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早上7點,，莫離習(xí)慣性地環(huán)視了整個房間一圈,，一切都如昨晚她躺下前一樣,，龍翼果然還是沒回來,。
從她急匆匆地趕去竿鎮(zhèn)的前一天晚上他就沒回來,，兩個人因為在賣不賣南站房子的問題上爭執(zhí)不下，很不愉快，龍翼不回來睡莫離也圖個清凈。
可眼下這一個多星期的時間過去了,，這房里的陳設(shè)基本原樣沒動，莫離很不想承認的一個事實是：龍翼在這段時間從未歸家過。
想到這里,，她就來火,，不就是二十萬的事嗎？她已經(jīng)在積極籌辦了,，等到今天張菁送來的五萬就湊齊了,，自己使出了洪荒之力想要幫助龍翼的心日月可鑒啊,！
再忍一下,，等拿到了錢就可以理直氣壯地給龍翼打電話了，想必那一刻龍翼一定感動地不要不要的,。
想到這里,，莫離心里又多了一份力量，趕緊起床梳洗好,，還刻意挑了一件自己最喜歡的卡其色風(fēng)衣,，隨便從冰箱抓了幾塊土司，拿了一瓶酸奶就趕去附屬醫(yī)院了,。
一周未見的同事們看到莫離容光煥發(fā)地歸來都紛紛與她寒暄，莫離也笑盈盈地回應(yīng)著每一個人,。當(dāng)她坐下來,，打開電腦，沖了一杯咖啡,，準(zhǔn)備聯(lián)系張菁時,，對面桌的會計小趙給她發(fā)了一條微信。
“莫離,，我跟你說個事,，你先要有個心理準(zhǔn)備啊?！?p> “什么事,？說說看?！笨吹媚x是一頭霧水,，抬頭望了一眼就在對面打字的小趙，心想難不成主任又要開會加班了,？
“我看你還那么高興,，就估計你不曉得這個事。我想來想去還是要告訴你,，不然就太對不起你平日里天天幫我打掩護了,。”小趙這番話一出,，看地莫離更是好奇不已,。
“嗯嗯,，你快說說看?！?p> “就昨天,，我在華天酒店那條路的巷子里的一家咖啡館，看到龍翼了,。他和一個長頭發(fā),，長得很甜美的女孩子坐在一起喝咖啡?！?p> 龍翼,、甜美、女孩,、喝咖啡,？這些扎眼的字像一把尖刀直接刺進了莫離的胸口。
緊接著,，小趙又發(fā)來好幾張圖片,。全都是龍翼神情自若、紳士優(yōu)雅地坐在精致的小圓桌邊和那個長發(fā)美女交談,，用餐的照片,。
莫離每點開一張，都會放大龍翼的面部表情,，看他到底是一種什么心境和這個女人在品味著時光,。沒錯，他確實是在一口一口小呷著那杯拿鐵,，嘴角時不時泛起淺淺的微笑,，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對方的臉。
對的,，他是心甘情愿的,。他是樂在其中的。他是目不轉(zhuǎn)睛的,。他是沉醉不已的……他是,，他是，他是殺千刀的,！
你的父親不是開車撞了人等著錢救命嗎,？你不是一臉愁云地不知道要怎么辦嗎？你不是應(yīng)該在四處奔波湊錢盡孝嗎,？怎么這時候,，你倒還有閑情逸致和別人喝咖啡了？
虧得我無所不用其極地到處借錢，想要替你分憂解難,。這下好,，你是知道我今天要拿二十萬給你還是怎么的，所以才有這份雅興在這里等著我去把錢交付到你手中,？
此刻的莫離,，憤怒充斥著她的大腦，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照片,，鼻孔里發(fā)出一聲聲急促且又粗又響的呼吸聲,，嚇得小趙沒敢再做細致描繪，甚至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這讓和諧的辦公室氣氛瞬間變得異常古怪,。就在此時，張菁的來電把莫離拉了回來,，她恢復(fù)了理智,。拿起電話就往外走，一直走到了走廊盡頭才接通了電話,。
“我說我趕著給你送錢,，你也不積極一點，先來個小紅包唄,！”
張菁習(xí)慣性地貧嘴,，半響聽電話那頭沒有反應(yīng)還以為信號中斷了，朝著話筒“啊”了好幾聲,，這才讓莫離忍不住開了口。
“鬼叫什么呢,？聽到了,。”
“聽到了你倒是吱個聲啊,，怎么了,？聽起來，狀態(tài)不佳??？這二十萬即將到手，不是應(yīng)該喜大普奔嗎,？”
“龍翼出軌了,！”在張菁面前，莫離就是一張白紙,，她從不會也無需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她們彼此就是最堅實的依靠。
“你說什么？”張菁提高了分貝,。
“我說龍翼,，他劈腿了！”說著兩行熱淚就從莫離的臉上滾落到卡其色的風(fēng)衣衣領(lǐng)上,，直接浸出兩塊印記,。
“莫離，你聽我說,，你現(xiàn)在就呆在辦公樓里哪里都不要去,，也別采取任何行動，我馬上趕過來,！”
張菁無愧是這世上最懂莫離的人,，她知道莫離這一刻最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同仇敵愾,，不是分析,，而是陪伴。否則,，胡思亂想的她指不定做出什么激進行為,。
面對出軌，所有的女人,，只要還愛著那個男人,，半數(shù)都會成為情緒的猛獸，不是吞噬對方就是吞噬自己,。
莫離哪里等得起這將近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她無法接受當(dāng)年那個可以豁出性命和拳王易豐一決生死以爭取自己的男人，竟然可以和別的女人氣定神閑地喝咖啡,，談天說地,。
在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自己的妻子如此需要他的時候,，卻和別的女人暢享生活,，這不是背叛是什么？這不是出軌是什么,？曾經(jīng)的那些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都煙消云散了嗎？負心漢,、陳世美的故事真的就這樣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了,？
不，這么多年我一門心思地修煉自己,，琴棋書畫,，打理家務(wù),，接人待物樣樣優(yōu)秀，為的就是能找到心儀的靈魂伴侶,，讓自己成為能配得上他的人,。
老天啊，我并非坐享其成,，可為何要讓我的付出和努力付之東流呢,？不是勤能補拙嗎？不是你教人類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嗎,？怎么到我這里,，你就反悔了呢？就說話不算數(shù)了呢,？
越想起自己多年來為龍翼的付出,，莫離越是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委屈沖擊而成的憤恨。她痛恨自己眼拙沒能識出龍翼的真面目,，又無盡同情自己不被眷顧的命運,。
她復(fù)雜又激蕩的情緒需要一個出口，需要一個解釋,，需要一種對抗,。她想都沒想就掏出手機撥通了龍翼的電話，可等來的卻是漫長的嘟音,，她的憤怒與不甘瞬間指數(shù)狂飆,。
電話都不接，這不是做實了劈腿是什么,？你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對我吧,？還是你正在和那個女人你儂我儂？好個你龍翼,，我就不相信你能一直躲著我,！
一個失去了理智的女人是瘋狂的，也是可怕的,，甚至是可惡的。她們會無所不用其極地釋放自己的情緒,，以獲得認同,、憐憫和劇情反轉(zhuǎn)，可根本上她們還是可憐的,。除了肆意地展示自己的焦躁,，別無他法。
就比如一個正常的男人,，是怎么都想不通為何莫離會在張菁趕過來的這短短五十分鐘里,，連續(xù)給龍翼打了五十二通電話,，發(fā)了二十條短信。這樣的信息洪流徹底吞噬了一部手機,，最終只能以“沒電關(guān)機”的形式做結(jié),。
可此時的莫離卻一口咬定是龍翼實在受不了，主動關(guān)了機,。那么他是看到她發(fā)的那些短信了,！那么他不可能是忘了帶手機了！那么他肯定是眼看著一通一通電話打過來而選擇靜音了,！要不他就還在和那個狐貍精在一起根本沒空碰手機,！
莫離越想越無奈，是的,，是無奈,，她構(gòu)想了千萬種場景為何龍翼不接她的電話，但這又有什么用呢,？到頭來,，等到張菁趕過來的時候，她全部的情緒頃刻就化為了奔騰四溢的眼淚,，浸濕了張菁四分之一的T恤,。
相比較莫離，龍翼的痛苦不見得會少,。就在拒絕了岳父提出的“以房換錢”的提議后,，王霞飛給龍翼的一通電話徹底擊潰了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被撞傷的家屬害怕龍凌云找到證據(jù)拒絕再支付醫(yī)藥費,，便率先發(fā)難找到當(dāng)?shù)鼐炀值氖烊?，花了些錢打點。
不到三天,，警察就上門直接把龍凌云從狹小昏暗的出租屋里帶走了,，走的時候他甚至來不及穿上一件外套，來不及跟妻子道別,，就被三五個穿著制服的大漢推出了門,。
他們告訴王霞飛如果一周之內(nèi)湊不到醫(yī)療費二十萬，那就直接來送牢飯吧,！
想著父親白手起家混到當(dāng)?shù)亟ú拿鞯牟灰?，對比如今樹倒眾人推的慘狀，王霞飛在講述龍凌云被帶走的那個場面哭地泣不成聲,，電話那頭的龍翼卻一聲不吭,，眼淚卻早已浸透了衣裳。
他痛恨那些流氓,，痛恨他們泯滅的人性,，痛恨這個世界的不公,，可他更痛恨作為兒子的自己。對于曾經(jīng)滋養(yǎng)他的家庭,，撫養(yǎng)他的雙親,，他竟然無以為報，他竟然袖手旁觀,，他竟然傷口撒鹽,。
聽完母親的哭訴，龍翼只說了一句話：“媽,，別哭,，有我呢，我馬上回來,，等著我,！”
于是他立刻買了回江漢市的高鐵，什么行李都沒帶就上了車,，他身上并沒有能夠贖回父親的錢,，不管怎么樣，江漢還是有不少親戚朋友的,，看能不能先湊一些,，再和被撞傷的家里人好好談?wù)劇?p> 只要他們能撤銷投案，先讓父親回家,，錢可以慢慢還,，方法總是有的。目前最重要的是穩(wěn)住母親的情緒,。父親已經(jīng)出事,，母親再不能出事了。
趕到江漢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了,，王霞飛的電話打了好幾通都沒人接,，這讓龍翼更加擔(dān)心，他找不到出租屋的位置,，也找不到王霞飛,。
情急之下，他只能趕往龍凌云被關(guān)押的派出所,。剛一下的士,，就碰到了從警局出來的父母，龍翼一個箭步跑上去,，握住父親的雙臂，話分明就在嘴邊,，卻被鼻腔里一陣陣酸刺感梗住,，半響也沒說出一個字,。
龍凌云反倒先憋不住，抽出右臂摟住了兒子的脖子,，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三下,，靠在兒子肩頭的臉掛了兩條晶瑩透亮的淚痕。
“好啦好啦,，沒事了,，沒事了，終于能團聚了,?！蓖跸硷w說著就紅了眼，走到兒子和丈夫身邊一只手拍著兒子的臂膀,，一只手撫著丈夫的背,。
自從畢業(yè)后龍翼選在留在星城奮斗，和莫離一起生活,，這幾年幾乎沒回過家,。在王霞飛的印象里也就過年的那幾天一家人在一起，她的記憶里甚至沒有畢業(yè)后的兒子穿夏裝和春秋裝的模樣,。
想起來,，這次龍凌云出事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的，至少她在秋天就看到自己的兒子了,。
“對了,，兒子，趕緊過來拜謝我們的大恩人,?！?p> 王霞飛如夢驚醒地拉起龍翼的胳膊往后拽，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王霞飛的身后藏了一個皮膚嬌嫩如凝脂,，一頭栗色長直發(fā),，穿著一襲深紅色貼身長裙的年輕女子。
她微笑著露出隱約可見的皓齒,，淺淺的梨渦掛在嘴角,，高高的鼻翼兩側(cè)是一雙戴著棕色美瞳的大眼睛。正當(dāng)龍翼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合適時,，女孩倒是幫他解了尷尬,。
“怎么，班長大人,，不記得我了嗎,？”
“你是？哎,，真不好意思,，畢業(yè)以后同學(xué)之間基本沒聯(lián)系,。所以，實在抱歉,?！饼堃黼m然知道這樣的場合，坦誠并不是最優(yōu)解,，但此刻的他卻顯出劫后余生的松懈,，索性脫了平日里那些繁文縟節(jié)的一套，露出本真的自我,。
“哎呀,，你這個傻小子，井棋姑娘幫了我們家大忙了,，你竟然不記得人家,，太不應(yīng)該了。井棋小姐,，真不好意思啊,，龍翼他就是這樣，一心撲在事業(yè)上,，人際交往就蹩手蹩腳的,，你別見怪啊,！”
王霞飛立刻出來打了圓場,，她恨不得能找到把井棋捧到天上的話以表示她的無限感激之情。
“沒事的,，伯母,，我和龍翼是同學(xué)，您不用這么客氣的,。您就叫我小棋吧,，大伙兒都是這樣叫我的?！本宓故潜憩F(xiàn)得通情達理,。
龍翼這才隱約想起了高中時確實有一個叫井棋的女生，當(dāng)時沒記錯應(yīng)該是遞過情書給他的,?？墒怯洃浿械乃耆皇茄矍斑@個模樣啊,！
龍翼便不由得仔細端詳了面前這個女人的臉,，基于他做酒店閱人無數(shù)的經(jīng)歷，這張臉起碼動過兩次以上刀子，雙眼皮和隆鼻是毫無疑問的,，至于有沒有打瘦臉針,，有沒有磨骨，可能要再近一點才能曉得,。
“哦，原來是井棋,，我想起來了,，高中那會兒是吧？呵呵,?！饼堃砥鋵嵏緵]法說出一件具體的事來，在他腦子里能有這個名字已經(jīng)是萬幸了,。
“對啊,，高中那會兒，我坐在你后面的旁邊,，還時不時問數(shù)學(xué)題呢,！”井棋一臉蜜糖的樣子讓龍翼越發(fā)不自然。
“兒子,，我告訴你啊,，小棋現(xiàn)在就是我們龍家的大恩人，要不是她雪中送炭拿了二十萬給我們,，你爸現(xiàn)在還在牢里蹲著呢,！二十萬呢，不是個小數(shù)目啊,，這么深的同學(xué)情哪里找去……小棋啊,，要不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吧，也表示下我們對你的感謝之情,。兒子,，快點啊，來來來……”
王霞飛無疑是最興奮的那個人,，她的丈夫不用蹲監(jiān)獄了,，兒子又回到了他身邊。她覺得上天并不不虧待她,，關(guān)鍵時刻還是以她援手,，救她一家于危難之中，這讓她突然就有了要去廟里長期燒香的念頭,。
于是第二天她主動打電話給小棋,，邀她一起前往。王霞飛一眼就看出了井棋對龍翼的情誼，這么大筆錢她能在素未謀面的前提下拿出來,，其一可見她家里很有錢,，其二她很在乎自己的兒子。
這個姑娘目前看起來樣樣不輸給莫離,，最讓王霞飛滿意的是她的家就在江漢市,，目前自己也在江漢開了個小店，也算有份自己的事業(yè),。
如果兒子能和她在一起,，就能一家人同城相守，不用分離了,。這對于王霞飛來說是做夢都想要的事,。為了能了解井棋更多信息，王霞飛便主動出擊,。這一回二回的,，兩個人關(guān)系確實近的快。
才沒幾天,，王霞飛就直接向龍翼宣布,，井棋是她的干女兒了。這讓龍翼看地云里霧里,，不知道老娘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對于龍翼來說，井棋的確是他,，是他家的大恩人,。無論如何她能第一時間拿出錢來幫助他，就憑這一份心,，他都愿意肝腦涂地回報她,。
欠她的錢他是一定會還上的，可他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井棋所要的,，他可能給不起,。所以他才一直有無無意地躲著井棋，表現(xiàn)地很不懂事故,。
準(zhǔn)備回星城的前一天,，井棋發(fā)微信給龍翼說是很想念母校，邀他一起回去看看,。兩個人踱步在清幽的校園里,，一路并肩走，一邊回憶著高中時候的點滴,。
井棋說起那時候龍翼的故事一沓接著一沓,，很多連龍翼自己都不記得，聽地他只能不斷地回應(yīng)“是嗎？”來對應(yīng),。井棋倒是一點不介意龍翼的不配合,，她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回憶中，
說到龍翼當(dāng)年以全票當(dāng)選班長時她便欣喜不已,，講到龍翼有次生病很久沒來上課又不禁露出愁容,，談起班主任當(dāng)時嚴(yán)苛的管教她又憤憤不平，念到操場上那些白色的梔子花她又會心之神往,，一種真實,、投入、自然,、純粹的表情都讓龍翼看得入迷。
他在這張人造的俏臉蛋之下看到了一顆善良,、干凈,、多情的心。它釋放出一種魔力,，一種會拽住人思緒的魔力,，讓人甘愿沉醉此刻，哪怕黃粱一夢,。
這樣忘情的自如,，龍翼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了。是的,，他太需要換換腦子,，把自己從莫離身邊，從那個牢籠一樣的家里解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