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瞻兄,你決定好了么?”幾日后的眉山府上,子由看著一籌莫展的子瞻問道,。子瞻仍不言語,,看著門外群山,,竟有了幾分依戀之情。翠竹,,群山,,清酒,甘泉,,在子瞻看來仿佛成了莫大的慰藉,。
雖然只剩幾日便要赴任,但子瞻似乎并無一絲想要赴任的想法,。子由仿佛看到了子瞻的想法一樣,,說道:“朝中諸位皆以兄為希望,特為兄爭得入朝的機會,,兄最好還是細細考慮考慮吧,,莫要寒了那邊的心?!弊诱翱聪蛉荷?,似乎已有花朵綻放?!疤鞖廪D(zhuǎn)暖了,怎么會寒呢,?”
子由聽完,,讀懂了子瞻話中蘊含的意思,便答道:“即便初春,,入了深夜,,倒也微寒?!薄拔⒑畷r節(jié)倒是不錯,,但畢竟也將要到暖了?!弊诱坝终f道,。
二人正說著,突然有個人急急忙忙地跑來道:“報,,有人要見子瞻公子,。”子瞻正疑惑,,又聽到那人說:“那人說是從江寧來,,特受人委托前來,。”子瞻思前想后,,正疑惑江寧那么偏僻的地方?jīng)]有相識之人,,卻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連忙叫他進來,。
子瞻只將那人當(dāng)做一個尋??腿耍此呱锨皝硪膊辉?,連站起身都不曾有,,只微微點了點頭,瞥了那人一眼,。那人也覺尷尬,,便試著開口道:“蘇公子,在下奉江寧故交……”
話還沒說完便被子瞻不耐煩地打斷了:“故交處處都有,,你說的是哪個故交,?”那人聽完,本有一絲惱怒,,但畢竟有求于他,,便壓著性子說道:“先生可知臨川王和甫否?”
這一提,,子瞻的態(tài)度像是轉(zhuǎn)了個大彎:“原是和甫派先生來的,,先生且坐,用茶,?!闭f罷看著子由:“子由還不快去給先生倒茶?”那人卻站起身來:“不必了,,在下告辭,。”子瞻急忙便站起身來:“先生留步,?!蹦侨嘶仡^看了子瞻一眼:“不了,在下?lián)黄疬@杯茶,?!闭f完,那人便走了,。
此時子由又看著子瞻:“他是兄的友鄰,,眉山王氏。祖上幾代也做過官,,到了他們家道中落了而已,。給,,這是他塞給我的信,是王和甫寄給你的,?!?p> 子瞻默默接來信,默默讀完了一遍,,便放到了一邊,。子由連忙拿過了信,讀了幾遍,,一邊看一邊問子瞻:“這王和甫是你什么人啊,,怎么會給你一封如此細致的信?”子瞻看了看子由,,緩緩的語氣打開了那段塵封的故事,。
“那是我之前在京城考科舉的時候,因一篇文章結(jié)識了歐陽永叔和梅圣俞等名士,,那篇文章也在城中小有名氣,,大多學(xué)士皆仿其文風(fēng),但都寫偏了許多,。當(dāng)時便有人修書給我,,尋求作文之法,我略微指點一二,,他便再次寄來書信,,久而久之我二人便漸漸熟識,也會偶爾論論時事,,作作詩文,,只此罷了?!?p> 子由聽完,,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神情:“那兄可知道,,王和甫是誰么,?”子瞻搖搖頭。子由看著子瞻的反應(yīng),,仿佛在意料之中似的,,低聲說道:“那王和甫,乃王介甫僅剩在世上的兄弟,。臨川王氏兄弟三人,,老二在前幾年去世了,只剩王介甫和王和甫二人,,而害死王家老二的人,,”說到這,,子由刻意停頓了一下,“就是兄背后的諸位達官貴人,?!?p> 子瞻聽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么,,這王和甫是王介甫派來監(jiān)視我的么,?”子由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所以,是走是留,,兄說了算,。”
此時,,手持探事司白玉令的介甫正站在左掖門前,,看著手下一色的黑衣黑袍吏員,不免在查案之余還不免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誰能想到,,一個邊遠地區(qū)的官員,竟然能被調(diào)至京城,,這個最高貴,,人人都夢寐以求趨之若鶩的地方,而且還拿到了皇帝的專屬權(quán)利--雖然只有幾個時辰時間,。
“終于,,我還是回來了嗎?”介甫思索道,,但再看眼下,,時間并不允許介甫想這些問題,他要為自己在皇帝面前所說的一一解決,,即使都是虛構(gòu)的,。具體是虛構(gòu),還是確有其事,,都也說不準,。
介甫吩咐了探事司的人們幾句諸如“努力查案”之類的套話后,便又回到了先前李定安排的住所,。
元澤也不在,,據(jù)說是出去買菜了。介甫嘆了口氣,,走近屋中,,卻看到面如死灰的李定坐在桌旁,一動不動,,仿佛失了魂一般,。介甫連忙問道:“李中丞這是怎么回事,?”李定也不言語,只趴在桌子上,,仿佛在瞪著看桌子上的一杯茶,,茶還冒著熱氣。
介甫也不知道為何,,看了看那杯茶,,是介甫最愛的清茶?!斑@是元澤倒的吧,,正好與圣上一番爭論后也渴了?!毕氲竭@兒,,介甫端起清茶,一飲而盡,。此時李定突然像是回了魂般,,急忙跳了起來:“介甫公休要飲那茶?!钡珵闀r已晚,,介甫已一飲而盡。
此時,,外面突然進來一個人,,看著介甫,輕蔑地笑了一聲:“介甫公送來的探事司玉令,,嘖嘖,,這皇室的東西,做工甚是精美啊,?!?p> 介甫還想反抗,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倒下了,,之后腰部感覺一陣拉扯,,介甫知道這是那個人在拿探事司玉令,但介甫毫無力氣,,李定看到,,正想搶回,,卻被那人發(fā)現(xiàn)了,。
“呵,一條走狗罷了,,也配叫嚷么,?”那人看了李定一眼,,抽出腰間短劍,劃了一刀,?!傲T了,暫且先留著你吧,,將來興許還有用,。”
介甫只覺昏昏沉沉,,不一會身體只覺輕飄飄的,,飄了不知多久,最后飄到了朝堂上,。朝堂上,,介甫看到神宗,司馬學(xué)士,,還有……另一個王介甫,?
介甫感到不可思議,但喊不出聲來,。只聽到另一個介甫說:“陛下,,此文屬實是對陛下之大不敬,依臣愚見,,理應(yīng)按十惡之不忠罪,,處極刑?!彼抉R光反駁道:“新政本有弊端,,朝中諸臣皆有想法,總不能朝堂上清一色都是你的人吧,,王國公,。”
那個介甫又反駁道:“陛下,,若只說新政之弊,,臣愿接受,只是這篇文章處處皆暗諷陛下,,臣實是于心不忍啊,。”司馬光剛想開口反駁,,卻被神宗一句話打消了這個念頭:“那就依介甫公的吧,,李憲,去把他從獄中調(diào)出來,再讓他看看朕,,看看新政,。”
不一會兒,,李憲帶著那個死囚來了,,介甫定睛一看,雖未見過此人,,但介甫看出了他眼中的不甘和桀驁,。神宗看向死囚:“你可知罪?”
那死囚抬起頭來,,用那雙不敢和桀驁的眼睛看著神宗,。“你在奏文中說朕的新政無用,,朕這就挖了你的眼,,讓你看看新政下的我大宋,九州盛世,,絕無僅有,。”神宗說道,。死囚再次看了神宗一眼,,也沒有言語。
“好啊蘇子瞻,,來人,,拉出去,準備準備,,斬了,。王介甫,朕命你為監(jiān)斬官,,把他的眼睛帶回來,。”
那個介甫向神宗行了個禮,,便讓人帶著死囚赴刑了,。介甫連忙跟著那個介甫出去,看到那個介甫對死囚說:“哈哈哈,,蘇子瞻,,最終你還是敗了?!碧K子瞻,?介甫繼續(xù)跟著,,聽二人的對話。
蘇子瞻對那個介甫說:“王介甫,,雖然我敗了,但你也不會勝,,你妄圖天下世人皆為你之擁護者,,事事都要按照新政來,簡直是癡人說夢罷了,?!?p> 那個介甫大笑道:“哈哈哈,不錯,,蘇子瞻,,我就是要天下皆為我黨羽,現(xiàn)在你才知道,,太晚了,。”介甫聽完十分驚異,,但還是繼續(xù)聽了下去,。蘇子瞻又說道:“只是,你的計劃失算了,。世人都將要知道新政的陰謀,,也都會知道所為一心為民為國的新政,只是你滿足利益的工具,?!?p>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那個介甫得意地說道,,“只要他們離開新政一日,,京城就一日不得安寧。好了,,蘇子瞻,,上路吧?!闭f完劊子手便將蘇子瞻送上了法場,。“蘇子瞻,,一切都晚了,,哈哈哈?!蹦莻€介甫看著被斬的蘇子瞻,,大聲說道。
之后,介甫又飄到了遠處,,他看到,,昔日京城已早無了昔日的輝煌,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堆滿了一具又一具的骨架,,以及許多骨瘦如柴的人,坐在地上以草根充饑,。
介甫又往前走了走,,不自覺地進了宮城。宮城里有一座奢華的建筑,,上面赫然寫著“王府”二字,。介甫越看越迷惑,不自禁的走了進去,,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抓著一個衣著華麗者的衣袖。那老人只不停喊道:“王介甫,,你答應(yīng)要賑糧的,,糧呢?”
介甫聽到這句話,,心頭一顫:“那個衣著華麗的人,,就是我么?”只見那個華麗的人說道:“司馬學(xué)士不認字么,,某說了明日便宰雞羊供全城百姓食用,,何必來催呢?”那老人聽到這,,雖然氣憤,,但還憋著一口氣,用幾近于乞求的方式說道:“介甫,,百姓們都不成樣子了,,不指望吃牛羊,只想能吃上一口飯啊,?!蹦莻€人越聽越不耐煩,一把甩開了那老人:“我說過了,,明日,,明日,你是不懂話還是故意尋事,?”
老人不敢說話,,慌忙走掉,,走的時候嘴里喃喃道:“明日,明日,,幾日之前就說了明日,,什么時候才是明日啊,?”
介甫最終忍不住,,對那個介甫喊道:“你為何如此?”那個人聽到聲音,,轉(zhuǎn)頭看向介甫,,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因為,,我就是未來的你啊,,王介甫。我實行新政,,鏟異己,,除外人,最終一手遮天,?!?p> 介甫聽完,一口回絕道:“施行新政是為了天下百姓蒼生,,不是為了一手遮天,,鏟除異己,你不是王介甫,,你不配,!”那人也不惱,笑了笑:“我就是未來的你啊,,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比你更清楚,不要再掩飾了,,去吧,,實現(xiàn)自己的野心吧?!苯楦β牪幌氯?,高聲喊道:“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介甫突然睜開了眼,,元澤正站在他面前,?!肮幽阈蚜耍课胰ベI菜回來,,便看到公子和李中丞躺在地上,,我還怕公子出什么事……”介甫沒理他,慌忙跑出門外,,環(huán)顧一周,,街上還與平時無二,并沒有橫尸遍野,。
“剛才的一切,,只是場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