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曉鬧到戌初左右才醒過來,，見眾人看著他的神色有異，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事情,，便道：“我又做夢了嗎？”
離遠(yuǎn)寰嘿嘿一笑,，道：“沒事,，我已經(jīng)看慣了，也讓其他人長了長眼界,?！?p> 洛曉本是不說夢話的，只是在睡夢中控制不住如此磅礴的魂力,，所以才表現(xiàn)出來,，好在據(jù)離遠(yuǎn)寰所說他的夢話都是不知所云，沒人能聽清,。
許千曲趁機(jī)控訴道：“我前些天跟他同路,，也被鬧得不輕?！?p> “那真抱歉,。”洛曉的語氣毫無誠意,。
“好了好了,，得虧你醒了，今天就你守夜吧,，反正睡飽了吧,。”離遠(yuǎn)寰道,。
厲馨瑤遞上烤熟的魚肉和風(fēng)神谷一行捕來的鳥肉：“給你留的,，慢慢吃吧,。”
洛曉這時才覺肚餓,，接過吃了起來,。其余人鉆進(jìn)了帳篷，各自睡去,。
“那我們也睡了,。”
“拜托你啦,，洛兄弟,。”
洛曉這時才注意到風(fēng)神谷的那三人,，他們的帳篷離齊星閣的幾人稍遠(yuǎn)一點(diǎn),，讓人覺得疏離。
三鳥兩獸直到戌正時才睡去,，這時四周才算是真正的寂靜無聲,。
洛曉調(diào)息一會后拿出了家傳古書《九霄》，對著火光看了起來,。
書中沒有一個字是他讀得懂的,，或者說書上寫的是不是文字都有待商榷，因?yàn)檫@書本就不止是用眼睛去看的,，而是憑著虛無縹緲的感受,，感受的程度深淺與魂力無關(guān)。
數(shù)代以來,，沒有人能完全理解書上意思,，只有洛曉在五歲前就讀懂了大半，也正因此,，洛楓才把本該由長子繼承的書留在他這里,，不過現(xiàn)在，他已在瓶頸中卡了六七年了,。
“重霄”這個名字也是因?yàn)樗母赣H希望他能參透《九霄》才給他起的,。不知不覺已過了半夜，洛曉越讀越精神,，沒注意到有人爬出了帳篷,。
“你就是這么守夜的？”
洛曉認(rèn)出是厲馨瑤的聲音,，他道：“我當(dāng)你起夜,，哪敢回頭看。”
厲馨瑤坐到洛曉旁邊,，往愈顯微弱的火堆中添了根柴,，道：“我不知你也是個君子?！?p> “我何時都不是君子,，只是膽小?！?p> 厲馨瑤一笑,，道：“他們都說你冷，可我知道你是外冷內(nèi)熱,?！?p> “他們還說我什么壞話？”
“也就這些,，其他都是好話,。”
“好話定沒有壞話多,?！?p> 厲馨瑤從乾坤盒里取出一件大衣披上，現(xiàn)在的飛仙島也是春天,，晚上還有些冷,。“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洛曉抬頭看了看月亮，道：“應(yīng)是丑初左右,，你還能睡會,。”
“我睡不著,?！?p> “想家了？”
“你還記得我家的名字嗎,？”
“平恩,。”洛曉的記性一向很好,。
厲馨瑤笑得很開心,，又和洛曉多聊了幾句，才道了困,，回帳睡下,。
第二天一早下起了雨，落在臉上滿是涼意。這天一直都在趕路,，晚上,，他們在一個湖泊邊扎營，按洛曉當(dāng)時在厭方身上看到的景色判斷,，應(yīng)該明天正午時分就能到原先的那座孤城,。
洛曉知道他一個人恐怕沒有必勝把握，所以他叫上了龍謙,，好借用龍魂之力,，不料最后還順帶了一大波人。不過這樣也好,，大家都各自交流了下門派中所教的陣法,，即便贏不了也能全身而退。
這晚上輪流守夜,，諸人早早就睡了,，直到半夜才被守夜的風(fēng)濂叫醒?！坝袞|西靠近,。”他道,。
來者是一個人,，只是面容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洛曉腦中有聲音響起：“重霄,，是你嗎？”
洛曉悚然一驚,，這個魂力明顯是眼前這個人發(fā)出的,，他是誰，為什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和之前那名劍士是一伙的嗎,？
“你是誰？”洛曉用魂力回問,。
“我是你二叔,。”
“我憑什么相信你,？”
“太極歷一五九三年臘月二十酉正三刻,，你出生在元界劫地德城方物宮，那時我和你父親都在門外,，你生下十天能言,，半月會走，說的第一句話是“拿劍”，是不是,？學(xué)會走路的第二天還試著去舞劍,，結(jié)果差點(diǎn)切斷一根手指，是不是,？你學(xué)會跑步的當(dāng)天把頭撞破了,，是不是？”
前面的話都可以在史書上找到,，唯有最后兩句是任何書上都不會記載的,，洛曉不能不信，往事在一瞬間涌上心頭,。
“你怎么哭了,？”厲馨瑤發(fā)現(xiàn)洛曉臉上出現(xiàn)了兩道淚痕，問道,。
洛曉擦去眼淚,，沒有聽見離遠(yuǎn)寰的嘲弄，繼續(xù)用魂力傳音：“你還記得,，你叫什么嗎,？”
“木若存?！?p> 洛曉再控制不住眼淚,，索性任其流下：“二叔，你為什么還……活著,？”
“二叔的魂魄還在,，可身體早就死了?！?p> 洛曉一時不明他是什么意思,，魂魄要是離體，那即便有再強(qiáng)的魂力也會在半個時辰內(nèi)徹底消散,，除非……
“你現(xiàn)在的身體是……”
“靈石鑄成的傀儡?！?p> 離遠(yuǎn)寰看不下去兩人這么干瞪眼地站著,，打斷道：“喂，來的這位兄弟,，你意欲何為?。俊?p> “他很聒噪,?！蹦救舸娴馈?p> “我知道?！甭鍟园驯娙藬r在后面,，終于開口道：“你們待著，我一會回來,?！弊约翰活櫵藬r阻，上前跟著木若存進(jìn)了叢林,。
“你今年幾歲了,？”木若存還是以魂力和洛曉交流。
“十二,?！?p> “快了，再過兩年,，最多三年,，你的力量就能覺醒，到時復(fù)興劫地,，就看你的了,。”
復(fù)興劫地嗎,？“二叔,，你怎么會在這，還變成這副模樣,？”洛曉靠近了才看清楚,，木若存的整張臉都是各種靈石拼接而成，到處是棱角,，十分難看,。
“此事……你過了多久才醒過來的？”
“太極一七一二年,?！?p> “一百多年啊，”木若存感慨不已,，“我在這牢籠里待了不知幾千幾萬年了,。”
“應(yīng)是四千三百多年,?！甭鍟源致运懔怂恪?p> “四千三百多年,，十個地仙也活不了那么久,，那算命的所言非虛,，我真乃奪天之命?！?p>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初入島時我也是一片茫然，只記得前一刻天崩地裂一片混亂,，一切都發(fā)生得莫名其妙,。在那之后，我想著會不會有別人與我一同流落至此,，便去尋他們,，順便探索了飛仙島的邊界，才終于確認(rèn)自己所在何處,。
“我只找到一個人是屬于我們一方的,，就是在戰(zhàn)時待在都城的骨界將軍無堅(jiān)，他那時應(yīng)該還指導(dǎo)過你劍術(shù)對吧,，半個多月前被你們殺的那個劍士就是他,。”
洛曉震驚萬分,，道：“難怪他會念出我的名字,，他當(dāng)時揮劍毫無風(fēng)格，我根本認(rèn)不出他,。但為什么他對我毫不留情,？”
“因?yàn)樗缢懒耍瑲埬羁刂撇涣松眢w,，而我當(dāng)時不知道你在這里,，只給他下了死命令。當(dāng)初我與他會合之后,，還想再找同伴,，卻只尋得幾個殘敵，然后,，我們又一起尋著回到六界的方法,，尋了二十年，將飛仙島摸了個透也沒尋出,。
“無堅(jiān)逐漸絕望,，日日如同行尸走肉，但我想出一個法子,，要等到下一批飛仙島的后輩到來，奪他們的舍,，我找到一處養(yǎng)魂地,，將魂魄寄宿在一件靈物之中,，默默等著，無堅(jiān)死在我旁邊時,，我也只是渾渾噩噩地感覺到,。”
“但你等不到人,?！甭鍟圆碌馈?p> “對,，唯一等到的一個還是個半死人,。終于在五百年前，那條黑龍找到了我,，他自稱為‘屠軍’,。”
“飛仙島之前的記載中并沒有龍,，他們是從哪來的,？”
“他……我也不清楚他從何來。屠軍的魂力與我不相上下,，他發(fā)現(xiàn)了我,，希望我?guī)退黄频降翘炀常瑥亩x開飛仙島,?！?p> “無塵境以上的靈力不是會被飛仙島吸收的嗎？”
“他只想借著龐大的靈力在一瞬間撕破飛仙島的空間,。屠軍助我用靈石造成了一個傀儡,，讓我得以寄生，但也因此我的魂力被傀儡束縛,，不能再遷移他處,，更不能奪舍。
“那之后我助他滅了那座城中的生靈,，建起一座大陣,，可惜他的妻子出手阻撓，趁我不在,，母子聯(lián)手封印了他,。我當(dāng)時找到無堅(jiān)的尸體，用死氣支撐起他的骨骸,，把他變成了我的傀儡,。”
“你哪來那么多的死氣,，還能將其控制,？”
木若存不知從哪取出一面小旗,，道：“我先前找到這件寶物，起名‘無生幡’,，它能將靈氣練成死氣,，并控制死氣，封印屠軍的大陣難破,，我只得先去造幾個傀儡,。
“這里的原住民的身體構(gòu)造與骨界人很像，正是絕佳的材料,。但我不敢將靈氣轉(zhuǎn)化太多,，生恐把飛仙島化為死地，那便再無出去之法,。
“傀儡造成之后,，我就一直在城中地下洞窟中閉關(guān)，把自身魂力注入死氣撐起的傀儡中,。近一個月前,，你們來了。我當(dāng)時只想隨便騙一個人帶我出去,，又怕夜長夢多,，便設(shè)下光柱陷阱，吸引這些靈界小兒前來,。
“待人數(shù)差不多后,，我便啟動陣法，用那些小兒的靈力破去了封印,，放出了屠軍,。希望他大鬧一番，好讓他們多死些人,，另一邊的人能盡早啟動回去的法陣,。
“陣法啟動的當(dāng)晚，我派四只傀儡去城中搜尋遺漏掉的人,，次日早上,，只回來了三只。我找到無堅(jiān)的骨骸,，讀取了先前附在他身上的一股魂力,，才發(fā)現(xiàn)你的蹤影?！?p> 洛曉道：“既然如此,，我們和三條龍大戰(zhàn)時，你為什么不在,？”
“我見無堅(jiān)的骨骸損傷嚴(yán)重,，已無再造的可能,，只能將他埋葬，同時想到你也在飛仙島,，便改了計(jì)劃，借無堅(jiān)被毀,，和屠軍鬧掰,，屠軍忌憚我的力量，自不敢如何,。
“當(dāng)晚他的兒子飛來,，我本以為會有一場血戰(zhàn)，豈料他兒子卻一反五百年前的態(tài)度,，和屠軍商量了些什么,，全程會面時間不過半刻。
“他派出作為信使的幾只小鳥,，然后故意弄傷自己,，把自己弄得滿身血污后才離去，那時我怕你有險(xiǎn),，便悄悄跟著,，你們在龍坑大戰(zhàn)時，我就在外面,?！?p> 原來這樣，明白了木若存是刻意鍛煉自己,，洛曉心中升起一陣暖意：“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既有你在此，我已不急回去,。等你們將回去時,，把我放進(jìn)乾坤盒，我這副身體是死的,，算不得生靈,。”
“好,?！甭鍟砸姷接H人，激動之余,，又想到一件事,，“一路行來，只見那一座城池,，其他都是村落,，且連一個土著也不曾見到,，卻是為何？”
“五百年間,，我為演習(xí)陣法和熟練無生幡的使用把其他城池都拔了,，至于村落，我倒是從未下過手,，之前路過幾個,，里面人也不少，想來是見著你們,，躲起來了吧,。”
還是不對,，洛曉覺得真相恐怕不僅僅是如此,。
“先不說這個，你哥哥也來了嗎,？”木若存道,。
“是，他說有事要做,，就沒與我同路,。”
“那我們?nèi)フ宜??！蹦救舸胬÷鍟缘氖直阋摺?p> 洛曉走了幾步，才想起自己還有同伴,，連忙止步道：“不,，不行，我得和那些跟我一起來的人待在一起,，他們對我有用,。”
木若存似乎很不開心,，道：“靈界的小崽子,，有什么用？”
“那個聒噪之人,，是哥哥在靈界找的盟友,，是朱雀一族的皇子?！?p> “哼,，那就留他一個便夠了。”
洛曉瞬間明白他的意思,，甩開木若存冰冷僵硬的手,，回身向營地跑去。
火堆已經(jīng)被打散了,，帶著點(diǎn)點(diǎn)火星的木柴散落四周,，一片狼藉，連帳篷也都已倒塌,。地上躺著兩個人,，不知是死是活。一只獬豸被砍成兩端,，流了滿地黑血。剩下的九人則在三名巨人劍士的攻擊下艱難地戰(zhàn)斗著,。另幾只靈獸不敢上前,，只敢遠(yuǎn)遠(yuǎn)看著。
洛曉自知不能敵,，向身后的木若存跪下,，懇求道：“二叔，求你放過他們吧,?！?p> “為何，莫非你對靈界人都有了感情不成,？”
元界已經(jīng)沒了,，洛曉想提醒他?！岸?，他們都有用處，善加利用可助我得到生命之種,，且放了他們吧,。”
木若存應(yīng)是在瞪著他,，洛曉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僵持片刻后，木若存一招手,，讓三名劍士停住了攻擊,，他道：“希望你別讓我失望?！?p> “不辱劫地,。”洛曉磕了個頭。
木若存把一張布條塞進(jìn)洛曉手中,，帶著三名劍士離去了,，傳來最后一道魂念：“我去找洛楓。屠軍就在城內(nèi),，他已受我重創(chuàng),，你可輕取他性命；這布條上畫著飛仙島的地圖,，你可去尋各處寶地,。”
洛曉這才起來,，繞過尚未從驚詫中緩過神來的眾人,，查看地上兩人的傷勢。倒下的一個是青玨,，一個是風(fēng)濂,，而那獬豸早已死去。
兩人受傷不輕,，青玨斷了的肋骨刺穿了內(nèi)臟,，風(fēng)濂被劍劃破腹部，死氣隨之侵入體內(nèi),。青璨跪在妹妹身邊,，慌了神，只顧著檢查傷勢,。風(fēng)菁跪在風(fēng)濂一側(cè),，淚水決堤流下，她兩手捧著把風(fēng)濂滑溜溜的腸子塞回,，掏出針線想要縫補(bǔ),。
“不行?！甭鍟詳r住她,，從乾坤盒中取出顏玖分發(fā)的藥水，遞與風(fēng)菁,。藥水蘊(yùn)含著生命之種的力量,，足以驅(qū)散死氣。
青璨見此,，也想起來了,，連忙取出藥水，給青玨灌下,。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青玨和風(fēng)濂的傷均已痊愈,，風(fēng)濂身上甚至都沒有留下一點(diǎn)痕跡。
“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吧,？”離遠(yuǎn)寰對洛曉道,。
“說什么？”洛曉明知故問,。
“你和那個人去干了什么,？為什么你跪下了他就撤了呢？”他這話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問的,，顯然想讓洛曉給個合理的解釋,。
“他知道我是血齒者，想用我的身體造傀儡,?！甭鍟韵刖幍谋M量合理些，“他要我給他一盆血,，作為買路費(fèi),，我去林中就是給他放血，回來卻見他的傀儡仍舊為難你們,，我以為他反悔，也知道打不過,，只能跪下求他,。”
“他臨走前,，給了你什么東西對吧,？”
“飛仙島的地圖，我放了更多血跟他換的,?！?p> “不對啊，你去放血那你之前哭什么,，怕疼,？”離遠(yuǎn)寰仍不依不饒地追問。
洛曉不禁懷疑他是不是自己的盟友,，心中忍著怒,，說了一個最老套的理由：“眼里進(jìn)了沙子?！?p> 厲馨瑤聽出洛曉話中的怒意,，調(diào)停道：“好了，洛曉不可能害大家的,，現(xiàn)在既已經(jīng)無事,，還是先歇息,，天亮后我們還要找那惡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