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鸞想起前世最大的困頓，并非她是庶女那么簡單,，究其本質(zhì),，無非是她不明白為己所用,。虞府上下欺她時她不抗,，姚碩愛她時她不求,，姚府脅迫時她不躲,，直到怨怒積壓到她無法承受,，這才想到跪地求救,，求的還不是良人,，最后錯失手中僅有，或者說從未擁有,。
也是經(jīng)歷了死亡的輪回,，現(xiàn)世她回過神，才恍然大悟,，只有握在手里才是最可靠的,，而她能握在手里的，一是自己和本心,，二便是金銀,。古語有云，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對此深信不疑,。
即便庶女的身份并沒有給她帶來財富,，但回想起她為葉廷南盡心辦事時，他以保護(hù)為由實則派人監(jiān)視虞昭鸞的一切,，包括對她用度的控制,，原來從始至終她都不曾真正支配過那些金銀，她還傻傻的以為自己在葉廷南的寵愛下榮華盡享呢,。
真是可笑,。若是她當(dāng)真盡享，何曾落到死無全尸的地步,？
自虞昭鸞從宮中回府,，虞府又恢復(fù)了平靜。她仍是以往沉默怯懦的模樣,，好似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虞雪芙和虞麗婷面前強(qiáng)勢的態(tài)度只不過是大夢一場,，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過似的，所以其他人對虞昭鸞又是一臉不屑模樣,，虞老爺雖沒有明說,，卻有幾個眼拙的，連帶著對紫娉也動手動腳,，絲毫沒有敬意,。
紫娉雖羞憤，但仍是要強(qiáng)的性子,，“下次讓奴婢再遇到,，定跟他們沒完！”
說完,，紫娉狠狠剜了門外一眼,，故意提高了些聲音讓他們聽去。
虞昭鸞卻是笑,，“你倒是不留情了,，以往你可都瞞著我的?！?p> “小姐,，這可不同了。你教奴婢的,，不能任人欺負(fù),。”紫娉認(rèn)真的說,。
虞昭鸞滿意地點點頭,，淺笑道，“是,，不能任人欺負(fù),，否則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真正受苦的也就只有自己?！?p> 這幾日,，對外她仍是怯懦，但還是被細(xì)心的紫娉發(fā)現(xiàn)了變化,，原本她骨子里的卑微統(tǒng)統(tǒng)變成過往的記憶,，連同她背脊的蛹?xì)ね嗜ィ┞端F(xiàn)在堅不可摧的外表,。紫娉雖驚嘆自家小姐的變化,，以為只是受了那場落水刺激，但卻越來越覺得現(xiàn)在的小姐更加令人敬佩,。不說在府上忍辱負(fù)重,，光是幾天光景，讓虞老爺言聽計從,，又平衡了府上清凈,，實在是令她意想不到,。但小姐仍是小姐,，她只想做好服侍她的分內(nèi)之事，其他的她也無心考慮,。
只是看到虞昭鸞又換了一身男裝,，她還是忍不住發(fā)出疑問，“小姐這次……又是去醉香樓,？”
想起那夜虞昭鸞說去醉香樓,，結(jié)果回來時身上尚摻雜血腥味，嚇得她以為小姐受傷,。結(jié)果只被安慰了幾句,，既未細(xì)問，也沒有聲張,，便也不了了之,。但她心中仍是為小姐擔(dān)心，生怕小姐出了什么事,。
“不是,，我要去找一個人?！庇菡邀[正穿戴整齊,，又在臉上畫了幾筆礙眼的麻子和痣，還粘了個假胡子,。雖將自己的容顏擋去,，卻自有一派憨厚可掬之色,。
紫娉一看，嘴角掩不住的笑,，“那小姐何如此般打扮,？”
虞昭鸞也不曾氣惱紫娉的嘲笑，只是起了身,，自床榻下方暗處的抽屜里取了幾塊金錠揣進(jìn)了懷里,。
“你且在家中候著，說我近日頭痛,，在屋里休息,。”虞昭鸞吩咐道,。
“但……若有人不信呢,？”紫娉小聲問道。如今是白日,，雖說來拜訪虞昭鸞的并不多,，多的只會是上門來找茬的姊妹幾個。而且并未入夜,，虞府并不允人隨意出府,，又是待字閨中的庶女，更是看管極嚴(yán),。不說虞老爺發(fā)不發(fā)現(xiàn),，但凡虞雪芙等人知曉，不將此事鬧大都是心善了,。
不過虞昭鸞現(xiàn)在并不在意,，淡定一笑，“隨他們,?！?p> “啊,？小姐不怕……”紫娉忍不住猜測起被發(fā)現(xiàn)的后果,，眼中還是有點懼意。
“不用擔(dān)心,，爹爹允了我行走自由,，沒有人敢束縛于我?！庇菡邀[給紫娉吃了顆定心丸,。
這可不是她胡編亂造的，和虞老爺商議前,，她并沒有告知任何人自己的計劃,，但卻幾次透露給虞老爺她需要大量的準(zhǔn)備,。虞老爺雖不知她具體計劃和目的，但有了“二殿下看在眼中”這一句話,，虞老爺也會看在這個面子上,，表面上不聞不問，暗地里卻也沒有要追究虞昭鸞的意思,。即便虞雪芙那幾個看她不順眼,，再怎么告發(fā)她又能怎樣，她可不信現(xiàn)在虞老爺敢動她一根手指頭,。畢竟虞老爺不是葉廷南,，還指望著虞昭鸞攀龍附鳳，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而葉廷南,，那可是個嘴上說著愛你，下一刻便將刀捅進(jìn)你肚子里的人,。
紫娉這才放心,，但也不忘提醒，“小姐多加小心,?！?p> 虞昭鸞應(yīng)了一聲，便從府上偏僻的路徑出了府,。一路向京城以北的街市走去,，又穿過兩個巷口,，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個叫“暗場”的牌坊,，她才確定，到了,。
暗場雖名為暗場,，卻是在光天化日下進(jìn)行的買賣，虞昭鸞只身往牌坊里走,，坊前幾個站崗的已開始吆喝,，“喲，客官里面請,！今日可到了新一批,！客官趕巧了，可好好挑幾個趁手的,！”
虞昭鸞并未理會這樣的吆喝,，只是往里繼續(xù)走去，身旁嘈雜一片,。
入眼的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街,，街道不寬,，只同時容納三人并行，街道兩側(cè)擺放著大小不一的攤點,，攤點上皆放著一個巨大木箱,，箱上被黑色長布掩蓋，密實得讓人看不到里面到底裝了什么,。往前看去,，無一例外，都是蓋著黑布的攤點,，旁邊雖站著攤主,，卻都如入定般筆直站立，視線平直,，神色放空,，像是在等待什么。
而正是這樣并不寬敞的街道上,，如今被擠得水泄不通,，原是除了擺攤的攤主，一路都是像虞昭鸞這樣得客官,。
突然,，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敲鑼的聲音，“辰時到,！暗場開,！”
話音落，攤主們的神色乍一變換,，仿佛是受了什么驚喜,，立馬涌上興奮之色，伸手就扯下黑布,，動作統(tǒng)一得好似訓(xùn)練有素,。正當(dāng)黑布落下，“木箱”也終于暴露在眾人眼前,，一陣陣歡呼爆發(fā),，口哨聲都如此精彩。
唯有在虞昭鸞眼中,，這一切都是那般令人作嘔,。
原是這所謂暗場，哪兒是什么正經(jīng)街市,，不過是一個被黑商哄搶的奴隸市場,，打著正經(jīng)交易的名頭，在此處提供販賣的奴隸罷了。北國實行奴隸制,，除了家仆傭人,，最低等的便是奴隸。這些奴隸有的是罪臣余孽和罪臣之后,，有的是被貶為奴隸,，也有的是敵國俘虜，還有的是被人陷害,，淪為奴籍,。這些攤主大多是黑市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生意人，又自己培養(yǎng)打手和侍從,，多的是從邊疆遠(yuǎn)城抓回來的奴隸,，為了賺大把大把的銀子，他們將奴隸扣押,，有的賣給青樓營生,，有的賣給高官闊府做下人，還有的便帶到暗場這種經(jīng)營各種骯臟勾當(dāng)?shù)牡胤脚鲞\(yùn)氣,。
要知道來暗場的多不是尋常人,，有的富家子弟嗜好偏頗，喜好折磨奴隸供以博樂,，但又不好從正經(jīng)看管奴隸的地方要人,，便使了大把銀子來此處尋歡。還有的達(dá)官貴人,，年事已高,，正愁家中妻妾無聊，便想著從奴隸身上找樂子,。這一類的一般不折磨奴隸,，好心好意的對這奴隸，讓奴隸以為自己和脫了奴籍的平民沒什么差別,，還待遇極好,。只不過京中這些顯貴家中正妻都不好惹，見了這種奴隸,，也不過賜他們一個體面的死法罷了，有幾個能活得長久,？
可生意人又不求多的,，只要錢到位什么都好說，這里成天都有奴隸被賣,，多的是不堪折磨身死異處的奴隸,。所以見慣不慣，這里的攤主極其不以為然,，對奴隸更是時常拳打腳踢,，根本不會憐惜,。若遇到三兩個模樣不錯的，更是自己先糟蹋完了,，再賣出一筆銀子,，實在可惡。
當(dāng)看到黑布被拉下,，光束照進(jìn)那猶如囚牢的柵欄里,，一個個奴隸的臉上和眼中，無一不是透著生無可戀和萬念俱灰的,。虞昭鸞便是看著這一條長街,，牢籠外的看客紛紛興致高昂，而牢籠里的奴隸卻是滿眼悲戚,。
虞昭鸞一步一步走著,，經(jīng)過每一個牢籠時都看了看里面的人。
她原以為他們會希望別人帶自己走,，可是看到幾個即便是買主出了高價,，卻聲嘶力竭求著不要，寧愿死在這樣的牢籠里,，也不想死在陌生的買主家,，死在不堪設(shè)想的凌辱下。
若是前世的虞昭鸞,，興許沒有機(jī)會看到此番景象,。可論及她為何得知此處,，卻又和她即將要見的人不甚相關(guān),。
直到看到那張清秀而伶俐的臉，一雙沉靜的眸,，虞昭鸞確定,，此人便是南星。
是當(dāng)初那個在她大婚之日朝她潑了一盆豬血的南星,，也是那個不惜代價當(dāng)著客人的面刺殺葉廷南的南星,。
只不過現(xiàn)在的南星比她初見時要狼狽，瘦小的身形畏縮在攤點的牢籠里,，白皙的臉蛋早被污穢所掩蓋,，雙手被鐵鏈鎖住，連脖間都被勒住,，除了一雙不變的沉靜的眸,，虞昭鸞找不到比用狼狽來形容更貼切的詞語。
“喲！這位客官,！看上了咱們家哪位,？”
開口的是這個攤點的攤主，語氣和善,，仿佛是個普通的商人,，
可越是平靜的語氣，虞昭鸞聽在耳中卻越是諷刺,，心中一片惡心,。
明明是做著此等下作的買賣，以別人的生命和自由做代價為自己牟利,，卻還能這般淡定自若的介紹買賣,，不知道真以為他不過是個普通生意人，還想聽他多介紹介紹這里被賣的是什么東西,？又是怎么個值錢的由頭,？
但虞昭鸞再怎么惡心，也不會忘記今日來的目的,。
她平息了一陣心頭的厭惡,，指向那個方向，“她……如何,？”
牢籠里的人即便聽到自己被指,，卻一刻為沒有反應(yīng)。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只是低垂著眸,，不言不語。
“她……她呀……”這攤主原本是盼著來客的興奮表情,，見虞昭鸞選了個角落里不起眼的,，不禁撇了撇嘴，有些為難的意思,。
“怎么,？她不能被賣？”虞昭鸞問道,。
“這……也不是……只是……”攤主訕笑起來,，笑容卻十分難看。
“本公子非要她,?！庇菡邀[自腰間取出一塊金錠。
只見這攤主眼睛一亮,，卻又不知想到什么，咽了咽垂涎的口水，有些憋屈地縮了縮腦袋,，“這……客官……”
“這位客官有所不知,！”這時也不知那個攤點的看到此處的僵持，忍不住解釋起來,，“那個奴隸啊,，當(dāng)是個狠辣的！幾個買她的主子都……”
解釋的人壓低了嗓,，“都不得好死……這位客官看著是個心善的,，可別被這個小奴隸給騙了。買倒是可以,，只不過……”
“你個死樣的,！瞎說什么呢！破壞我生意,！你……”這個攤主一聽別人家這么說,，臉上不由來怒意橫生，連忙跳起來似要打人以阻止那人繼續(xù)說下去,。
“嘿,！我可是好心！你也不想想,，人是你賣的,，這要再得罪了哪個位高權(quán)重的，你以后還想不想再暗場混下去了,！還說我壞你生意,！不識好歹！”那人也罵了回來,。
虞昭鸞靜靜聽完這二人爭辯,，卻不曾將另一位攤主口中狠辣歹毒之詞聽進(jìn)去。她沉色看去,，南星仍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和身形,，但凡見了她，有幾個人能把她和殺手聯(lián)想到一起,?？烧悄隁q不大，亦瘦小纖細(xì)的南星,，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她武功并不是頂高，否則當(dāng)年刺殺葉廷南的計劃定會成功,，以她的狠辣和堅決,，葉廷南不死也會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但終究抵不過夜無痕在身邊，他一掌化骨震碎了南星內(nèi)脈,，隨后拖進(jìn)地牢受刑至死,，又聽葉廷南吩咐的將南星尸首暴曬數(shù)日，直至發(fā)臭才扔進(jìn)亂葬崗,。
南星生前是一家鄉(xiāng)野農(nóng)戶之女,，年幼時偶遇暴徒，全家喪命,，便被京中的舅父家收養(yǎng),。她舅父是京中某處做小生意的，偶爾與一些官家接觸,。偶然一次機(jī)會,，她舅父因貪小便宜結(jié)派謀私，被嫁禍入獄,，受盡折磨,，南星為報養(yǎng)育之恩，四處奔走為舅父犯案,。而此案之中,，南星趕巧認(rèn)識了葉廷南府上的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