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驚夢讓他一時沒了睡意,，披衣走到窗前,，卻似乎看到遠遠的一圍院墻上,，一個紅影翻身而過,。可當(dāng)他揉了揉眼角,，再看過去時,，卻又什么也沒有。

　　當(dāng)下也分不清是自己看走了神,，還是真瞧見了她,。

　　說來這個紅影也真是稀奇，身上似有太多秘密,。來得蹊蹺,，去得無聲,，若非那匹妝花緞也隨著她一道消失,，他真懷疑她是否來過?？杉词莵磉^,，這一路相伴偕行，如何能這般灑脫不告而別,，似是擺明了不想與他們再有瓜葛,。

　　不過想來倒也該如此，看她模樣不像是一般小家小戶的家雀兒，若非王門貴女,，怕就是獨自混世道的風(fēng)塵女,，而他李元祈選擇的路，注定享不了兒女情長的纏綿溫存,，又何必非尋了她徒增煩惱,？

　　暗暗唏噓一番，關(guān)了窗,，翻身回了榻上,，繼續(xù)尋睡意去了。

　　可卻又半宿多夢,，夢里盡是那緋紅的衣裳,，繞得他一時忘了這小半生的苦澀，伸手想去牽絆,，卻又看她隨風(fēng)而去,，留他一人重回那徹骨的孤寂。

　　次日天將將亮,，南華在門外低聲請早,，聽他回應(yīng)后方進了門伺候梳洗。南華是個靠得住得力的能人,，雖然年輕,，卻沉穩(wěn)異常，思慮也周全,。

　　昨夜便讓底下人置辦了幾套龜茲的衣物,，連著幾個模仿西域人絡(luò)腮的假髯，扮上之后不仔細瞧,，竟看不出他們中原人的身份,。

　　南華因為沙洲之行吃了大虧，不敢掉以輕心,，萬事往周全里想,。料想即使有人派了探子盯著，恐怕也是沒靠近見過六皇子的,，這樣打扮一番想也能遮遮耳目。

　　于是二人穿上這新裝,，光明正大地出了驛站。

　　龜茲國雖是個小國,，卻是中原與西域相通的要塞,，如今更是抱了突厥的腿，在這西境之地成為一方富庶之鄉(xiāng),。

　　商旅往來不斷，各國的商物貨運都要在這龜茲城里走上一遭,。

　　心小的商人運了貨物來，便就地與各國販子交易了,，圖個輕松安穩(wěn)，雖利薄些,，終究不用擔(dān)驚受怕、冒著人財兩空的風(fēng)險跋山涉水,。

　　而心大的商人則把西域各國的稀罕物產(chǎn)囤積于此，短暫休整后又千里迢迢運去中原,，在繁華的天都謀個好價錢。

　　于是龜茲國的龜茲城真是無比的熱鬧,，雖街市遠不及天都的干凈整齊、高樓林立,，卻也鱗次櫛比，物資豐盈,。

　　滿大街走著各色種姓，藍眼睛的,、黃眼睛的、綠眼睛的,、黑眼睛的，混在一起,，大家也不拘著說哪國的語言，聽懂了就成,，于是好些話都摻著說，竟這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樣的情景，李元祈雖早有耳聞,，親眼得見也倒覺得稀奇，只是有要務(wù)在身,，并不多流連耽擱。

　　同南華一道,，穿過擦肩接踵的人群，繞了幾個街角,，拐進一幢不起眼的小樓里，門梁上連個匾額也未掛,，如若不注意,，只當(dāng)是尋常人家的住所,。

　　誰知進了門卻別有洞天,，不假華飾的屋內(nèi)，干凈異常,，兩面各一墻大小的藥閣架子，頗有些中原醫(yī)館的形制,，其余家具擺設(shè)也不似西境，一派的江南姑蘇風(fēng)骨,，只是少了花草綠植裝點，缺了點兒生氣,。

　　由南華引著繞過紅酸枝鑲大理石屏，便徑直到了內(nèi)間后院,。卻見空空的院子里即無亭臺樓閣,，亦無假山怪石,，只一人坐在小木凳上，聚精會神地挑揀滿地鋪著的藥草,。南華輕咳一聲，那人驀地抬頭,，看清楚了來人竟抖得瑟縮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來,，撲通一聲就對這李元祈端端跪了下去。

　　“六皇子,！”這一聲喚得哽咽，夾帶著哭聲,，讓李元祈聽得心顫：“臣裴風(fēng)向六皇子請罪，這些年不能在主子面前盡忠,，實在罪該萬死,。若非柳將軍道臣在西境的用處比宮里守著主子強,，早豁出命來也要回京為主子效勞,。”

　　李元祈看著眼前聲淚俱下的裴風(fēng),，見他那曾硬朗寬厚的脊背因著歲月蹉跎許多，頓也有些悵然,。

　　想當(dāng)年他是本是裴家的家生奴才，卻生得精壯,，人又精靈，便被外祖指給二舅父，放在身邊當(dāng)親衛(wèi),，后來漸漸也在軍營里謀了差事。

　　二舅父領(lǐng)旨駐守西境前,，每次李元祈央著帶他出宮,，都由裴風(fēng)護在左右。好幾次玩累了,，都是趴在裴風(fēng)的背上被他背著送回去。

　　二舅父當(dāng)年一怒回京,，卻也不忘邊關(guān)安穩(wěn)，留下最穩(wěn)妥的裴風(fēng)代為指揮,，沒成想?yún)s又去無還，裴家軍也一并被奪了番號,。還好柳將軍暗地里運作,，將他救了出來,。

　　可中原是不能回了,，只能隱匿到這西境來，憑借行軍打仗時積攢的些醫(yī)理學(xué)問,，假意做起懸壺濟世的營生，實則成了扎在此處的一顆暗棋,，如今已有十二載了。

　　看他哭訴得傷情,，李元祈回了神，探身上去扶了他起來,，開口說道“右將軍快請起！這些年若非你在這蠻荒之地,，臥薪嘗膽,、傾力相助，我又如何能有此機緣東山再起,？”

　　站起身來，裴風(fēng)這才近瞧了眼前人,，雖被假髯遮了大半真容，一雙明目卻格外神采炯炯,，里面滿是這些年磨礪出來的堅韌、沉穩(wěn)和一絲隱隱的銳氣,。不由心中感慨，這些年怕沒少吃苦頭,，當(dāng)年桀驁不馴又樂天快意的小皇子，如今已長成耐摔打的郡王爺,，這一路的艱辛，怕只有他自己知曉,。

　　“神醫(yī),，此處說話多有不便,，不如請公子進閣子里細說,。”南華看裴風(fēng)一時激動慌了手腳,，在旁提醒道。

　　裴風(fēng)一時反應(yīng)過來,，趕緊伸手請他二人繞過小院，徑直往后間走去,。

　　進了一間閣子,，內(nèi)室不大,，只容下一張桌案幾把獨椅，卻只見裴風(fēng)隨手一轉(zhuǎn)那桌沿,，地下便裂開一道口子。他轉(zhuǎn)身取了火折子,，帶頭下去，李元祈跟在后面,，南華墊后,，三人進了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