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沐浴后只穿了紅紗,,偎坐在床頭等著秦衍回房。左等不來,,右等不來,,讓丫鬟一次又一次往前廳去瞧,,只說還在喝酒。
她等得不耐煩,,起身往外間的書房走去,,隨手翻著書案上的東西,嗤之以鼻的嫌棄著:“不過是些平常人家的東西,,他如今封了王也不知采買些更精致的,?彩蘋,將駙馬府里的東西搬些過來,,那可都是父皇在世時賞下來的,。”
彩蘋答應了,,立時便讓人去辦,。
楚萱又翻了一陣,書架上的那些書又破又舊,,一件有趣的東西也沒有,,便又回了臥房。
丫鬟來報,,前頭散了,。
楚萱立刻便坐在妝臺前又仔細的描畫了一回,直到自已滿意了才又回到先時所坐的位置,,專等秦衍回來,。
等到月上中天,府內安靜下來,也不見秦衍回房,。只得又遣人去問,,去的人回來只說駙馬不知去向,不在府中,。
楚萱氣得將枕頭被子,房內一應所用所使的東西都砸在地上,,猶不解氣,。“讓人去尋,,我就不信他還能去哪,!”
鬧騰了一夜,回報人的只說秦衍進了虎王府,,守衛(wèi)森嚴不能靠近,。
“彩蘋彩云,收拾東西,,我們明日就搬進虎王府去,!”楚萱咬得牙齒咯咯的響,“本宮是父皇賜婚下嫁的公主,,是他的嫡妻,,他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三更鼓響,,睡夢中的秦衍喃喃輕喚,。
“不要,未央不要走……”
“未央,、未央,!”
他猛然坐起身來,額頭上細細密密的出了一層汗,??谥歇q自低語,“未央……”夢中的事清晰明朗,,每次夢見她為破陣而墜崖時便驚醒一回,,五年如一日。
心口微微的疼開,,他用一手緊捂,,幽幽嘆息。
再不能睡,,他起身喚了人進來,。
“可有準備下的衣袍拿一件進來!”
管事的忙答應下,,“有,、老夫人早就讓人準備了衣袍備在此處,,就在王爺臥房的柜子里,小人伺候您梳洗更衣,?!?p> 秦衍沐浴更衣,四更天上朝去了,。
就在他走后不久,,虎王府門外亂作一團。
七公主的人強行入府,,守衛(wèi)們攔不住也不敢攔,,只能節(jié)節(jié)退讓。
待到散了早朝,,秦衍得了回報時,,七公主已經坐在虎王府正廳里喝著茶,聽著大丫鬟分派王府下人們的差事,。
秦衍也不惱,,瞇起眼眸向東街方向遠遠一眺,轉身就走,。
“德公公,,帶朕的禁衛(wèi)軍去,將七公主以及不屬于虎王府的所有東西全部搬出,,該扔的扔,,該毀的毀?!背k扔了手中的奏折,,頭不抬眼不睜的下了命令。
德公公微微一怔之下急忙應了,,匆匆走出正殿,,親自往禁衛(wèi)營去點人馬。
秦衍出了皇宮仍舊回了饌玉三樓那間房,,一日未出,。
大街上熱鬧非常,人群蜂擁著往虎王府所在的東街而去,。
唯秦衍不知,,尋他的人找瘋了也不知他身在何處。
一萬禁衛(wèi)軍將東街團團圍住,,德公公帶著圣旨親自去請七公主入宮,。任憑她再不愿意,禁衛(wèi)軍在虎王府管事的指點下,將七公主帶來的所有東西盡數搬離出去,。
“誰給你們的膽子,,本宮的人你們也敢動,信不信本宮要了你的命,!”楚萱歇斯底里,,揮手就要往德公公臉上甩去。
早有人擋下了她的手,。
德公公冷笑著,,“奴才勸公主收收性兒罷,當今圣上可不是在宮中長大的,,皇宮之中除了太后可沒有圣上的親人!”
七公主哭嚎著不依,,又搬出先皇,,著實鬧騰得德公公心煩。
“來人吶,,將七公主抬進宮中去,。”
“我看哪個狗奴才敢動本宮一下,!”楚萱血紅著眼睛,,她心知這一次若離了虎王府想再進來怕是難了。覷個空猛然將禁衛(wèi)軍的腰刀搶在手中,,與德公公對峙著,。
德公公也怕將事鬧大,暗暗的使了眼色給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十分機靈,,偷偷挪動著身子跑出門去,往宮中傳遞消息去了,。
秦相國與夫人得到消息后并未過府,,卻將府門閉了,兩個人在廳上愁眉不展,。
魏晚晚雖出身武陵城的大家族,,可是南地多蠻夷,諸多規(guī)矩自不比京城,。她暗自竊喜下,,忍不住便往東街閑逛。
蔣淘正從虎王府出來,,找不到秦衍他急得火上了房,。
“蔣淘,怎么樣了?”魏晚晚關切的問他,。
蔣淘是個沒心眼的,,見是熟人便一股腦把事情都說了一回,“找不到王爺,,下朝后不知去向,。”
“我隨你去瞧瞧,,處理府內事務我比你在行,!”魏晚晚便要入府,守衛(wèi)忙橫槍將她攔下,。她氣得不輕,,“你們不知我是誰嗎?蔣淘,,讓他們滾開,。”
蔣淘剛要說話,,守衛(wèi)長姜承司聞聲過來,,開口就是拒絕:“昨夜王爺回府時說過,任何人不得入內,!我們并不認識姑娘,,沒有王爺允許你不能進去?!?p> “那個,,她是王爺的、王爺的……”蔣淘想了半晌也不知該怎么說,,“這是武陵城王府的管家,,你們放魏姑娘進去?!?p> 魏晚晚聽了蔣淘的話瞬間黑了臉,,一口氣頂在心口處不上不下十分的難受。
“蔣爺,,對不住您了,,沒有王爺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進去!”姜承司義正言辭的回道,。
魏晚晚生氣了,,“那七公主是怎么進去的,你們王爺允許的嗎,?”
姜承司不卑不亢,,“她是公主,,您也是公主嗎?”
禁衛(wèi)軍中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魏晚晚進不得退不去,,十分的尷尬。
一時間,,虎王府內外皆亂成一團,。
德公公聽報出來瞧時,門外的那個姑娘他見過,,昨夜宮宴時占據了虎王府半席之位,,聽說是與圣上一起在南詔平過亂的,還救過秦衍的命,。
“魏姑娘,,十分抱歉!老奴受皇命在此辦事,,慢待姑娘之處還請見諒,,姑娘請回!”德公公彎身行了禮,,十分的客氣。
魏晚晚并不知德公公的身份,,正在氣頭上難免吼了他兩句,,“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左右我的來去,?等虎王回來你們都不得好下場,!”
德公公一向受皇太后及皇上禮遇,一把年紀又在宮中多年,,什么事沒見過呢,?他也不惱,仍舊禮貌的對答,,“他日虎王要了老奴的命那也活該,,只今日還清姑娘莫要在此添亂才是,請回,!”向著姜承司遞了眼色,,不緊不慢的又回了廳上去。
魏晚晚本以為自已是和皇上虎王一干人等打過江山的,,該受到敬重才是,。可今日一個小小的守衛(wèi)長和一個老太監(jiān)亦能欺負自已,,她憤怒之余十分的不甘心,。
蔣淘看她面色變化,,忍不住勸她,“姑娘請先回相國府去,,等找到了王爺自然給你出氣,。”
魏晚晚順著臺階下了,,冷著臉走出東街,。
余春漸去,夏初至,。
京城臨川張燈結彩,,大街小巷處處紅妝。
慕輕煙倚靠在癡玉的窗口向外望出去,,入眼盡是紅霞一片,。
“驚鴻閉門謝客三月有余,為皇上大婚準備的歌舞可都齊了嗎,?”
癡玉一件一件挑選著桌上的簪環(huán)佩玉,,漫不經心的應合著,“皇太后親自登門,,我敢不盡心,?況且這又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我也不能砸了驚鴻的招牌不是,!”
“只可惜了這驚鴻二字,,歸于皇家后,即使有驚鴻之姿卻再也不能被世人所賞識,?!蹦捷p煙故意挑唆后,幽幽嘆息道:“要驚鴻還何用之有,?”
癡玉也不管手上的玉器重不得,,扔在桌上便向她撲過去,“我讓你說風涼話,,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慕輕煙拽著窗簾掩住身子,,嘻笑著討?zhàn)?,“姐姐饒命,再不敢了,!?p> “絕不能饒,,今日就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癡玉隔著窗簾抱住她的身子,,頓時兩眼放光:“喲,,這小身子軟的,,面條一樣?!弊焐险f話手也不肯閑著,,五指分開向著慕輕煙肋骨招呼了去。
慕輕煙蹲下身子將自已縮著一團,,早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嘴上不住的討?zhàn)埖溃骸耙阎獣粤私憬愕膮柡Γ宛埼疫@一回罷,?!?p> 癡玉伸手將她拉起來坐在榻上,眼睛不住的往她身瞧,,“沒看出來,,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那地方還鼓鼓著,;這身段也軟,,哪象個自小就練武的,倒象是個養(yǎng)在深宮的貴女,,當真是弱柳扶風呢,!”
“瞎說,我自小身子骨就弱,,師父常說我就三兩肉的命,,多一兩都要病兩日清減了去?!蹦捷p煙邊還嘴邊撿起桌上的玉佩把玩,“哪來的這么多破爛貨,?”
癡玉一把奪了她手上的透雕葡萄紋的玉佩翻看著:層次分明,,枝繁葉茂,果實碩碩,。
“皇太后賞下來的,,怎地別人眼中的極品到了你這就成了破爛貨?”癡玉白了她一眼,,“這青玉溫潤綿密,,嘖,只不過成色暗了一點,?!?p> “拿這些給舞伶?zhèn)兣湟氯沟挂舱媸窃闾A撕脰|西,皇太后若知曉你暴殄天物還不得治你個不敬之罪,?”慕輕煙拾起一串珍珠額鏈,,“這倒是個好的,,留著罷!”
癡玉接過又看了一回,,幽幽嘆道:“此后經年,,必定半生為念!你也該備一份別樣之禮,,不枉他愛慕你一回,!”
慕輕煙眼眸遠眺,面沉若水,。
許久后才吐出一句話來,,“若得所愛之人一生刻骨,即使兵荒馬亂亦如太平盛世,;若愛慕之人無心于已,,又何必深陷苦海,非要把個太平盛世過成兵荒馬亂,?”
須臾間,,兩人皆心有感觸,各自傷情,。
“姐姐,,西唐后宮虛懸?!蹦捷p煙聲音似從云中來,,縹緲虛無。
癡玉苦笑,,“我命數該當孤苦,,姻緣不過過眼云煙;十年情根無花亦無樹,,只任歲月蹉跎,,光陰空逝……煙兒,我心無恨,!”
“姐姐,,你無恨是因為你根本無心!”慕輕煙和癡玉對視著,,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的心早就遺落在了他那里,再收不回來,?!笨粗V玉要反駁,她將一指抵在她唇上,,“你別不信,,今日我的話先放在此處,,哪一天他若尋了來,你那時再想我今日所言,。到那時,,只按你心中所想之事去行,若再要錯過了,,那便真的是一生無果,。”
癡玉絕美的臉上一閃即逝的傷色被慕輕煙瞧得真切,,她斂下眉眼,,“我將傳國玉璽送去給他,這算不算是件一生為念的賀禮,?”
“傳國玉璽,?原來是被你劫了去,怪不得翻了天也找不到,!”癡玉震驚之余促狹的笑著,,“秦衍那個笨蛋怕是沒有活路了,嘖嘖……”
慕輕煙臉一紅,,轉頭不理她,。
“你也當真狠心,兩個小東西才幾歲就被你丟出去了,?”癡玉恨得咬牙,,“虎毒尚且不食子,我真懷疑是不是你親生的,?!?p> 夕陽沉得與樓齊高,金光漸暗,,一片橙紅,。
“癡玉姐姐,東方爺爺等了五年,,你還不準備認祖歸宗嗎?”慕輕煙難得嚴肅鄭重,。
癡玉擰眉不語,。
“治國齊家平天下!大道理無需我來說你心中自有衡量,,當年在南詔,,你舍自身性命救他時,想的是什么也只有你自已知曉,,那不過是瞬間的反應,!東方家舍你換了他的生存,,那是計劃中事,計劃了多少時日,,你的家人便難過了多少時日,。最可憐的是你的母親,她連瞧你一眼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這二十幾年來她都不敢確定當初是否真的生下過你?!?p> 慕輕煙淡淡的神情泛起憂傷,,“你可知她現(xiàn)在的日子過得如何?姐姐,,我兩歲娘親就過世了,,小時候只敢在她的忌日哭得死去活來;而你,,娘親猶在,,你就不想試試親情的溫度嗎?”
癡玉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皇太后雖收了你為義女,那又有什么稀罕的,,她楚家的江山亦是你成全的,。”慕輕煙回身,,將頭抵在癡玉的肩上,,“姐姐,你將娘親分我一半可好,?”
癡玉眼圈微紅,,本能的點頭又搖頭。
“親情終歸是親情,,如今太平盛世背后,,那一絲血脈牽連的所有惦念被無限的放大,你遲歸一日,,于他們都是倍多的煎熬,,你可明白嗎?”
慕輕煙深知她的脾氣,,話到此處即止,,相信她心中自有丘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