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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蛇英雄訣

八 法場空夢 (2)

龍蛇英雄訣 洪許良 13111 2019-07-22 19:07:33

  張覺躲于囚車中,只看得熱血噴涌,,對耶律念奴道:“這些人曾打罵過奴兒,,此時官兵也為奴兒報仇了,只是死得也忒慘烈了些,?!币赡钆班拧绷艘宦暎c點頭,。她躲在囚車旁,,反沒有人來傷她。這一場拼殺和當日宋金圍遼之戰(zhàn)相比,,其慘烈之況不相上下,。

  群雄已越來越少,漫山遍野盡是官兵和尸體,、斷劍殘戟,。山風勁吹而來,血腥味撲鼻令人作嘔,。人人均知已然無幸,,只是不愿束手而斃猶在拼殺而已。

  張覺療傷一陣后,,內(nèi)力已恢復了四五成,,他知官兵沒有來殺他,是因他仍被囚車中且鐵鐐加身,,無暇理會他而已,,待官兵殺了群雄后,必也會來處死他的,,當下便想出囚車和耶律念奴逃走,。

  這時半空中一黑衣蒙面人足尖點點,凌空飛踏而來,。官兵中有人驚呼舉槍去刺他,,但一一落空,。范瓊一怒,足底用力在馬鐙上一蹬,,身子從馬背上躍起,,半空中揮舞長刀向他削去攔截。那人身子如陀螺般一轉(zhuǎn),,閃到他身后,,伸肘一撞,范瓊登時如斷線風箏般掉下,,直摔了個狗吃屎,,牙齒也撞斷了數(shù)顆。

  張覺暗贊一聲:“好身手,?!蹦呛谝氯酥背约哼@邊奔來,張覺一陣激動,,正要向他問訊,,那人突然一揚手,“呼”的一掌向耶律念奴當胸擊至,。

  耶律念奴渾料不到那黑衣人會發(fā)掌襲擊,,一時無備,驚得呆了,。張覺則大叫道:“念奴,,快閃開?!钡讶贿t了,,只聽“砰”的一聲大響,這一掌結(jié)結(jié)實實迅猛異常的打在耶律念奴心口處,,耶律念奴一口血噴出,,撞在了另一架囚車,登時一動不動了,。

  張覺驚呆了,狂呼一聲,,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雙臂一振,將鐵鏈扯斷,,豁刺刺的破車而出,,趕過去抱起耶律念奴身子,驚呼道:“念奴,,念奴……你怎樣了,,念奴……”便在此時,,電光一閃,半空中數(shù)聲迅雷擊下,,噼嚦啪啦作響,,震得人心膽俱喪,雨勢更加大了,,狂風驟雨潑涮涮的打?qū)⑾聛?,天地間一片風雨。

  耶律念奴腦袋低低的垂著,,臉色一片蒼白,,嘴角處淌出了一道鮮血,但瞬即被雨點打散,。張覺手足一陣發(fā)軟,,按住她丹田穴,以真氣輸入她體內(nèi),,連聲哭叫道:“念奴,,念奴,你快醒醒,,你快醒醒……,,你不能丟下張大哥,你快醒醒……”

  耶律念奴這才微微睜開眼,,看見了張覺,,聲若蚊絲的道:“張大哥,我冷……好冷……”張覺一陣狂喜,,忙一把將她抱緊,,探著身子為她遮擋風雨。但暴雨如傾,,耶律念奴的身子早已濕透了,,他也僅是能給耶律念奴遮住頭臉而已。

  張覺一邊將真氣輸進他體內(nèi),,一邊連聲道:“念奴,,你一定要挺住,你不能出什么事的,,念奴,,你聽到了嗎?念奴,,念奴……”耶律念奴輕聲道:“嗯,,我聽到了,張大哥,我好想……好想……回到大遼去,,我不喜歡大宋,,他們聽信金人之言,滅了我大遼……”

  張覺一怔,,道:“原來你是不想到大宋來的,,是不是?你是為了我才到大宋來的,,是不是,?”耶律念奴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之色,道:“張大哥,,你喜歡到哪兒去便到哪兒去罷,,我始終跟著你的……”她心意被心上人知曉,自然歡慰,,只是聲音卻漸漸弱了下去,。

  張覺大驚,急忙又大呼道:“奴兒,,奴兒,,你一定要挺住,你不能扔下張大哥的,,你快答應張大哥,,你快答應張大哥,不能扔下張大哥……”

  耶律念奴又睜開眼,,弱聲道:“好,,奴兒答應張大哥,奴兒不會扔下張大哥的,,就像當初張大哥也不想扔下奴兒一樣……”張覺已滿臉淚痕,,搖了搖頭,他當初怕照顧不了她,,趁她睡著時將她留在了山洞中,,豈知她日后為了尋找自己,竟受了許多苦難,,現(xiàn)下耶律念奴不但不怪責他,,還為他開脫……一時心如刀絞,淚如雨下,,卻聽得耶律念奴又低低的道:“張大哥,,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喜歡到大宋來嗎?”

  張覺哪里還有心思去猜想,?只管搖頭,心想此時她能說話,,神智保持得清醒,,或許尚能無恙,。

  耶律念奴道:“除了我恨大宋滅了我大遼外,還由于宋人太多爾虞我詐,,他們爭權(quán)奪利,,用盡詭計手段,張大哥,,我擔心我們會中了人家的圈套,,我們始終是斗不過人家的……”張覺又一陣心如刀絞,道:“奴兒,,你別說了,,張大哥都知道啦,待你傷好以后,,我們便到大遼去,,再也不去大宋了……”

  耶律念奴輕輕的搖了搖頭,道:“不,,張大哥,,奴兒若不說,以后便沒有機會再說了……奴兒想和張大哥說說話……”張覺放聲大哭了起來,,將她緊緊摟在懷里,,耶律念奴嘴角處的鮮血被雨水打散,流到了他的衣衫上,。

  耶律念奴看了他一眼,,又道:“張大哥,你不要難過,,你還記得我們還沒到營中去救人那日我對你說過的話嗎,?”張覺一怔,道:“記得,?!彬嚨孛靼琢怂脑捴猩钜猓@震道:“念奴,,你當時說要回大遼,,是不是已知道此去會發(fā)生甚么事,是不是,?是不是,?……”

  耶律念奴道:“其實那日我們?nèi)パ嗌礁畷r,我便知道有今日之事了……”張覺道:“這般說,,你是知道此去是兇非吉了,?”耶律念奴微微的點了點頭,道:“是,張大哥你想以我們區(qū)區(qū)二人,,如何能進得千軍萬馬的大軍營中去救人,?且童貫本來對你們黃教和我大遼又恨之入骨,如何會讓我們脫身,?”

  張覺道:“那你為什么不早說,?若你說了,我便不會再進去救人了……”耶律念奴道:“你是黃教南天門使,,黃教有難,,我如何能阻你行大義?……”

  張覺恍然而悟,,悲絕不已:“原來她說先回大遼再來救黃教弟子卻是在提示自己,,讓自己和她再相處久一些,但自己卻蠢笨如牛如驢,,不能明白她的含意,,執(zhí)意要去救黃教弟子,她知道此去必死,,仍甘愿隨我前赴,,她是為我去死的……她抱著死志而去,明知大遼已不可回,,明知我們已不能在一起,,仍赴之如甘……”更加明白了她對自己這份深情厚意,又嚎啕大哭起來,,淚落如雨,,臉上已分不出是淚水還是雨水。

  耶律念奴氣息一陣急促,,張覺嚇得手足發(fā)軟,,拼命以真氣傳入她體內(nèi)。耶律念奴又微微緩過氣,,道:“奴兒召得群雄來救你時,,只道我們當真能逢兇化吉,躲得開這場兇險了,,但還是不能躲過……,,張大哥,你不要傷心,,奴兒知道張大哥并不喜歡到大遼去,,奴兒一個人回去便好了,只是奴兒擔心,,不知還能不能回大遼去……,,張大哥,,你說我還能回大遼嗎?”

  張覺早已泣不成聲,,連連點頭道:“能,,奴兒一定還能回大遼的,張大哥這便和你回去,,你千萬要挺住,千萬要挺住……”

  耶律念奴又努力抬起頭瞧著他,,道:“張大哥,,如果有來世,奴兒一定還跟著張大哥……張大哥,,你嫌棄奴兒么,?”張覺大哭道:“張大哥不嫌棄奴兒,張大哥豈會嫌棄奴兒,?張大哥得和奴兒在一起,,不知有多快樂……”

  耶律念奴臉上又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伸出手欲要撫摸一下張覺臉頰,,但舉到一半便無力再舉,。張覺忙抓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耶律念奴輕動了一下手指,,道:“張大哥,大遼國亡了,,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要去陪我父皇的,,我只道可多陪陪張大哥些時日,多看看張大哥幾眼,,但這一天卻來得這般快,,這般快……”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氣息更加急促,,張覺忙又叫道:“念奴,,念奴……”

  耶律念奴斷斷續(xù)續(xù)的道:“念奴是不及嫁給張大哥為妻了,若念奴能嫁給張大哥多好……,,以后,,張大哥你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不要為奴兒難過,,忘了奴兒,,忘了大遼……,找個比奴兒更疼你愛惜你的人,,奴兒要回……大遼去了……”說罷,,手松垂了下來,,頭也向張覺胸前靠去。

  轟轟轟,,一記猛雷擊下,,直震得張覺毛發(fā)直豎。他輕輕將耶律念奴身子松開,,卻見她眼角處兩行清淚悄然滑落,,人已一動不動了,張覺頓時驚呆了,,搖著她身子,,狂呼道:“奴兒,奴兒……你醒醒,,你醒醒啊……,,張大哥不能沒有你啊,奴兒,,奴兒……”急忙又以真氣輸入耶律念奴體內(nèi),,但忙乎了幾下,耶律念奴哪里還能稍動,?衣服和頭發(fā)上的水滴不住淌下,,手足越來越冰涼了。張覺頓時如墜萬丈冰窟之中,,腦中一片空白,,狂嘯一聲:“奴兒……”

  這一聲拼盡全力叫喊出,群雄和眾官兵均沒聽過這般驚天動地,、悲慟欲絕的叫喚,,被震得打了一個顫,停下兵器向他瞧去,,待看清是又死了一個人后,,才又斗作一處。

  張覺將耶律念奴緊緊摟抱在懷中痛哭,,頭頂?shù)捻懤滓廊辉跐L來滾去炸個不停,,仿佛要將眾人心膽俱要震裂一般。那黑衣人見狀,,冷笑一聲,,轉(zhuǎn)身便逃。張覺聽到笑聲,,這才回轉(zhuǎn)過神,,大叫道:“狗賊,你為何要害死我奴兒,?還我奴兒性命來,?!薄昂簟钡囊徽婆牧诉^去,當真石破天驚,,排山倒海,。

  那黑衣蒙面人嘿嘿一笑:“封禪掌?”舉掌相迎,。只聽一聲大響,,那黑衣蒙面人面上黑巾并未脫落,身上黑衣卻被掌力撕裂,,露出了一件銀色鎧甲,。

  張覺一怔,登時如墜冰窟:“原來他是朝廷兵將,,我怎能指望他救我和念奴?若我早知他是朝廷爪牙,,叫念奴防備,,念奴也不會遭他毒手了?!北诤藿患?,抬手第二掌又擊去。

  那黑衣人像是不敢再接他掌力,,轉(zhuǎn)身飛奔而去,。張覺大叫一聲:“狗賊,看你往哪兒逃,,你別逃,。”抱起耶律念奴,,追了上去,。他悲痛之余,渾忘了傷痛,,雖抱了一個人逃,,仍奔得甚快,但一時尚不能追上他,。

  張覺慌得狂呼大叫,,欲要用言語相激那黑衣蒙面人停下,那黑衣人渾不理會,,二人一前一后在亂軍中東奔西突,。那黑衣人穿了宋將鎧甲,官兵并不加阻攔,,而張覺緊跟其后,,待得官兵發(fā)現(xiàn)時,,張覺也一下穿了過去,是以二人在亂軍中東一轉(zhuǎn)西一拐,,并不受官兵攔阻,,竟不似群雄那般難以突得出去,且有的官兵見了二人追逐,,還停下打斗觀看,,不知發(fā)生了甚事。

  二人也不知穿過了幾層人群,,奔過了幾多風雨,,約摸過了一盞茶時分后,終于從亂軍中沖出,,張覺仍緊緊追著他,。那人輕功好生了得,如離弦之箭般,,略一辨方向,,向北面奔去,張覺抱著耶律念奴窮追不舍,,虎步如風,,一跨便是丈余,也毫不落后,,不屑半個時辰,,二人逕奔出了數(shù)十里遠。

  那人回頭瞧了一眼張覺,,冷笑兩聲,,仍向前疾奔,一下速度加快了許多,。張覺忙又提了一口氣,,闊步追上,大叫道:“你是誰,?為何害死我念奴,?有本事便停下來和我一決生死?!钡侨藴喨徊焕砣灾活櫩癖?。就這樣,二人一前一后的追逃,,始終相距十余丈遠,。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后,雨勢已住,,一輪白月升于東崗,,月色如銀似水,。二人已奔出了百多里遠,張覺漸覺雙臂有些麻木,,腳步也不如先前那般疾快,,但看那人時,仿佛也是力氣大耗一般,,只跑在自己跟前七八丈遠處,,當下又提氣疾步趕上去。那人見張覺提速,,遂也加快了腳步,,二人一下又保持了十余丈遠距離。

  張覺低下頭,,看見了耶律念奴蒼白無色之臉,,忍不住又一陣心如刀絞,默念道:“奴兒,,張大哥一定要為你報仇,,一定要殺了這狗賊,你便在張大哥懷里睡罷……”一陣悲意自心底涌起,,添加了無窮力量,又怒叫道:“狗賊,,有種的停下來作一死戰(zhàn),,這般逃跑算什么英雄好漢?”但那人只冷笑不理,。張覺狂叫連連:“你想逃脫么,?任你奔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上你,?!比员思弊废氯ァ?p>  到得第二天黎明時,,二人已奔到了一片山崗中,,前面現(xiàn)出了一片金兵的營帳,一眼瞧不見盡頭,,營內(nèi)一隊隊腦后拖著長鞭子的女真人在來回巡營,。

  張覺見那人被金營阻住,才松了一口氣,,大聲道:“看你這惡賊尚能逃到哪兒去,?吃我一拳!”也不放下耶律念奴,,一記長拳擊了過去,。那黑衣人似是接不了他這一拳,,身子一個趔趄,滾落了金營中,。

  張覺暗吃一驚:“私闖軍營,,若被發(fā)覺,只怕便沒有性命了,。但這狗賊逃進金營中,,我豈能讓他跑掉?”想到這兒,,顧不得許多危險,,抱著耶律念奴也躍身進了營去。

  一隊金兵很快圍擋上前,,一百夫長道:“你是誰,?竟敢闖我軍營寨?”張覺道:“有一個宋人逃進你們的營中了,,你們快將那個狗賊交出來給我,。”那金人道:“什么狗賊,?老子營里沒有狗賊,。看你是個治喪的,,老子不想沾了晦氣,,才不與你計較,快快走開,,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

  張覺大怒道:“我明明看見他奔了進去,,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這惡賊便是躲到了玉皇大帝老兒,,我也要將他揪出來,。”說罷,,闊步往營中搶了進去,。

  那百夫長怒道:“你找死?!蓖尨滔驈堄X后心,。張覺身子一側(cè),讓過他槍頭,又向里搶入,。那百夫長一愣,,勒轉(zhuǎn)馬頭沖向張覺,半空中綽槍而刺,。張覺回手一掌,,將他擊落馬下,隨之趕上去抓住他胸口,,一把舉過了頭頂,。

  那百夫長嚇得嗷嗷大叫。張覺環(huán)顧了眾人一眼,,大聲道:“我并不想殺人,,只是要將那狗賊找出來??煺f,,那個狗賊在哪兒?”一手提著那金將,,一手橫抱著耶律念奴,,一步步向金營中走去。眾金兵不敢阻擋,,一步步往后退卻,。

  忽然又一隊金兵馳出,,為首是一名千夫長,,喝道:“阻住這南蠻子,?!焙笸说谋娊鸨@才發(fā)了一聲喊,猛撲上前,。

  張覺將那百夫長摔擲了出去,撞翻一大片搶上來的金兵,然后大叫著:“你這狗賊是誰,?快出來見我,快出來見我,!”向里疾闖而入,。眾金兵聞訊,紛紛趕來,,重重將他圍住,。

  那千夫長大怒,挺槍向他刺去,。張覺一側(cè)身,,抓住了他槍頭,“啪”的拗斷,一晃身轉(zhuǎn)到那千夫長身側(cè),,勒住了他脖子,,槍尖對準了其咽喉處,道:“快說,,那個黑衣人到哪兒去了,?他藏到哪兒去了?”那千夫長面色大變,,但仍道:“老子不知道,,便是知道了,老子也不告訴你,?!?p>  張覺大怒,手臂一緊,,槍頭“撲”的插進了那千夫長脖子右側(cè),,那千夫長腦袋一歪,悶哼一聲,,撲地扭動幾下身子而死,。

  張覺一晃身,又抓住了一名金兵,,將之高高舉起,,大聲喝道:“你說,那個黑衣人在哪兒,?”眾金兵見他抱了一人,,仍能將一人高舉過頂,神力驚人,,無不后退,。那金兵嚇得魂不附體,哇哇大叫,,如何還會說話,?張覺將之奮力一摔,那金兵頭撞在硬石處,,摔得腦漿迸裂,。

  張覺又連連抓出,或擲或摔,,連傷了數(shù)人性命,,然后又往營帳深處奔去,大呼道:“你們快將那個黑衣人交出來,,否則老子踏平你們這鳥營,。”他找不見那黑衣人,漸漸狂躁起來,,往前一縱,,落到了兩名金兵跟前,“砰砰”兩掌將二人打得頭骨碎裂而死,,然后劈手一挾,,奪下一桿長槍,奮起神威,,片刻間,,打得眾金兵人仰馬翻,地上躺了數(shù)十具金兵尸首,,口中呼道:“不交出那惡人,,老子便踏平你這鳥營去?!庇滞镪J入,,金兵莫不能擋。

  忽然金兵大隊涌來,,有數(shù)千人之多,,為首之人矮小精悍,乃是婁室,,看見張覺,,又驚又怒:“張覺,你還沒死么,?”張覺也是一怔,,想起了在燕山府時義兄王安中殺獄犯替己之事,但現(xiàn)下欲要遮掩也來不及了,,也來不及多說什么,,遂又猛殺不休。

  完顏婁室一下明白王安中殺的是假的張覺,,暗自氣怒,,命金兵擒殺這真張覺。

  金兵越聚越多,,張覺抱住耶律念奴,,不住騰挪躲閃,。單靠一手已難應付,,當下身子一縱,遠遠落了開去,,將耶律念奴放在地上,,道:“念奴,你且在這兒等一下張大哥,張大哥現(xiàn)下便為你報仇,,一定將那黑衣人抓住碎尸萬段,。”又奪多了一桿槍,,雙槍舞動,,有如風車一般,闖入人群,,擋者無不披靡,。

  婁室看轉(zhuǎn)眼被他傷了百多人,大是驚怒,,轉(zhuǎn)眼瞧見了地上的耶律念奴,,一詫之后,喝斥諸兵將道:“且將那遼國公主尸體搗爛了,?!?p>  數(shù)十名兵將應令而去,張覺大吃一驚,,將手中兩桿長槍擲出后,,又連奪了十余桿槍呼呼的投擲過去,那數(shù)十名金兵登時被長槍自后刺入,,或三四人一串,,或四五人一串,成排倒下,。

  完顏婁室看見張覺如此武功,,也不禁驚震住。張覺一個縱躍搶到耶律念奴身邊,,將耶律念奴抱起,,道:“念奴,張大哥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足尖一點,,抱耶律念奴躍到了一匹馬背上,橫放在身前,,然后策馬向前面的金帳沖去,。長刀起處,只見一片刀光血影,,頭顱滾滾而下,。

  完顏婁室大驚不已,無奈諸兵將均不能制住他,。張覺沖到一座大帳前,,一刀將帳劈開,,大叫道:“狗賊,快滾出來,?!钡珟?nèi)空無一人。他又馳到另一座帳前,,揮刀劈開營帳,,大叫道:“狗賊,有種的你便滾出來,,滾出來,!”帳里有數(shù)名金兵在休歇,見有人闖入,,急忙去找兵器,。張覺大怒,橫刀數(shù)劈,,將眾人一一斷成了兩截,,又往另一處大帳馳去。

  他從一座山坡上殺下來,,又往另一座山坡殺上去,,連挑了金兵數(shù)十處營帳,一路上來去如風,,如入無人之境,,依然毫無那黑衣人之影,不由心若喪死:“那狗賊能逃到哪兒去,?難道他當真不見了么,?”提刀立馬于山坡上,四處遠眺尋找,,刀口已卷了數(shù)個口子,,一滴滴鮮血順著刀尖落下。

  金兵發(fā)現(xiàn)了他,,又紛紛涌上,,有的手持飛繩絆索,有的放箭,,叫囂道:“抓住他,,抓住他,將他和那女子萬馬踐尸,!”從四周圍攏,。張覺想起當日教主蒲燕陽所遭的暗算,忖道:“那狗賊日后我再找他手刃罷,,念奴已死,,我豈能讓她如她父親一般遭人萬馬踐尸?”一勒馬頭,,長嘯一聲,,往坡下縱馬沖去。

  金兵已將他下坡之路緊緊圍住,。張覺盤舞長刀,,削擋往頭上飛來的繩套,將數(shù)十個繩套削斷,,“呼”的沖進了金陣中,。金兵拉起數(shù)十道絆馬索,張覺顧此失彼,,只擋得頭上的飛繩,,卻顧不及地上的絆馬索,那馬兒登時被絆中,,驚嘶一聲向前跪跌了出去,。

  張覺大吃一驚,抱著耶律念奴翻跌在地,,滾了數(shù)滾,。眼看又要掉入金兵裝在地上的繩套中,疾忙提了一口氣,,長刀在地上一撐,,身子又騰空而起,抱著耶律念奴落向另一匹馬兒,,將馬上的金兵踢翻下馬,,又策馬舞刀往坡下殺去。

  但他已闖進金營深處,,前面密密麻麻的盡是金兵,,以教主蒲燕陽的武功尚不能脫困,他張覺武功遠在蒲燕陽之下談何容易,?當下打定主意:“便是死,,我也要和念奴死在一塊兒?!苯庀卵鼛?,將耶律念奴綁扎在胸前,然后大呼一聲,,又奪了一桿長矛,,左手揮刀,右手舞矛,,狂殺下去,。

  突然,,一支長箭“嗖”的自背后破空射至,力道甚猛,,張覺回刀拍打,。那支箭一下折為兩截,箭頭仍向張覺射來,,“卟”的插中了肩頭,,箭簇盡沒于肩!

  張覺只覺鉆心般疼,,左手之刀脫落馬下,,回頭看去時,只見一少年金將領(lǐng)著盾牌兵,、鐵甲兵,、黑騎兵、弓弩手等黑壓壓的來至,,手中尚挽著一副強弓,,原來是金太宗完顏晟的兒子,封為霍王的完顏斛孛束,,顯然適才這一箭便是這斛孛束所射,。

  完顏斛孛束馳到跟前,喝道:“哪兒來的南蠻子,?竟敢在此大呼小喝,!”伸手往后抓過了一名金將的銀槍,然后槍花一抖,,催馬上前,,一桿銀槍矯若游龍般搠向張覺面門。

  張覺暗道:“此人也是滅了大遼的金將之一,,奴兒,,張大哥為你大遼報仇?!币膊话纬黾珙^箭桿,,側(cè)身架開他槍頭,另一只手向他腰間拍去,。完顏斛孛束反應敏捷,,槍桿一沉,向他手臂擊落,。張覺若不撤招,,便是斷臂之禍,暗道:“這賊廝鳥也有些武藝,,怪不得敢四處撒野,?!笔滞笠晦D(zhuǎn),變掌為抓,,同時另一手所持長矛猛向他面門摜去,。這兩招一氣呵成,左右分襲,,斛孛束無法化解,,顧命要緊,,急忙身子往后一拔,,躍下馬來,手中銀槍被張覺奪了去,。

  斛孛束又驚又怒,,卻不肯就此認輸,右手凌空一抓,,又抓過了一名金兵手中的單刀,,躍身上馬撲了過來,左三路,,右三路,,一口氣向張覺砍出了十七八刀。

  張覺連退了數(shù)步后,,趁他換招之際,,驀地大喝一聲,橫矛向他腰間掃至,。斛孛束雙足一蹬,,凌空而起,兜頭向張覺揮刀砍下,。張覺將矛往上一搠,,一道寒光疾向他當胸刺去。斛孛束應變也奇速,,揮刀斜削,,將那長矛矛尖削斷,然后順著矛桿滾下,,單刀掄圓,,疾劈張覺。

  張覺暗驚,,不待他單刀砍出,,將矛一震,將他身子擊開,,同時一掌上擊,。斛孛束不及砍下,,發(fā)掌抵擋,身子借勢躍起,。張覺暗喜,,趁他身子離開矛桿之機,長矛一縮一抖,,“嗤”的刺進他右肩頭中,,一下被張覺撐住舉起。

  斛孛束痛呼一聲,,單刀脫手飛出,,伸手去緊緊抓住那矛桿,以免被刺得更深,。鮮血順著矛桿流下來,,滿臉痛苦之色,幸而他身穿鎧甲,,矛尖又已被削去,,否則已是透肩而過。饒是如此,,斛孛束也已疼痛入髓,。

  婁室疾奔了過來,驚呼道:“小霍王,!”張覺高高刺舉著他,,要將他用力往地上摜摔去,眾金兵齊聲驚呼,。跟著又十余騎疾奔而至,,為首一人道:“不可傷了霍王?!睆堄X轉(zhuǎn)頭一看,,乃是完顏宗望!完顏宗望見了張覺,,一愣,,才知上了王安中的當,喝道:“張覺,,放下小霍王,。”

  張覺見四周已是黑壓壓的人群,,任自己武功再高上十倍也已無法殺透得出去,,心下一動,向斛孛束瞧了一眼,暗道:“看來我須得倚仗此人出去,?!碑斚麓舐暤溃骸叭粢也粴⑺憧炜熳岄_,?!彼鯐r欲要摔死他,現(xiàn)下已是不肯殺他了,。

  完顏宗望大聲道:“大家且退開,。”眾金兵遂讓開了一條路來,。張覺一手高舉矛桿挑著斛孛束,,一手抓著馬韁,身前猶綁著耶律念奴,,策馬緩緩往前而行,。眾人皆被這一幕驚住了,。

  馳了一盞茶功夫后,,終于出到了營外,前面再無金兵阻攔,,張覺這才暗松了一口氣:“今日若不是得賴此人,,我和念奴皆要遭萬馬踐尸了?!碑斚掠昧⒚瑮U往后一抖,,甩脫了斛孛束。

  斛孛束“砰”的掉在地上,,眾將忙上前將他扶起,。斛孛束從未有此敗辱,如何肯放張覺走,?奪了一根長槍和一把鋼刀,,將長槍猛向張覺擲去,同時躍身而起,,揮鋼刀隨后向張覺砍至,。他擲長槍是阻張覺逃跑而已,隨后的出刀才是要取張覺的性命,。

  張覺聽得背后風響,,揮矛往后一擊,那長槍倒轉(zhuǎn)槍頭,,往后飛回,,不偏不倚“嗤”的插進了斛孛束心口中!斛孛束掉落地下,口吐鮮血慢慢不動了,。

  眾金兵大驚,,忙搶過去叫道:“小將軍,小將軍……”但斛孛束已氣絕而死,。完顏宗望和婁室趕至也呆愣住了,。張覺萬料不到這一擊竟要了斛孛束性命,急忙縱馬逃去,。

  完顏宗望大怒,,命金兵將之擒住為斛孛束報仇。滿營金兵傾盡而出,,縱騎追張覺而去,。

  張覺和耶律念奴同乘一騎,如何逃得過金兵輕騎,?眼看千余名金兵漸漸追近,,忙馳進了林子中,然后將長矛一扔,,橫抱了耶律念奴縱身落到了道旁的灌木叢中,,那匹坐騎仍往前奔去。過不多時,,大隊金兵即飛馳而過追下去,,張覺趕忙抱耶律念奴往林子深處疾奔而去。

  也不知奔了多遠,,張覺才在一山泉處將耶律念奴放下,,耶律念奴雙目緊閉,臉額上仍貼著一綹被雨水濕透的頭發(fā),。張覺掬水輕輕將她臉上洗凈,,理直了她額角上的頭發(fā),忍不住又已痛哭出聲:“她本是大遼的公主,,卻為我這一介武夫而亡,,我如何對得起她?如何對得起大遼,?”低下頭,,輕撫其臉,泣道:“念奴,,如果張大哥不是要回到大宋,,不是執(zhí)意去救人,你就不會離張大哥而去了……都是張大哥的錯,,都是張大哥害了你……”說到傷心處,,凄惋欲絕,,呆呆的注視著耶律念奴,渾忘了拔出肩后之箭,。他自被囚住后,,已數(shù)天不食,身體本來極虛弱,,現(xiàn)下他像是什么也感覺不到了,,就連身上受了極重的傷,也不覺得疼痛了,。

  過了許久,,張覺才又道:“張大哥這便和你回大遼去,你是大遼國的公主,,張大哥豈能讓你葬身異國,?……”彎下腰,又抱起耶律念奴,,往西北方向而行,。

  幾陣北風吹過,十余只征鴻悲鳴著掠過頭頂,,向遠處南峰飛去,。張覺抬頭看了看去雁,又想起了三秦派,,那兒的化龍崗正是一年一度射雁的好地方,,而當初自己也是在那兒打傷了耶律念奴,,在那兒遇上她,,往事猶歷歷在目,但花開花落,,流水不復,,轉(zhuǎn)眼已過了一年了,耶律念奴也躺在他懷中已死去,,并不是當初抱著她嬌叱氣罵尋醫(yī)問藥的傷時,,他悲不能已,不信已發(fā)生了這等天人兩隔的大變……

  張覺又抱耶律念奴向北行了兩天后,,終于看見了一些刻著契丹文字的殘城破池,,低下頭對耶律念奴道:“念奴,我們已回到遼國了,,你再睜開眼睛看看罷……張大哥已陪你回到遼國了……”但耶律念奴只是微仰著頭,,臉色蒼白,如何能稍動一下,?

  張覺霎時又一陣傷心欲絕襲上心頭,,抱她往城外荒嶺走去,,四處已是一片渺無人煙,到得一開闊山野時,,張覺身心俱疲,,頹然坐倒在地,雙臂已然麻木,,這才將耶律念奴輕輕放在地上,,呆呆的瞧著她。

  許久后,,他才拔出肩頭之箭,,用箭在地上慢慢的挖坑,挖了數(shù)個時辰,,挖好了一土坑,,他背后鮮血將衣衫打濕了一大片,但他哪里知道疼痛,?

  張覺看了看耶律念奴,,又看了看土坑,一陣陣心顫,,無論如何無法將耶律念奴放下坑去,。耶律念奴已死多時,但依然面色如生,,有如昏睡,。

  當晚,張覺又將耶律念奴抱在懷里,,回想起她否認竊訣時胡攪蠻纏的神態(tài),,她在飛狐塞的失國之悲,她強忍悲痛跟自己回大宋的至情至愛,,忍不住又淚水長流,,道:“念奴,你怎么丟下張大哥忍心一個人去了,?大遼國亡了,,你心傷至死,奔波不停,,營營役役地活著,,但現(xiàn)今老天爺也要你去了……要你孤單一個人去了,你丟下張大哥怎么辦,?……張大哥雖對不起你,,但你怎可丟下張大哥……”說到這兒,泣不成聲,,已不能自控,,“今晚是張大哥陪你的最后一晚了,,本來張大哥以為能照顧你一輩子的,卻不想你還是離張大哥去了,。以后你若覺得孤單時,,再來找張大哥罷……”

  到得月又參橫時,他才抱起耶律念奴,,慢慢的放進土坑里,。輕輕整理好她衣衫。又端詳了老半天后,,這才抓起一把黃土,,慢慢的撒到她身上,黃土滴滴灑灑的掩至耶律念奴當胸,,張覺雙手顫抖著,,無論如何不舍得將耶律念奴頭臉淹沒,情知這一抔黃土撒下去,,便永世難見了,。他久久的凝視著耶律念奴,如塑像一般,,欲哭已然無淚,。

  月亮終于漸漸在天際隱沒,天色又暗將下來,,瞧不清耶律念奴面目了,,張覺這才閉上眼睛,轉(zhuǎn)過臉去,,雙掌朝黃土堆上奮力一推,,黃土瞬時如潮水般漫過了耶律念奴頭臉,一下將她埋沒,。張覺回過頭來睜眼看不見耶律念奴,,頓時“哇”的伏土大哭起來。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張覺才止住哭聲,呆呆的坐在黃土前,。到得天亮時,,天空中忽飄起了小雪,現(xiàn)正是八月天時,,但遼西八月已見飄雪,。張覺凝視黃土良久,又用雙手刨土,,慢慢的為耶律念奴堆了一個墳塋,。

  張覺找來一條石塊,,欲要刻下“亡妻耶律念奴之墓”幾字,但想到念奴至死仍是冰清玉潔的身子,,也未和自己行過夫婦之禮,,如何能稱之為妻?想了許久,,才在上面刻下了“大遼蜀國公主耶律念奴之墓”幾字,,然后伸掌一拍,石塊應聲入土,,豎于墳前,。張覺凝視著石碑,想著黃土下的耶律念奴,,心中又一陣悲慟欲絕,。

  天空雪絮越飄越密,忽忽灑灑的在張覺身遭和墳塋前飛舞來去,,不多時,,地上便蓋了一層白,也履蓋了那小小墳塋,,張覺靜靜的呆坐于墳前,,動也不動。

  許久,,他肩頭和腿上一陣鉆心般疼痛傳來,,才記起身上之傷,撕開衣衫一看,,傷處血水不停的滲出,,已然變黑,才知這幾天來處于悲憤驚怒中,,渾忘了滿身傷痛,,此時傷情已加重。

  張覺急忙揮指封了傷處要穴,,拾了些干枯的柴草,,燃起了一個小火堆,從懷里取出一把匕首,,放在火焰里燒了幾下,,然后揮刃割剜去傷處的腐肉,他直痛得滿頭是汗,,這般忙乎了半天后,,才將腐肉去除,取些金創(chuàng)藥敷上,,強打精神盤氣療傷,。

  過了兩個多月后,,張覺身上各處刀槍箭傷才好了大半,伸手進懷里碰觸到教主所送之物,,暗道:“不知教主要交什么給我,?”取出來一看,是一灰布包裹之物,,這數(shù)月來他一直沒有打開,,只盼有了教主消息后再還給教主。現(xiàn)下教主消息全無,,他忍不住將灰布解了開來,,眼前三字頓時讓他頭暈目眩,原來這赫然便是《龍蛇訣》,!蒲燕陽在危急時,,想這本《龍蛇訣》是張覺舍命尋來,是以還了給他,!

  張覺明白了教主之意,,心頭大熱。他略翻了幾頁后,,又想起了耶律念奴為此訣歷盡艱苦的情景來,,他一直抱著她往東回玉皇頂,但她卻不愿將此訣拿出來,,一路上與自己“斗智斗勇,、嗔癡怨怒”,直至他性命攸關(guān)的最后一刻,,才拿出訣救了他……往事歷歷在眼前,,這本秘笈也似尚留存著耶律念奴的余溫,但她已帶著無恨眷戀長眠于此地下……張覺又熱淚滾滾而下,,將那訣也打濕了,,便合攏來又放進了懷中,不敢再看,。

  眼見耶律念奴七七喪期已守滿,,張覺欲抽身而去,回頭一眼看見耶律念奴嚴冬厚雪下覆蓋著的孤伶伶的墳塋,,忍不住又一陣酸楚:“寒冬大雪,,念奴一人在此定然倍感凄涼,我豈能現(xiàn)下便離她而去,?”遂又坐下守護在耶律念奴墳旁。

  天更寒了,,雪更大了,。張覺無厚衣御寒,,只得每日練功打坐,幸而他內(nèi)功深厚,,雖隆冬大雪也不能凍傷他,。而張覺也愿越寒冷越好,仿佛只有這樣折磨自己,,才能報得耶律念奴深情之萬一,。

  這一日,他又在練功,,看見不遠處幾棵桑樹枝上發(fā)出了幾粒青亮的嫩芽,,風雪也漸漸少了,這才驚覺一年早盡,,冬去春來,,忍不住又一陣傷感:“想不到念奴一去已有將近半年……我有半年不曾見著念奴了……”一時人去物非,恍若隔世,,又呆呆的瞧著耶律念奴墳塋,,怔怔的落淚。

  幸而此時山川冰雪開始暖融,,流水又復潺潺,,百花吐艷,鳥兒啾啾婉鳴其間,,這才心下略慰:“念奴,,張大哥本來是要一輩子守在你身邊的,但那個黑衣人不找到將之凌遲處死,,張大哥如何對得起你,?張大哥現(xiàn)下便去找那個黑衣人報仇,待張大哥殺了那個狗賊后,,再回來永陪在你身旁,。”略一頓,,又道:“這兒有山泉小鳥,、鮮花白雪,念奴,,你若覺得孤單寂寞了,,便聽聽小鳥的啼叫和聞聞花兒的香氣罷?!边@才站起身,,轉(zhuǎn)身緩緩離去。

  半月后,張覺又尋到當先的金營中查找那黑衣人下落,,但金兵早已撤去,,只得覓路南回,一路上暗道:“那黑衣人是個宋將,,嗯,,我且再到童貫營中去找他?!?p>  十多天后,,一場大寒南襲,紛紛揚揚的下起了大雪,,張覺裹衣而行,,來到了燕山府,心下一喜:“又去叨擾王兄一杯水酒了,?!钡M得城來,城里已人去室空,,城樓上赫然吊著一顆頭顱,,竟是王安中的!張覺大驚不已:“王兄的頭顱如何會被掛在城樓上,?城中又怎地空無一人,?到底發(fā)生甚么事了?”

  隱隱暗覺此事或與自己有關(guān),,“當初王兄正是用一個案犯的頭顱頂替了我交給完顏宗望,,后來我在追那個黑衣蒙面宋將時,不小心被完顏宗望和完顏婁室認出,,難道金兵后來回軍攻陷燕山府殺了王兄,?……”想到這兒,一陣不安,,將王安中的腦袋取下,,埋在了城外,恭恭敬敬的拜了數(shù)拜,,這才轉(zhuǎn)身去決定查個水落石出,。

  這一日,近了一村子,,見四處斷墻殘垣,,無一人影,張覺暗詫,,推開一扇柴門,,院子里雜草叢生,雉飛兔逐,幾段白骨散落草叢間,,大驚:“這村子來了強盜山匪么,?怎地殺了這許多人,?”又往別處幾家農(nóng)舍走去,,一般的見白骨散落于村野間。

  張覺霎時驚震住了:“是誰將這村子里的村民殺光了,?”

  到得當晚,,他又進了另一村子,眼前景象竟也是白骨累累,,斷墻殘垣,,和先前那個村子毫無二致。張覺呆住了:“怎地這個村子也遭了洗劫,?難道兩個村子遭的是同一伙人所為,?大宋官府呢?怎地讓那些賊寇殺害了這許多百姓,?”

  當下繼續(xù)南行,,但此后連過了十余個村子,眼前所見一般是尸骨遍地,,斷墻殘垣,,慘不忍睹。張覺心頭頓時掠過一絲不祥之感,。

  他快步而行,,這一日到了兗州附近,一大隊百姓或肩扛背包,,或拖兒挈女,,或牽趕牲口,沖風冒雪行來,,個個衣衫破敝,,形容枯犒,凍得瑟瑟作抖,。當中一中年婦女懷中猶抱著一嬰兒,,那嬰兒大抵是冷餓極了,不停的大哭,。那中年婦女沒法哄得他住,,只怔怔的瞧著他,目光灰暗無神又充滿憐愛,。

  張覺見狀,,不由眼圈紅了,正要現(xiàn)身前去相助。忽見四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笠,,向林子盡頭一間木屋走去。張覺看這四人行止不俗,,跟了上去,,虛步掩到窗戶下,小心探頭往里瞧去,,見屋中盤坐著一人,,赫然是蒲教主的師弟謝野狐,暗詫道:“他如何會在這兒,?”

  不一刻,,那幾人來到林屋前,解下斗笠,,抖落蓑衣上雪花,,魚貫進了木屋中。

  謝野狐見了四人,,站起來迎道:“虛中兄,、劉兄、吳兄,、士談兄,,你們怎么來了?”那四人向他舉手還了一禮,,當先一人道:“孫兄,,終于找到你了?!贝巳藦托沼钗?,名虛中,為資政殿大學士,,身形微胖,,留著一部大胡子。張覺暗自一詫:“教主的師弟不是姓謝么,?怎么叫他孫兄,?”

  謝野狐招呼四人坐下,每人倒上了一碗暖酒,。宇文虛中問道:“孫兄為何不回朝去,?”謝野狐神色一暗,欲言又止,。

  左首一人遂小聲探詢道:“聽童貫說,,孫兄并非姓孫,,而是逆賊蒲燕陽的師弟?”此人姓劉名著,,約摸四十余歲年紀,,長得有些蒼老瘦削,穿著一件褐濁衣衫,。

  謝野狐這才點了點頭,,道:“不錯,在下原是姓謝,,賤名野狐,。孫溥只是謝某進宮后所取名字?!北娙艘辉專x野狐繼續(xù)道:“謝某原是昆侖山折梅派弟子,,因機緣偶合救了小王子而入宮,。怕有人進宮來找謝某,是以不得計另取名孫溥,。七個月前,,謝某也想回京去,后來卻被童大人以黃教弟子之名緝捕,,謝某不得已,,躲藏于此?!北娙诉@才恍悟,,張覺也明白了其中原委。

  宇文虛中道:“那謝兄還打算回朝么,?”謝野狐點了點頭,。宇文虛中嘆了一聲,眼一紅,,道:“那我們該叫你一聲孫太傅才是,。”

  張覺一怔:“難道他是當朝太子的師父,?”當日謝野狐和蒲燕陽在玉皇頂上談?wù)?,他和蕭洞天等人不便旁聽,遠遠躲了開去,。是以并不知道謝野狐身份,。

  謝野狐一怔道:“虛中兄如何這般說?”宇文虛中道:“完顏宗望已兩度圍困京城,,徽宗皇帝禪位作了太上皇,,現(xiàn)今皇上是欽宗皇帝,,而諶兒已然被封為太子了?!蹦侵R兒年方四歲,,是欽宗皇帝之子,拜謝野狐為師,。

  張覺大吃了一驚:“莫非金兵已南下侵宋,?”一下想起義兄王安中的頭顱和那些村莊的白骨,恍然而悟,,只驚得背后冷汗直冒:“原來義兄和荒村上的那些白骨是女真人所殺,,他們不是剛和大宋一同滅了遼國永結(jié)為盟么?為何又侵了大宋,?”

  忽聽得“砰”的聲響,,右首一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這叫張覺的狗賊,,貪色忘義,,既投降了女真人,做了女真人的平州留守,,卻殺死了遼國降臣左企弓等人投奔王安中,,又闖進了金兵營中后,踹了人家的兵營,,殺死殺傷了人家?guī)装偃?,還殺了完顏晟的兒子,今害得我大宋遭此連天兵禍,?!贝巳朔侥橀燁~,慷慨有色,,姓高名士談,,官居翰林直學士。另一身形略矮削之人叫吳激,。四人皆是當朝奉官翰林,,詩才之名震于南北,謝野狐與之交往甚篤,。

  張覺一下震住了:“難道金兵入侵是因我之故,?”謝野狐急忙問道:“那張覺不是已砍了頭送給完顏宗望了么?怎地又去挑了金營,?”劉著道:“這王安中做的偷梁換柱的法子,,本來也做得天衣無縫的,偏生他又到人家的兵營中去大鬧一翻,,被人家識破啦,,于是完顏宗望便點起大軍來問罪,,唉……”謝野狐道:“那可有其甚訊息沒有?”

  高士談道:“那狗賊不知逃到了何處,,哪兒有他的聲訊,?”張覺暗道:“我在大遼,自然誰也找不到我了,?!?p>  謝野狐道:“王安中也不知道他的聲息么?”高士談道:“那王安中被朝廷問罪,,也說不出張覺的下落,,朝廷于是殺了他頭給女真人陪罪,但女真人卻不肯就此甘休了,?!?p>  張覺這才知這位鐵筆門名宿的頭顱是如何掛在燕山府城樓上的,心下一悲:“是我害死了義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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