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這就是我多年來的推論,也是為何十歲那年我拒絕玉衡宗,,不遠千里加入翰云宗的緣由,?!蹦聪蚯胺侥请鼥V的山霧,,臉上多了一絲不同于往日的悲哀。
“這件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我,我還是不太敢相信,?!蹦檀鼓康溃@玉衡宗跟她在師傅口中聽到的玉衡宗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過想想師傅對她做的一切,,莫禾又覺得這一切似乎也說得通。
“你在翰云宗所見所學皆是仙界正義之事,,乍然聽到這番言論,,肯定一時接受不了?!蹦聪蚰?,眼睛里含著同年齡段不該有的成熟與深邃:“莫禾師妹,這世間比妖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莫要太輕信于人,,否則害的不只是自己?!?p> 這番話又讓莫禾想起那個慘痛的夜晚,,悲傷霎時彌漫在腦海中,,抽筋剝脈的痛楚至今想起來依舊讓人身體顫抖。這看上去嘻嘻哈哈不太正經(jīng)的莫君師兄,,定是也經(jīng)歷過此般苦楚,,所以才會對此事如此執(zhí)著吧,。
莫禾看著莫君清秀的臉龐,詢問的話語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戳人傷痛,,畢竟是她不擅長做的事情。
“莫君師兄,,我們差不多已經(jīng)到山腰了吧?!蹦套玖拥剞D(zhuǎn)移話題。
“嗯,?!蹦聪蚯胺剑樕弦荒ū鶝?,狂風驟起,周圍復又飄起鵝毛般大雪,。
茫茫雪海中,,一襲紅衣立在樹梢,,長發(fā)飛舞,目光冷厲,。
“你娘啊,她愛穿紅衣,,頭發(fā)跟江南的絲綢似的,,又亮又滑,,漂亮的眉眼就跟畫里似的,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我第一次見她,,就愛上了她。那個時候,,她是玉衡山的仙人,又傲又冷,,用鼻孔看人,,可耐不住你爹我死纏爛打,錢多亂砸,,終于把她給娶到手了……”
年幼時,爹爹關(guān)于母親的描述一直在莫君的腦海中重復播放:紅衣似火,,寒目如雪,,靈音繞空,俏姿賽仙,。
他還以為她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經(jīng)死去,他緬懷著她,,謀劃多年,,只為有朝一日能來這山上給她報仇!卻不想,,她卻是那殘害師門的劊子手!他不敢去想這個結(jié)果,,他寧愿她已經(jīng)死了,,可事實卻明明白白擺在他的眼前。
“此處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念著你們年紀尚輕,速速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清冷的聲音穿過風雪,,闖入莫君腦海。他苦澀一笑,,耳邊回響起的,,卻是母親溫柔的歌聲。他還記得襁褓之中,母親哄她入睡的歌謠,,她卻認不清十六年后,,兒子長大的容顏。
“前輩,,我無意冒犯,來此只想尋一個人,。她愛穿紅衣,,溫柔如水,喜歡唱一曲蓮華謠,。她叫做……”莫君抬起頭看向那人,,話卻只說了一半。他不是記不清母親的名字,,而是不知,,他該稱呼她哪個名字。
疾風帶起驟雪,,寒意忽至,,轉(zhuǎn)眼間,紅衣女子便已在咫尺之前,。
“你是誰,?”依舊縹緲清冷的聲音,卻多了幾分急切,。
“玉衡山下,,商賈世家,人傻錢多,,只愛紅蓮,。敝人姓王,,請仙人指教,!”
粗鄙的詞句喚起紅衣女子封塵已久的回憶。她依稀記得十八年前那個蓮花盛開的季節(jié),,她站在紅蓮池邊,,回過頭去,那穿著夸張的大紅色金錢服的瘦弱少年,,朝她傻傻一笑,,細細的眼睛瞇成彎彎一條,從此冰冷的心,,融了一塊缺口,。
莫禾看看莫君,再看看紅衣女子,,兩人都是出色的容貌,,眉眼間有七八分相似,。看這女子皮膚光滑,,不過雙十年華,,難道是莫君的姐姐?
不對,,修仙之人駐顏之術(shù)了得,,看起來比真實年紀小個十來歲那是常態(tài),所以這個女人極有可能是莫君的娘親,。
莫禾兀自猜測著,,紅衣女子卻在短暫的失神后,恢復了初見時的冷漠,。
“你不該來這里,。”
“母子連心,,我想你想了十六年,!十六年,只換來這么一句話,?”莫君紅了眼,,神色間滿是不甘與悲傷。
原來真的是莫君的母親,。莫禾抿抿嘴,,沒敢插嘴。畢竟這是人家的家務(wù)事,。
“你我的母子之情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經(jīng)斷了,。如今我只是玉衡宗的仙士道漣,塵間諸多情緣皆已舍棄,,你于我,,只是一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奔t衣女子背過身去,,眼神平靜,毫無波瀾,。
真是個狠心的母親,。莫禾想著,看向莫君,,只見他眼睛濕潤,眉頭深鎖,,憤怒之情溢于言表,。
果然,下一秒,莫君勃然大怒:“你說斷了便斷了???你有問過我的意思嗎?十六年前我不過兩歲,,不能言語,,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現(xiàn)在我十八了,,我告訴你,,斷不了!”
“斷不了也得斷,!”紅衣女子驀然轉(zhuǎn)身,,眼神空洞,沒有半分情感:“十六年前的葉忻蓮已經(jīng)死了,!在她雙手沾滿師兄弟鮮血的那一刻,,她的心已經(jīng)死了,灰飛煙滅,,不留渣滓?,F(xiàn)在留著的只是一副人肉軀殼,她叫道漣,,生為玉衡宗的人,,死為玉衡宗的鬼,一生只為玉衡宗謀利,,與長平王家無辦點瓜葛,。”
從她口中親耳聽到事情真相,,莫君終于寒了心,。
“十六年前,果然是你們自導自演一出雪怪戲碼,!屠了自家?guī)资麕熜值?,只為換取幾段紫玉藕?簡直喪心病狂,!”莫君說著,,口中冷笑:“幾年前,我在翰云宗的藏書閣翻到當年魔族大戰(zhàn)玉衡宗陣亡名單,,上面赫然有你的道號,,我還以為你是受害者,一門心思想著來給你報仇,。結(jié)果呢,,”
莫君仰天長笑,,心已是痛到極點:“你是劊子手!戕害同門的劊子手,!劊子手,!呵呵,劊子手……”
莫君一邊說著一邊連連后退,,似是想著離母親遠一點,,便會離那真相遠一點。
葉忻蓮站在原地,,目光悲哀,,卻未言一聲。
真相遠遠比猜測更加殘忍,。換做是誰,,都無法相信生育自己的母親會是惡貫滿盈的殺人兇手。莫禾了解莫君的心思,,就像她曾經(jīng)一直憐憫師傅師母,,心愛的女兒身患重病卻無能為力。她甚至想著有朝一日自己出息了一定要尋遍天下草藥,,換取莫竹健康,。
誰知呢,人家早已把你當成藥引子,,自以為的養(yǎng)育之恩,,只不過是因為養(yǎng)肥了才能達到最好的藥效。
莫禾輕輕握住莫君的手,,柔軟的觸感使他心中一暖,,停下了腳步。
“莫君師兄,,無論如何,,請你振作起來。你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我相信伯母跟你一般,,一定也是性情中人,她這么做,,定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我們何不問個清楚?”莫禾柔聲安慰道,,溫和的眼睛看向葉忻蓮:“伯母,,我知道這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你們母子二人好不容易相見,,何不把話說清楚,,沒有必要一開口就把話說絕,,母子連心,哪是說斷就能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