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縣衙的第一步,,是認尸,。
李旭一見他哥的尸體就哭了,哭得那叫一個死去活來,,看來兄弟倆的感情還真是不錯,。
謝直卻沒有著急去勸慰,,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遭遇了這類傷心的事兒,,需要一個宣泄情緒的過程,,如果一味地勸慰,不但沒有效果,,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還不如讓他痛痛快快哭上一場才好。
謝直更感興趣的,,卻是尸體本身,。
河南縣的仵作早就驗尸完畢,謝直翻看記錄之后,,又看了看尸體,,果然,致命傷乃是脖頸處的一個外傷,,傷口不大,,看著卻很深,鮮血幾乎染紅了半邊身子,,可以想見,,李掌柜剛剛受傷的時候,鮮血從脖頸出噴涌而出的場面。
至于兇器……
謝直看了一眼仵作的記錄,,眼神頓時一凝,。
蝴蝶金簪!
庚午號,!
按照仵作驗尸的說法,,李掌柜是和兇手在爭執(zhí)的過程中,被兇手用蝴蝶金簪一簪子捅在了脖頸處,,失血過多而死,。
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蝴蝶金簪,謝直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支金簪早就被鮮血染紅,,又因為金屬表面光滑,大部分血跡早已脫落,,卻依舊有剩余部分侵染其上,,時間稍長之后,變得深沉烏黑,,蝴蝶的翅膀還有一支已經(jīng)損壞,,就那么軟踏踏地貼在金簪之上,想必再也不能振翅高飛了吧,。
謝直看得入神,,突然被人拍了肩頭一下,嚇得他一激靈,,回頭一看,。
李旭。
這位明法科的同學,,在大悲之后神色變得有些麻木又有些陰沉,,雙眼通紅,眼神中卻透著無窮的恨意和瘋狂,。
“謝兄,,剛才河南縣的衙役前來通稟,縣尊就要升堂問案,,你我同去二堂聽審吧,,我倒要看看,到底哪個混賬殺了我家大兄,,我一定將他碎尸萬段,!”
謝直點頭,卻再次回頭看了看那支蝴蝶金簪,,臉色有些古怪,,實在不知道這支金簪到底是怎么回事,,還沒等他想明白,卻在李旭的催促下快步離開,,跟上李旭的腳步,,一同前往二堂。
河南縣的二堂與汜水縣的二堂大同小異,,也就看著比汜水縣的二堂干凈一點明亮一點,,依舊是縣尊高居首位,衙役分列兩廂,,縣尉坐在縣令旁邊,,另一邊是小桌小凳,有法房文吏負責記錄,,至于一眾與案件有關(guān)之人,都站在堂下等候傳喚,。
謝直陪著李旭到了二堂之下,,人就算是齊了。
謝直初來乍到,,放眼打量這群人,。
嗯,老杜,,豬腰子臉,、八字眉,囧字臉上寫滿了愁苦,。
其他人到?jīng)]什么……
嗯,?其中一人獨自站在人群之外,身上沾滿了鮮血,。
有血,?
他是誰!,?
還沒等謝直詢問呢,,縣令升堂了,第一個,,就把這身上有血之人叫上堂去,。
謝直不由得凝神靜聽。
原來,,他叫楊七,,乃是楊家陪嫁到李家的奴仆,平日里就跟在李旭嫂子楊氏身邊聽使喚,,算得上楊氏身邊的體己人,。
昨天夜里楊氏和李掌柜因為點雞零狗碎事情吵了起來,,楊氏一怒之下回了娘家,到了娘家之后這才發(fā)現(xiàn)自家的妝奩盒子沒帶,,常用的首飾器物全在其中,,這才安排楊七回客舍討要妝奩盒子。
楊七到了客舍之后,,從后門進入,,來到李掌柜和楊氏的臥房之中,就發(fā)現(xiàn)了李掌柜的尸體,,嚇得他高聲呼喚,,這才讓眾人發(fā)現(xiàn)了李掌柜早已氣絕身亡。
“那你身上的血跡從何而來,?”縣令問,。
楊七說:“啟稟縣尊,小人一見大老爺?shù)乖谘粗?,在高聲呼喊的同時撲倒大老爺?shù)纳磉?,盼望大老爺還能有救,卻不想大老爺早已氣絕,,至于身上的血跡,,想必是小人抱住大老爺?shù)臅r候沾染的……”
縣令點頭,又叫上了客舍的另外一名伙計,,名叫柱子,,乃是李家自己的奴仆,他說昨天夜里睡得正香的時候聽到有人呼喊,,過去一看,,楊七正抱著李掌柜的尸身大聲呼喊,時間,、姿勢等細節(jié)都和楊七說的一般無二,。
謝直在堂下聽了,不由得暗自點頭,,看來這楊七說的是真話了,。
縣令和謝直的感覺一樣,聽了之后開始追問那支蝴蝶金簪,。
柱子:“啟稟縣尊,,我家老爺對夫人極其寵愛,這蝴蝶金簪乃是如今洛陽城中最為時興的婦人首飾,,我家老爺早早就給徐大匠交過了定金,,足足等了兩個月才等到了這支蝴蝶金簪……
這支金簪乃是小人今天親自從徐大匠的金銀鋪子里面取回來的,百貫資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回到客舍大概是未時吧,,當時我家老爺正和夫人吵架,,小人不敢多言,就帶著這支金簪去干活了,,等到酉時初,,小人才把這支金簪交給我家老爺……”
“哦?”縣令一聽,,開口問道:“這段時間可有人知道這支金簪在你手里,?”
柱子說:“應(yīng)該是沒有吧,小人平日不愛說話,,尤其是干活的時候,,今天回到客舍的時候客人很多,小人等幾人忙得不可開交,,也沒時間聊天啊,,等到客人用過晚餐之后,小人就直接把金簪交給我家老爺了,,應(yīng)該是沒人知道……
不過我今天早晨天剛亮就從積潤驛前來洛陽,,我家老爺也可能和別人說過,小人就不知道了……”
縣令點頭,,這話雖然說得啰嗦,不過正是一個客舍小伙計的水平,,要是柱子說得條理清楚言簡意賅,,那還就出事了,想了一想之后,,縣令又問道:
“你可知你家掌柜和楊氏因何爭吵,?”
柱子聽了,臉色不太好,,在這年頭絕對是家丑不可外揚,,況且他的身份不過是李家一介奴仆,更沒有在外邊說主人家閑話的道理,,不過這是堂堂縣令相詢,,他又不敢不說,想了一想這才說道:
“小人也沒聽得太清楚,,就是聽說我家老爺想從家里拿點錢出來,,給我家二爺,說是二爺馬上就要出監(jiān)科考,,正是用錢的時候……然后我家夫人不許……”
縣令聽了點點頭,,家長里短的雞毛蒜皮,他還真沒什么興趣,。
謝直在旁邊聽了,眼神倒是一凝,全明白了,,想必是李掌柜知道科考需要行卷,,行卷就需要錢財,這才要從家里拿錢補貼兄弟,,結(jié)果媳婦不干,還和他大吵了一架,剛才就聽李旭說,,他家這個嫂子楊氏一力主張李旭從國子監(jiān)畢業(yè)之后分家,現(xiàn)在一看,,還真是怎么說的就準備怎么辦,,怪不得吵個架都能直接回了娘家。
再看李旭,,早就哭得不成人樣了,,他哥身死之前心心念念的還是他這個兄弟,這讓李旭如何受得了,?
謝直剛要勸慰兩句,,卻聽得縣令開口。
“帶杜甫,!”
再看李旭,,這哥們一抹臉上的淚水,雙眼惡狠狠地看向一步一步走上二堂的老杜,,眼神中全是恨意,。
謝直一看,也忍不住一陣頭疼,,這不是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