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桃平首富精心籌劃的十里紅妝記卻因為林冉的婉拒,,頃刻成為了城里城外的鬧劇,。
百姓們爭先傳播,,正可謂三人成虎,,現(xiàn)場雖無一人入府,可情節(jié)演繹卻活靈活現(xiàn),,甚至有才的文人騷客們還以此為由創(chuàng)作了說書文、舞臺戲,,非把誠意求親描繪成了強娶未遂,。
一時間城內(nèi)所有的“福貴當(dāng)”客源驟減一半,就連劉家的茶葉鋪,、絲綢,、客棧等產(chǎn)業(yè)也紛紛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老百姓紛紛站隊縣太爺,,誓死與地方惡霸勢力作斗爭,。
劉氏一葉知秋的巨變,讓劉奎龍終于坐不住了,,立刻飛鴿傳書江下的“福貴當(dāng)”總管,,要求無論如何嚴(yán)密封鎖消息,把損失降到最低,。
他本以為劉興文此舉定有七八分把握,,沒想到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求親不得還白送了巨額家財。
可介于這些資產(chǎn)確實是這兩年劉興文跟隨他在江下打拼所獲,,但所屬權(quán)終究還是劉家,,糊里糊涂丟了那么一大筆財富,劉奎龍嘴上雖未說什么,,心里卻甚為不滿,。
正妻汪氏于是趁機挑撥其中,火上澆油,,疏遠(yuǎn)他們父子關(guān)系,。同時傳喚在外收賬的劉興旺和劉興富兄弟火速趕回桃平為其父解憂。
劉興旺乃劉奎龍嫡子,,又是老大,,前些年放蕩不羈被劉興富帶著做了敗家子弟。
可自劉興文隨父親去了江下后,,他便意識到自己作為劉家繼承人的身份或許有變,。于是果斷脫體劉興富,開始籠絡(luò)各家“福貴當(dāng)”掌柜,,暗中儲蓄實力,。
劉興旺樣貌、才智雖均不及劉興文,,可到底算是個精明人,,深諳權(quán)力斗爭中時機的關(guān)鍵。眼看這次劉興文為情昏了頭,,做出如此折損劉氏之事,,正是他嶄露頭角,為父分憂之時,。
在趕回桃平的路上,,他左思右想得來一計,此計進(jìn)可攻退可守,,成了劉氏名聲和損失皆可挽回,,還能撈到堅實的政治后盾,如若失敗,,也可除去一枚競爭對手,。
而此計的關(guān)鍵在于有一個得力的實施者,這個人他也物色好了,,非劉興富莫屬,。自己這個混賬弟弟,撈金攬財一概不通,,喪門敗家倒是一把好手,。只要把道理跟他講通,,他定是不二選的好搭檔。
劉興富果然不負(fù)囑托,,一回到劉家就徑直跑去劉興文房里將其大罵一頓,,劉興文的生母聽到響動跑來勸阻,卻被一同罵得狗血淋頭,,毫無回?fù)糁Α?p> 劉興文此番一心為了心上人,,著實沒有考慮后果,造成如今的局面也深感愧疚,,面對劉興富的指責(zé)只能默不吭聲,。
末了,劉興富氣撒完了,,留了句:“你這個兔崽子拉的屎,,到頭來還得老子們這些做哥哥的幫你擦屁股。放心,,林冉那個丫頭片子,,你搞不定,我給你去收拾她,,包她服服帖帖的,!”
劉興文一聽頓時怒火中燒,卻被母親死死拽住,,只能望著劉興富揚長大笑而去,。
又過了幾日,到了農(nóng)耕時節(jié),,城里有田有地的都舉家耕作勞動,,風(fēng)波自然漸緩。
這日天色尤佳,,難得有風(fēng)無雨,,林冉早早就在院子里忙活起來,打算栽種些蝴蝶蘭以供觀賞,,樂兒卻送來了劉興文的書信,約她申時前往柳星閣一聚,。
林冉本無意赴約,,近日卻總是聽說劉氏產(chǎn)業(yè)因其拒婚受挫的消息,內(nèi)心多少愧疚,,于是讓樂兒回稟劉府信使會按時前往,。
劉府信使接到消息急急忙忙回去復(fù)命,卻在半路上撞到了剛從精武堂回來的林然,,林然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是劉家人,,見其神色匆忙地離開林府便起了警覺,。
恰巧遇上要出門洗衣的樂兒便多了句嘴,樂兒實則不愿林冉單獨前往,,于是便將此事悄悄告訴了林然,。
此次赴約林冉權(quán)當(dāng)是賠罪,為表誠意簡單收拾了一番早早出了門,。
到達(dá)柳星閣時還不到申時,,進(jìn)門報了劉興文的名號便由人引了進(jìn)去,繞進(jìn)了最深處的別苑小居,。
圓形拱門前左右栽種著成片的翠竹,,門上掛了塊做舊的木牌,用朱漆行書寫著“素閣”兩字,。進(jìn)了拱門猶如置身于碧綠海洋通道中,,目之所及一片青色,乍看真以為是自然的杰作,,細(xì)觀才發(fā)現(xiàn)方寸的庭院上空左右前后全都搭滿了細(xì)長的竹藤,。
有了它們做支架,藤蔓便可肆意生長,,爬遍穹頂,。林冉心想這地方果然別致,難得劉興文有心,。
穿過庭院上了閣樓,,引路的童生便退下了。林冉在門前醞釀了小會兒,,終于打起精神輕輕推開了門,。
她邊推邊喚著:“劉興文,我來了,,你在哪呢,?”
似乎是本能地意識到這定是一間不小的廂房。誰知她左腳剛邁進(jìn)屋,,就被人從背后狠狠推了一把,,直接撲到在地。
隨著一聲“吱——嘣——”的開門合門聲,,屋外的強光折射出一條修長的人影,。
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時門恰好關(guān)上,這才看清眼前這個人,,身寬體胖,,肥頭大耳,一身紫色錦服亦起不到半點修身之用,黑邊紋飾的腰帶直接套到了胸部以下,,突顯出渾圓的肚腩,。
林冉大驚失色地喊道:“怎么是你?劉興文呢,?”
劉興富笑道:“怎么,?現(xiàn)在后悔拒絕我三弟了?想念起他來了,?我說你們這些女人啊就是矯情,。男人追著要你們的時候,一個兩個連祖宗怕都不認(rèn)得了,,男人一旦不要你們了,,嘿嘿,就恨不得連滾帶爬地上他們的床,?!?p> 林冉一臉慍色,怒斥道:“閉嘴,!你給我閃開,,我要走了?!?p> 劉興富輕輕一跳,,雙臂打開,擋在門口,,嬉笑道:“怎么,?惱了?瞧瞧,,瞧瞧,,我們美嬌娘生氣了??烧媸呛每窗?,連生氣了都那么好看。難怪我那不爭氣的弟弟愿意花那么多銀子娶你,,換做是我啊,,傾家蕩產(chǎn)也干啊,!不如,,你從了我算了,反正都是劉夫人,。二夫人怎么也比那三夫人要強,,你說是不是?”
林冉頓時花顏失色,,色厲內(nèi)荏地嘶吼道:“劉興富,!你要是敢亂來,我爹立馬讓人綁了你,,讓你吃板子,、坐大牢!”
劉興富非但不恐懼反而笑地更猖獗,,他雙手叉腰挺起大肚子道:“美嬌娘,,只要你從了我,不管誰來,,都是白搭,。林老爺怎么不愿意也得認(rèn)了我這個女婿,林循得管我叫一聲妹夫,,我那三弟就得喚你一聲嫂子了,!哈哈哈哈哈!”
說罷,,撐起腰桿,,甩開袖子,摩拳擦掌地逼近林冉,。林冉已是驚弓之鳥,,慌亂至極,腦子里一片漿糊,。雙腿瑟瑟發(fā)抖,,只往后退,一邊退一邊大喊道:“你別過來,,聽到?jīng)],,你再過來,你再,,你再過來,,我,我就死在你面前,?!?p> 不料劉興富順勢快步上前直接將其撲倒在地,這時候他的敦厚身材發(fā)揮了極大作用,,整個將林冉罩在身下,,動彈不得,只能撕心裂肺地叫“救命”,。
劉興富淫笑道:“喊吧,!喊吧!”
就在這時背后突然一聲巨響,大門垂直倒地,,刺眼的光射進(jìn)屋內(nèi),。
劉興富被一把撈起,狠狠地?fù)糁懈共?,撞擊到墻上,,滾落下來壓塌了墻角的茶幾。整個人蜷縮成一團(tuán),,疼地“啊啊啊啊”叫個不停,。
一襲白長衫的男子大步上前,又是一腳直接踹向劉興富的腹部,,任憑他殺豬般地嚎叫全然無動于衷,。
劉興富忍著劇痛,滾作一團(tuán)磕頭求饒,,抬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位祖宗正是精武堂的得意門生林然,。
此刻林然雙手青筋暴出,滿臉通紅,,目光如炬,,緩緩地抽出腰間的匕首。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卻被奪門而入的劉興文一把扣住腕子,,懇求道:“別殺他,我求你了,?!?p> 林然火冒三丈,二話不說,,直接將劉興文按倒在地,,拽著領(lǐng)子右手就是一拳,怒吼道:“你做的好事,!你做的好事,!”
劉興文舔了舔嘴角的血道:“你打死我好了,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hù)好冉丫頭,。”
“住嘴,!不許你再叫她的名字,!你不配!”林然咬牙切齒地說道,,“從今往后,,你們劉家要是再敢找上門來,,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聽明白了沒有,?”
被劉興富壓倒在地的那一瞬間,林冉已經(jīng)是生無可戀,,她奮力地嘶吼、掙扎已是最后一搏,。
在衣裳被撕破的那一刻,,她的生命就已終結(jié)。
她的腦中閃過無數(shù)種死法,,那些曾經(jīng)遙遙在望的黑暗傾巢而出,。
她咧著嘴癡笑著,任憑自己僵硬的肉體被人用衣服包裹好,,抱在懷里,。
一連三日林府的大門緊閉,從早到晚無一人進(jìn)出,。林書進(jìn)為掩人耳目,,在林冉被送回來的時候就立馬讓師爺安排打點,佯裝舊疾復(fù)發(fā)需要靜養(yǎng),。
他比誰都明白這件事的嚴(yán)重性,,但他必須比誰都要理智地應(yīng)對。
作為一位父親,,得知自己的女兒受到了羞辱,,第一反應(yīng)自然不言而喻,可他卻又不僅僅只是一個父親,,他還是很多人的父親,。
在林冉休養(yǎng)的這幾日,他夜夜未眠,,深夜時分常常在院子里劈柴,,那“唰唰”的斧頭聲是吶喊,是哭泣,,更是憤恨,,可筋疲力盡、汗流浹背地癱倒在地時他只能雙手掩著臉,,捂著嘴奮力地哭,。
他知道他不能去找劉家的麻煩,一旦他去了就相當(dāng)于把這件事公之于眾,,那么林冉在桃平將再無立足之地,。
正是因為他太明白了這點,,可又偏偏心疼地厲害,無處釋放的情緒無時無刻不在撕咬著他的心,。
他擔(dān)心女兒會因此癲狂,,一蹶不振,他害怕女兒會孤獨終老,,無人問津,。
那么他的后半生將如何度過呢?這可是他的命根子??!他的心頭肉,曾經(jīng)讓他無限榮光的孩子,??扇缃瘢缃襁B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又如何去寬慰她,?去關(guān)懷她?去幫助她呢,?
林冉受辱,,整個林家反應(yīng)最大的非林循莫屬。如若不是林夫人跪地哀求,,林然全力拉扯,,他此刻怕早已提著劉興富的人頭回來了。
相較于他的父親,,他的情緒更直接,,更有力,看上去更在意,,也更傷痛,。
這幾日他不是窩在火房里蜷縮著喝酒,就是在屋里蒙頭大睡,,林夫人照顧林冉已是身心俱疲,,還得時時留意林循不犯渾。
第三日早晨她就在火房門口倒下了,,林循聽到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的聲音,,跑過去一看,林夫人已是不省人事,,急地他抱著母親邊掐人中邊喊“娘”,。
好在林夫人只是精力虧損過度,暈了一會兒就漸漸蘇醒過來,,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循兒啊,,娘求你了,。這件事你千萬別再去惹禍了,否則娘死了也不安心??!”
見到林夫人復(fù)活,做兒子的已是感激涕零,,哪能還不答應(yīng),?林夫人雖是殫精竭慮,可得了林循的答應(yīng),,心里一塊石頭總算落下了,,安心由兒子扶著進(jìn)屋休息。
此時,,樂兒成了林家最忙的人,她不僅要負(fù)責(zé)一家人一天的吃食,,還要為林冉和林夫人分別煎藥,,做病人餐。
事實上,,林冉自被林然用衣服裹著抱回來以后,,整個人依舊沉浸在案發(fā)現(xiàn)場,全身發(fā)憷,,神情恍惚,,目光呆滯。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尤其不能觸碰到她的身體,,否則她就會撕心裂肺地尖叫,哭嚎不止,。
林冉的情況惡劣至此,,林然知道紙包不住火,便一五一十將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了林書進(jìn)夫婦,。林夫人畢竟是婦人,,看著女兒蜷縮在床角,人事不省的模樣當(dāng)場就哭成了淚人,。
不料這哭聲竟刺激到了林冉的某條神經(jīng),,她四肢并用、連滾帶爬地,,緊緊抱住林夫人的腿,,哭著哀求道:“娘,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啊,,娘,,娘,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林夫人瞬間情緒就崩潰了,,蹲下身去抱住女兒,,兩個人哭作一團(tuán)。
經(jīng)過這么一鬧,,似乎卻因禍得福,,林冉的思緒像是被拉了出來,雖然依舊不言不語,,可卻不再瘋瘋癲癲,。很多時候你望著她,會覺得她在思考著什么,,在察覺些什么,。想著想著她又會偶爾淚流不止,哭過一陣后,,又掩著被子睡著了,。
林書進(jìn)心里極度擔(dān)憂女兒的狀態(tài),卻又始終沒下定決心去請大夫,。
他終究是一個傳統(tǒng)的讀書人,、莊稼人,女人名節(jié)的重要性在他心里難以抹去,。正因如此,,林冉姐妹從小就受其教育,要誓死捍衛(wèi)貞潔,,未婚嫁之前不得有失,。
這次被劉興富輕薄,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死,。
可被林然帶回家后,,妹妹、母親的苦苦哀求,、悉心照料,,讓她終究下不了了結(jié)自己的心。
她想或許任其自然,,停止進(jìn)食,,活活餓死卻不乏一條出路,于是她便真的水米不進(jìn),。
家里人怕再次刺激她,,不敢強迫,,只能由著她,可眼看著她日漸消瘦,,已形如枯槁,,痛心疾首卻又無可奈何。
樂兒焦急地在門外等著,,不一會兒門開了,,林禮端著原封不動的吃食走出來,搖著頭道:“沒辦法,,她還是一點都不肯吃,。”
樂兒急地哭了起來,,一邊擦眼淚一邊道:“已經(jīng)三天了,,小姐再不肯吃東西,她,,她哪里還有幾日,?”
林禮眼中擎著淚水,哽咽不止,,兩個人愣在屋門口,,如鯁在喉,,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