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成了特定的規(guī)律,每年臨近“年三十”那幾天,,村里總要下場大雪,。
“小年”那天下午,,天色漸暗,,太陽早早地被云彩遮蓋起來?!耙卵┝?。”母親將院子里的大小零碎物品收拾起來,,幾掛雞鴨魚肉仍然放在那里,,將要經(jīng)受冬雪的洗滌。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雪花也開始飄飄灑灑地落了起來,。
雪是上天送給鄉(xiāng)村的禮物。瑞雪兆豐年,,冬天的雪多了,,地里越冬的小麥、菠菜等農作物就能得到更多的水分,。雪花把地表蓋上厚厚的一層,,按照村里人的生活經(jīng)驗,厚厚的積雪將陸地上的病毒和地面淺層隱藏的害蟲都凍死了,,明年開春各種感冒等流行性疾病也會大規(guī)模減少,。這類鄉(xiāng)村生活的經(jīng)驗,總是充滿著濃郁的鄉(xiāng)土哲理,,讓人信服且遵循,。
轉天一早,厚實的大雪鋪滿了村子的邊邊角角,,樹枝上也擔了厚厚的一層,。勤勉的鄉(xiāng)親早早起來把院子和門口街道上的雪鏟除清掃,統(tǒng)統(tǒng)倒到河道里,。等我們鉆出被窩,,趿拉著棉拖鞋走出房門的時候,,土黃的街道大都顯露出來了。我穿著厚實的棉服,,在河邊百無聊賴地往河道里踢著散落在岸邊的雪塊,。
遠遠地,看到小山從河對面“噗嗤噗嗤”地向我跑來,。身影由遠及近,,等他跑到我身邊,直接湊到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哥,,今天早上天還沒亮透,,我起來撒尿時看見王福山到坡里‘下套’去了。咱現(xiàn)在去給他起了,?”
“下套”是捉野兔的一種方式,,就是在野兔經(jīng)常經(jīng)過的線路上預設陷阱,一般是用鐵絲圍成的“活圈”,,待野兔踩到圈內,,再抬起腿往前奔的時候,就會把腿緊緊地纏住,,越掙扎越結實,。這種“下套”的方式村里的人大都掌握,但能夠真正套到野兔的不多,,其核心點在于精準判斷野兔行走的路線,,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掌握的。
王福山卻是個例外,。入冬后,,村里人經(jīng)常看到王福山從野地回來時,,鋤頭的一端時常掛著只野兔,,在村里晃晃悠悠地穿行而過。一旁總有人帶著羨慕的口吻打趣道:王福山啊,,你把咱莊的兔子都逮凈了。王福山則憨憨一笑,,繼續(xù)晃晃悠悠地回家了,。村里人都說,王福山有套兔子的秘籍,。也有人說,,他長了雙兔子眼,能夠看出兔子的行蹤,??傊?,除了有人極其幸運地套到一兩只野兔外,王福山常態(tài)性抓到野兔也成了村里認知的一種常態(tài),。
經(jīng)小山這么一說,,我也激動萬分,冬季的野兔最好抓,,尤其是下雪后,,抓野兔的幾率大大提升,只要跟著王福山的腳印找到他“下套”的山坡,,極有可能坐享其成,,撿兩只野兔回來開開葷。
我讓小山趕緊去喊長河,,自己急忙回家換下棉拖鞋,,穿上雙老棉鞋,從鍋里拿個饅頭就跑出去了,。等我到東橋頭的時候,,長河和小山也急匆匆跑過來了。三個人順著小山指引的方向,,奔向“南峪嶺”,。
“世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對此,,我有深刻的認知,。在鄉(xiāng)村山野,從未有什么道路阡陌,,大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多了,,踩踏出來的小徑。有時,,我嘗試著“征服”一座未曾攀登的山峰,,但在往來的間隙總能看到前行者踩踏出的路徑,在鄉(xiāng)村山野,,默默無聞者居多,。從東橋頭到南峪嶺,有一條延綿狹長的小徑,,一路走去,,深深淺淺的腳印已經(jīng)有若干,勤勉的鄉(xiāng)親只有在大年初一到初三這三天停止勞作,,其他時間總在田野和小院之間往來穿梭,,從未停息,。
我們認真分辨著王福山的腳印,也依據(jù)自身的經(jīng)驗判斷他的去向,。行不過三五里,,上山的路徑已經(jīng)難得尋覓,王福山的腳印也早就失去的蹤跡,。這個狡猾的家伙肯定不會半途而廢,,應該還有什么去處,否則它不會無緣無故起個大早,。
“哥,,你看著這?!痹谝惶巸扇赘叩臄嘌绿?,長河拉著懸下的藤蔓滿臉存疑。
“你上去看看,?!蔽沂疽獾健?p> 長河三下五除二攀上了斷崖,,回過身來,,冷哼一聲,淡淡地說了聲:在這里,。
我和小山隨即攀附而上,,果然,王福山在做了幾個返回的腳印后,,攀著藤蔓上到了斷崖上面,,這里人跡罕至,應該是野兔生活較為集中的地段,。攀上斷崖,,王福山的腳印又清晰起來,潔白的野地上,,他那雙大腳印分外扎眼,。
村里的山野多是漫山的洋槐和松柏,穿插生長,,交錯映襯,,樹下多是連綿的灌木。這些年,,鄉(xiāng)村生態(tài)環(huán)保意識不斷提升,,村里放羊的戶數(shù)銳減,,往年被啃得精光的灌木也有了參天之勢,,這對我們在雪地里穿行帶來了極大不便,。雖然循著王福山的蹤跡前行,但實在搞不清他究竟是什么套路,,能夠在黎明前踏著厚厚的積雪把鋼絲套安放完畢,。心里雖有狐疑,但循著他的腳印,,我們三人的心情還是無比激動,。每走一段就能找到他下的“鐵絲套”,但都空空如也,,小山憤恨地拉扯著鐵絲套,,一個個破壞掉。小山憤憤地說:寧可一只不逮住,,也不能讓王福山把兔子給逮光了,。
一陣晨風吹過,樹上的積雪霧狀般地襲面而來,,落在頭發(fā)上,、脖領里,就連嘴巴里,、鼻孔里,、眼睛里也都集聚了好些的雪粒。越往上行,,越是艱難,,而王福山究竟要去哪,實在無法探知,。我們三人順手拖了一些松柏的斷枝,,用“下套”用的鐵絲捆綁在一起,拖拉著向山下艱難滑行,。正當我們找到了有跡可尋的小徑時,,我們驚異地發(fā)現(xiàn),身后不遠處,,王福山正扛著一柄鐵鍬,,晃晃悠悠地向我們走來,鐵鍬的頭上還懸掛著兩只野兔,,也正有節(jié)奏地晃晃悠悠,。
走到我們身邊時,王福山停下來半帶嘲諷地問我們:“我那些套,,是不是你仨給解了,?”小山搶上一步回到:“哪個是你的套?這是我們自己下的?!睂@類問題的爭執(zhí)基本都是無用功,,王福山才不會傻到和我們計較這個話題,他呵呵一笑說:“誰的不重要,,關鍵看誰能逮住兔子,,一只一百,我回頭就到集上賣了去,,割點排骨回來過年了,。”說著,,他繼續(xù)晃晃悠悠地回村了,。
我們三個拖著一堆斷枝繼續(xù)往家走,得益于雪地的光滑,,倒不是很費力,。等進了村子以后,路兩側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看到我們三個一人拉了一堆枯樹枝,,笑呵呵地說:“你們哥仨還真勤快啊,大過年的上山撿柴火,,咋沒撿只兔子回來燉燉呢,。”
小山罵了一句作為答復,,我們仨各自拖著樹枝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