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黃色的防靜電環(huán)氧樹脂地坪鋪滿了車間,，一塵不染,，反射出溫暖的光,。一條條SMT生產(chǎn)線上,，機械臂忙碌地把各種各樣的電子元件安裝在印刷線路板上，生產(chǎn)線上各臺機器的信號燈時不時閃爍,，各條生產(chǎn)線的電子信息屏變換著數(shù)據(jù),。

　　方自歸坐在一條生產(chǎn)線的主控計算機前，翻看設(shè)備的維修手冊,，發(fā)現(xiàn)文件里印著許多GM的標志,，有些奇怪。GM最近幾年都是世界五百強第一名,，方自歸在報紙上看到過,，于是問身邊的師父：“Jackson，為什么我們公司內(nèi)部使用的文件上,，會用GM的logo呢,？”

　　杰克遜把維護手冊拿過來一看，“可能少數(shù)Manual沒來得及改,?！?p>　　“我們跟GM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我們以前是GM的子公司啊,。二十多年前建這個工廠時,，我們公司就叫GM Singapore。后來零件部門從GM獨立出來,，才改成了德弗勒汽車系統(tǒng),?！?p>　　“我們?yōu)槭裁匆毩⒊鰜砟兀俊?p>　　“老大們決定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這天以后，方自歸對這個外觀科幻的工廠就更崇拜了,。知道這個工廠已經(jīng)使用了二十幾年,，方自歸非常感慨，因為這棟只有四層的樓,，不管是車間還是辦公室，里里外外,，看起來都像是嶄新的,。

　　培訓，就在這個歡樂祥和的盒子里面進行了下去,，突然有一天,，亞太區(qū)總裁和老卑召集九位蘇州精英開會，通知大家,，亞當已經(jīng)被調(diào)離蘇州工廠項目,。

　　原來，老卑和亞當不和,，亞當因此突然離開團隊,，讓方自歸既驚訝，又有些失望和尷尬,。方自歸對老卑和亞當?shù)挠∠蠖己芎?，想不到兩個人會內(nèi)斗，才認識到在如此晶瑩剔透的玻璃盒子里面,，也有傳說中黑暗的辦公室政治,，這次海外培訓的培訓內(nèi)容，可真是夠全面了,。

　　母司對方自歸說：“根據(jù)歷史經(jīng)驗,，工廠還沒建成，上層就開始內(nèi)斗,，這工廠的前途是不會好的了,。”

　　克司經(jīng)過一番打探和推理,，下結(jié)論說：“老卑和亞當以前是平級的經(jīng)理,，在蘇州建廠老卑成了總經(jīng)理，亞當成了老卑的下屬,，所以亞當不服,。”

　　蘇州工廠僅有的兩個經(jīng)理斗起來，按照官方的說法,，是兩人在新工廠項目上的一些觀點不一致,。比如老卑認為發(fā)往蘇州的設(shè)備應該是ABC，亞當認為應該是CDE,，亞當對自己的觀點很堅持,，因為他是生產(chǎn)的負責人，而老卑認為自己做為總經(jīng)理,，沒有得到亞當?shù)淖鹬?，兩人就開始斗。

　　讓方自歸略感欣慰的,，就是覺得這應該不是階級斗爭,。

　　亞當被清除出團隊后，蘇州工廠使用的設(shè)備也被確定了下來,，全是些年代久遠的二手設(shè)備,，新加坡人叫中古機。中古機這名字,，讓方自歸聯(lián)想到黑暗的中世紀,。方自歸在新加坡的二手設(shè)備供應商那里，和師父杰克遜一起調(diào)試這些馬上要發(fā)往蘇州的中古機,，確實有種即將被黑暗籠罩的感覺,。

　　新來的生產(chǎn)經(jīng)理叫陳順風，大家一聽他的大名,，就猜測他是漁民的后代,。陳順風跟亞當?shù)墓芾盹L格不一樣，他不會像全盤西化的亞當一樣坐在辦公桌上,，和下屬一邊分享他的餅干一邊談工作,，而是喜歡坐在辦公桌后的大班椅上，以一種權(quán)威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下屬面前,。

　　陳順風一上任,，就在他參加的第一次晨會上，展示了他的壓迫式打法,。

　　汽車行業(yè)質(zhì)量體系有一個“持續(xù)改進”的要求,，每天的晨會，就是持續(xù)改進的方法之一,。這天重卡汽車音響的新加坡工作小組和蘇州團隊開晨會,，順風殺來了。當談到某個生產(chǎn)過程的缺陷率時,，順風開始使用5W1H大法,，追問那個新加坡的質(zhì)量工程師,。

　　5W1H就是連續(xù)問5個WHY和一個HOW，以期找到問題的根本原因并對癥下藥,。這個質(zhì)量工程師認為,，順風這個問題比較幼稚，所以對順風咄咄逼人的5W1H不太買賬,，臉越來越紅,，脖子越來越粗，當順風問到第四個WHY時,，這工程師當著蘇州團隊的面居然毛了,，翻出一本手冊甩在桌上，不回答順風的問題,，說：“你自己看書吧,，書上都有?！?p>　　這種情況，就好像順風問為什么窨井蓋是圓的,，工程師回答是因為原因A,。順風又問為什么會出現(xiàn)情況A，工程師回答是因為原因B,。順風再問為什么會出現(xiàn)情況B,，工程師回答是因為原因C。這時,，導致情況C的原因,，大概只有上帝才能回答了，順風再問為什么會出現(xiàn)情況C,，工程師就說：如果窨井蓋是方的,，你他媽又會問為什么不是圓的，你讓窨井蓋怎么做,？它總得有個形狀吧,。

　　此時晨會的氣氛很尷尬，然而,，陳順風仍然鍥而不舍地追問已經(jīng)拒絕回答問題的那個質(zhì)量工程師,，直到其他工程師圍上來打圓場，這件事情才不了了之,。

　　這次晨會,，雖然陳順風沒能在重卡汽車音響項目上完成他的第一個5W1H，但是成功地向蘇州團隊展示了他的壓迫式打法,。

　　陳順風橫空出世后,，蘇州團隊這些人感覺刮來了一陣逆風,，但是陳順風非常買老卑的賬，這個團隊的團隊精神,，基本上還是能得到保障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蘇州團隊即將學成回國,，老卑和陳順風在新加坡搞最后一次團建,，請九個蘇州籍員工再到東海岸吃海鮮。

　　這次吃海鮮的主菜是辣椒蟹,，與上次吃的黑胡椒蟹做法不同,，但用的螃蟹是一樣的。上次克司以半顆門牙為代價,，論證了大閘蟹和大海蟹的區(qū)別,，這次克司老實了，再也不敢用牙咬蟹鉗了,。

　　克司的門牙崩掉以后,，在后來的兩個月里，一直是以1.5顆門牙的形象出現(xiàn),，特別有個性,。克司之所以不顧國體,，把這個形象在外國堅持這么久,，不是他喜歡這種丐幫會員的造型，而是在新加坡補牙,，很貴,。

　　大家?guī)Я艘欢逊奖忝嫫筮^海到新加坡填肚子，克司則堅持漂洋過海把自己的半顆門牙帶回蘇州修理,，都可以算拉動國內(nèi)消費,，支持家鄉(xiāng)建設(shè)。

　　就要離開新加坡了,，大家在飯桌上聊新加坡,，聊著聊著，說話有點兒漏風的克司問：“那邊有燈光,，好像是個小島,。那邊也是新加坡嗎？”

　　陳順風道：“那個島屬于印尼,?！?p>　　連母問：“印尼是不是也有很多華人？”

　　老卑道：“印尼的華人不多,，只占印尼人口的4%,。但印尼華人控制印尼70%的經(jīng)濟,。”

　　納德道：“印尼華人這么厲害??？”

　　老卑笑道：“華人都厲害。華人在馬來西亞只有三分之一,，卻控制馬拉西亞90%的經(jīng)濟,。”

　　陳順風道：“菲律賓也一樣,，華人少,，但是經(jīng)濟被華人控制。

　　老卑用毋庸置疑地口吻說：“我們?nèi)A人是很優(yōu)秀的,?！?p>　　方自歸非常驚訝，這是一個對他來說完全嶄新的說法,，這是一個顛覆了他很多年認知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