭發(fā)再跟他招手,，仿佛再說“大爺,，快來追我呀,！”

　　秦子陽沒去追穆柳,，只是每次看到穆柳的時候，忍不住放慢腳步,，那校園里的小路,，被他走出了幸福。只是穆柳總低著頭,，不知心里藏了怎樣的憂愁,。

　　此刻秦子陽卻只是坐在教室里，一臉的呆滯與無助,。早就下課了,，他還沒決定往哪走。剛剛穆柳打來電話約他吃飯,，不等他拒絕就掛掉電話,。如果穆柳耐心地等到回答，他就能輕松地赴約,?？涩F(xiàn)在他進退兩難，去或者不去都讓他無法忍受,。

　　才下午6點的光景,，校園外的小吃店借著最后一縷夕陽的余韻支起攤子。在鐵板上滋滋響的熱鬧豆腐,，鮮香肥美的生蠔,、冰涼可口的鮮榨果汁,，極具煙火氣的燒烤攤……隨著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結(jié)伴而來，一幅充滿生活氣息的夜市圖緩緩拉開序幕,。

　　穆柳常去的一家店,，在小吃街盡頭，是一對東北夫婦開的川菜館,。其實整個小吃街口味不相上下,，穆柳常去那里，僅僅是因為喜歡聽那對夫妻插科打諢,、斗智斗勇,。此刻，穆柳坐在那家川菜館門口的位置,，時刻注意著外面的行人,，怕那人臉皮太薄，到門口再走掉了,。荷荷拿著菜單咨詢她的意見,，穆柳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腦子里都是那個要來赴約的人,。

　　荷荷剛叫了服務(wù)員來點菜,，就看到穆柳像只靈敏的貓一樣跑出去，拽著一個男孩的胳膊走進來,，那男孩還背著書包,，一臉的尷尬和無奈，像被媽媽從網(wǎng)吧揪著耳朵拎出來的小朋友似的,。荷荷覺得那一刻的秦子陽,，既滑稽又可憐。不過一旦脫離穆柳的鉗制,，那男孩立馬恢復(fù)了原本的帥氣,，鼻子高挺、臉部線條柔和,、眼睛形狀漂亮,，總是認真地看著你，讓你一不小心就沉淪其中,。有點瘦,、有點高、有點害羞,，挺有魅力的一個大男孩,！荷荷心想，除了偶爾有點神經(jīng)質(zhì),，習(xí)慣用露出八顆牙齒來證實自己的快樂外,，這個男孩帥得無懈可擊,。

　　“我們來點菜，陽陽,，你喜歡吃什么,？”穆柳親昵地拉起秦子陽的手，把菜單放在兩人中間,，嚇得秦子陽又往后縮,，身體快弓成一只蝦米。

　　荷荷為這個天外飛仙般地昵稱,，肉麻的倒抽一口涼氣,。那個男孩的臉更是騰地一下紅了，荷荷覺得好笑,，但又不好發(fā)作,，只是柔聲說，“抱歉抱歉,，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了,。更抱歉的是，我點好菜了,，你們看看還有什么要加的,。”說著把服務(wù)員寫好的菜名遞給穆柳,。

　　秦子陽這時才注意到,，桌上還坐了一個女孩,，那女孩明眸皓齒,，白白軟軟的，跟穆柳隨時隨地釋放出的張牙舞爪完全不同,。特別是那一頭柔順的長發(fā),，像洗發(fā)水廣告里常看到的那樣,，飄柔得可以在上面滑滑梯,。而穆柳那一頭毫無章法的亂發(fā)，每根都像敢死隊似的擺出吃人的架勢,。秦子陽有些后悔來到這個地方,，有些話還是在電話里比較容易說出口?？伤矐c幸自己來了,，不按套路出牌的穆柳，讓他那顆久病的心臟活過來,。

　　“要不,，你倆自我介紹一下吧,！”穆柳終于撿回來點理智,，對兩個人說道,。

　　“荷荷?！?p>　　“我閨蜜”

　　“秦子陽,。”

　　“我,、男,、朋、友,?！?p>　　“你區(qū)別對待呀！”荷荷在聽到穆柳對兩人的定位后,，故意調(diào)侃道,，“男朋友這三個字倒是說得鏗鏘有力，輪到閨蜜就差遠了,?！?p>　　穆柳笑著朝荷荷擠擠眼，又把矛頭指向秦子陽,，“你呢,，喜歡你的新身份嗎？”

　　穆柳竟然可以那么溫柔,！荷荷的笑又忍不住掛在嘴角,，她看著穆柳那雜草般的長發(fā)，爭先恐后,，一點點吞噬秦子陽,。秦子陽縮在墻角，恨不能整個人原地消失,，卻還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荷荷越看越覺得好笑，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荷荷很少笑得這么開心,，看來我們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呢?！?p>　　這個女孩還真能強詞奪理,！秦子陽看荷荷笑起來，原本也想跟著一起笑的,，聽了穆柳的話,，又忍不住在心里咆哮起來,，原本的緊張好像也因為心底這一聲咆哮一掃而光，一時沒忍住打趣道,，“她應(yīng)該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這樣才對嘛,！不要有那么大的壓力,，來放松放松，把書包放下來,?！蹦铝f著，站起身來,，幫秦子陽放下書包,，“里面什么東西啊，這么重,，不會是存了一堆小黃片吧？”

　　“你想看嗎,？”秦子陽的臉就跟書包里露出的紅寶書一樣,，刷的一下又紅了，嘴上卻忍不住反駁道,。

　　“好呀好呀,，我等不及和你一起看?！蹦铝d奮地搓搓小手,，一臉壞笑。

　　“咳咳,?！焙珊煞畔驴曜?，看看對面兩個人的惡趣味,，說,，“我是不是應(yīng)該退出群聊?！?p>　　好在服務(wù)員及時上菜,，秦子陽燒紅的臉才有機會緩解。他慢慢不再緊張,，甚至回味起剛剛的聊天,。原來被調(diào)戲的感覺也不壞，不由得話就變多了,。

　　“什么,？”問話的是荷荷，她的臉因為辣子雞的緣故變得紅撲撲,。

　　“千萬不要跳河,！水嗆到氣管火辣辣的，會很痛苦,?？墒潜粏艿胶螅吮灸芫蜁暝?，死會變得更痛苦,。”秦子陽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穆柳知道秦子陽在說什么,。她聽到左手邊那桌人的聊天內(nèi)容，有人跳南水河自殺了,。

　　“你研究過這些,？”穆柳一臉認真看著秦子陽。

　　“我們平常也有喝水被嗆到的經(jīng)歷,，嗆一口水都很痛苦,。可是跳河是這種痛苦的連續(xù)版加強版,，所以就算不想活,，也千萬不要選擇這種方式?！鼻刈雨栢嵵仄涫碌亟忉尩?。

　　“沒想到你還是個專家啊,！”穆柳笑地玩味,。

　　“專家談不上，只不過花了些時間搞研究而已,?！鼻刈雨柣卮鸬靡话逡谎邸?p>　　“你為什么會想到研究這些,，把那些想輕生的人勸下來,，不是更一勞永逸嗎？”荷荷的問題很天真,。穆柳也扭著頭看秦子陽,，同時用話填補荷荷的疑問，“人都不想活了,，研究死亡方式還有用嗎,？真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什么方式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吧,？”秦子陽努努嘴半天沒說話,，只是臉又不受控地紅了。

　　兩個女孩對視了一臉,，突然笑起來,，好像聽到世上最荒謬的笑話。她們解釋不情,，從內(nèi)而外感受到的開心,，到底是因為什么？也許是秦子陽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也許是一本正經(jīng)地討論這個話題很可笑,，也許只是因為她們很開心，那一刻想笑而已,?；蛟S……她們想用笑來沖淡這個話題的沉重。畢竟是第一次一塊吃飯,，聊這個話題終歸有些不吉利,，只是其他人會立馬“呸呸呸”，穆柳和荷荷選擇了“哈哈哈”,。

　?。?p>　　起重機仿佛要將整個城市拔地而起，世界的變化一不小心就超過想象的步伐,。哪怕北市這樣的小城,，也在沒完沒了地摧毀、重建,，再次摧毀,、再次重建。仿佛小孩子堆積木,，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好一遍遍推倒重來。江墨跟筱悠說過,，古代人為了風(fēng)水，會做很多虔誠到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算命先生說，門前應(yīng)該有山,，他們不會選擇搬家,，而是一籃子一籃子地運土，生生堆出一座山,；算命先生說,，門前應(yīng)該有水，他們就挖坑造湖,，完全不會猶豫,。不惜代價地這么做，也只是希望家里能多出幾個狀元,，多幾個高官,，光宗耀祖。

　　江墨說這些只是想轉(zhuǎn)移話題,，筱悠卻很快抓住新的重點,，“北市發(fā)展這么多年，還是個縣級市,，無法從南市徹底獨立,，就因為把太多的錢花在這場沒完沒了的再摧毀再重建的死循環(huán)上。這么看起來,，古代人努力改變風(fēng)水有也沒什么不對,，起碼他們知道在做什么。而不像北市,，今天的任務(wù)是堆山,，明天的任務(wù)是推掉山。今天的任務(wù)是挖湖,，明天的任務(wù)是填湖,。”

　　江墨不再說話,，他覺得筱悠有些強詞奪理,，站在道德制高點批判誰都可以，能做實事的人卻很少,。筱悠畢業(yè)后回到北市,，就是想做些實事。大學(xué)畢業(yè)那天,，大部分同學(xué)結(jié)伴去了BJ,，準(zhǔn)備大施拳腳，大展宏圖,，只有她背著行囊回到家鄉(xiāng),。她忘不掉小穆阿姨當(dāng)年因為一個簡單的離婚案而落得半輩子被人指指點點。再加上父母年邁，僅有的一個哥哥留在省里,，所以她回來,，帶著改變一切成就一切的決心回來，現(xiàn)實卻是處處受限,，處處看不慣,。

　　她原本以為在這個——法律并不是清楚地存在在每個人心中的地方，她有機會拯救一些人,，可拯救的多是一些熱愛打架斗毆的雄性荷爾蒙,。那些她以為需要幫助的人，她們根本沒機會遇見彼此,，她不知道她們在哪里,，她們也不知道她的存在。開一間24小時開放的公益書吧,，是筱悠百無聊賴后的一個決定,。她始終相信書是能自我保護的武器，書看得越多,，就越不容易受人欺負,。不同于葉淑嫻認為穆雪半生坎坷，在于錯讀太多的書,。筱悠覺得小穆阿姨的悲劇不是讀書太多,，而是讀書太少，什么都是囫圇吞棗,，所以無法自保,。

　　江墨警校畢業(yè)后，通過了北市公安部的考試,，做了一名刑警,。父親聽到消息的時候氣得吹胡子瞪眼，大罵家里出了個忤逆子,。其實何止父親覺得他愚不可及,，原先一幫要好的朋友同學(xué)也都看不明白，他大可以輕松考取省里的警察編制,，大好的前程,，卻非跑到北市這種小地方大材小用。父親一氣之下把江墨趕出家門,。

　　江墨不等母親當(dāng)和事佬發(fā)揮作用,，就著急收拾幾本書，帶幾件換洗衣服,，逃也似的搬來北市,。后來遇到了筱悠,，成了筱悠書吧的常客,。

　　筱悠的書吧落在一棟三層洋房里,。春夏時節(jié),，露臺上種的薔薇花從屋頂傾瀉而下,，一樹樹白的白、粉的粉,、紅的紅,，把洋房映得別有一番情調(diào)。書吧一樓有一個開闊的庭院,，一到夏日就花香撲鼻,，綠意盎然，那是各地書友送來的禮物,。那香味總是不自覺間,，就鉆進鼻子里，讓你有種錯覺,，仿佛是你看的書散發(fā)出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