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雨水沖刷讓通往白鷺書院的山路有了些許泥濘,，如婳的馬車此時只能慢吞吞的向前行駛著,，往日去書院半個時辰便能到達，今日愣是走了一個多時辰才遠遠瞧見書院的大門,。
“小姐,，看這天約莫又要下雨了,。”青檸撩起車簾,，瞥了一眼壓的陰沉沉的天,，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
“是啊小姐,，最近這雨水來的兇猛,，來送藥這種事，您打發(fā)我和青檸來便可了,，為何非要親身前往,？”紅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婳笑了笑,，緩緩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們,，如果只是你們前來，夫子想必也不會把這藥放在心上,，更不會喝下了,，那我這一番折騰豈不是白費？”
雖然如婳如此說,，算是解答了這個問題,，但紅櫻還有更多不解，比如,，小姐是何時開始如此關(guān)心丘老夫子,？
而真實的原因如婳自然不會輕易說出來，人人都知丘老夫子桃李遍天下,，可卻沒幾個人知道掌管宮廷及官用綢緞布匹織物的織造署大監(jiān)曾是丘老夫子的門生,。
如婳之所以會知道此事也是因為那位大監(jiān)當(dāng)時奉旨前來云州挑選貢品，好不容易得了空前去書院拜訪夫子,，卻不料丘老夫子早已染上疫病駕鶴仙游,。為此他閉門謝客痛哭了三日，急的下面各大布商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zhuǎn),，不知道該如何寬慰才好,。如婳猜想此人定是對丘老夫子有著不同尋常的師生之情，若是她現(xiàn)在與夫子親近些,，想必不久后那位大監(jiān)到訪云州之時,，愛屋及烏，定會對鳳錦樓另眼看待些,。
馬車徐徐上前又繞過了一片竹林,，這才終于到了耕齋門前。
青檸上前輕輕叩響緊閉的大門,，不多時就見齋門從內(nèi)里緩緩打開,，一個書童模樣的少年探出身子問道：“你們是何人,？來找夫子所謂何事？”
如婳上前了幾步,，微笑說道：“煩請小哥通報一聲,，學(xué)生鳳如婳前來拜訪夫子?！?p> 書童見這女娃眉清目秀,，此時正笑意盈盈的望著他，不由得暗暗紅了臉,，聲音不覺有一絲慌亂,，“好好，姑娘稍等,，我這就去通傳,。”說罷趕忙轉(zhuǎn)身往屋里跑了去,。
不一會,，領(lǐng)了命的書童便帶著如婳一行人緩緩步入院中往書房的方向走了去，剛走到廊下,，隔著一道門如婳就聽到房中傳出幾聲丘老夫子沉悶的咳嗽聲,。如婳微微皺眉，壓低聲音問身旁的書童：“夫子近日可是去過城外了,？”
“你怎么知道,？”書童不禁詫異，“夫子兩天前剛從城外回來,?！?p> 如婳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書童一邊回憶一邊說道：“也不知今年是怎么了,，堵在城門外的災(zāi)民特別多，我跟夫子差點被堵在外面進不了城,。幸虧把車上剩的一些干糧分給了那些攔路的災(zāi)民，馬車才得以突出重圍,，平安進了城,。”
不由如婳再想,，書童已然上前開了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是如婳第一次來到丘老夫子的書房,，不愧是大盛朝首屈的博學(xué)大儒,，整間屋子的四面墻幾乎擺的滿滿的書架,，架子上又堆疊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或薄或厚,，或新或舊,，空氣中到處都彌漫著墨香書香。除此之外,，整個房間里看不到任何花哨的裝飾擺件,，除了擺在窗底的幾壇酒器。
往前瞧,，只見丘老夫子此時正披著一件赭色氅衣聚精會神的伏案書寫,，并沒有注意到面前已站了人。
“夫子,，客人到了,。”
聽到書童輕喚,，丘老夫子這才將神斂了回來,，抬頭看向如婳，先是小小驚訝了一下,，但更多的是滿滿的欣慰,。“鳳同學(xué)你來了,?！鼻鹄戏蜃踊謴?fù)了一貫溫和的慈祥笑容，將筆擱在了筆架上,，順手提了提即將滑落的氅衣,。
如婳揚起笑容，恭敬的行禮道：“學(xué)生鳳如婳前來拜訪夫子,?！?p> 丘老夫子捋了一下花白的胡須，笑呵呵道：“鳳同學(xué)不必拘禮,，來夫子這里盡管隨意便是,。”
如婳鄭重點頭,，等離得近了,，如婳發(fā)現(xiàn)丘老夫子似乎消瘦了很多，精神也不似原先那般矍鑠,?！胺蜃忧鍦p了許多，近日是否身體有恙,？”如婳不由擔(dān)心問道,。
丘老夫子擺擺手,，強撐笑顏道：“夫子只是偶感了風(fēng)寒，所以食欲下降,，不礙事,。”話剛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書童見狀趕緊奉上一杯熱茶，熱水潤喉,，丘老夫子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夫子切莫要保重身體。對了,，夫子可曾聽聞云州城內(nèi)最近涌入了許多災(zāi)民,？”如婳問道。
丘老夫子聞言點了點頭,，“哎,，鳳同學(xué)此言不假，前兩日老夫返城途徑官道,，的確是看到一路上盡是流離失所流亡而來的災(zāi)民,。天災(zāi)無情，多是百姓遭殃啊,?！?p> “可是夫子有所不知，據(jù)聞在災(zāi)民聚集的地方已然出現(xiàn)了疫癥,。剛才聽書童小哥哥說您前幾日曾在城門外與災(zāi)民面對面接觸過,，如婳著實擔(dān)心……”，如婳面露憂色,，急忙說道,。
聽如婳如此說，丘老夫子不禁大驚失色,，“竟有此等事,？人命關(guān)天！若真有疫癥在城中擴散后果不堪設(shè)想??！”丘老夫子花白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聲音中充滿了焦慮,。
“夫子無需太過憂心，如婳今日來就是為了此事”,。如婳邊說話,，邊從隨身的食盒里端出一個湯盅,。
夫子不解，問道“這是何物,？”
“夫子,，這是盛京太醫(yī)院的謝家專門為了應(yīng)對此次時疫研制而出的湯藥，若是沒有被感染也可以起到祛邪預(yù)防之效,。我們府中上下都已經(jīng)用過了,，絕對有益無害，您可以放心食用,?！比鐙O聲音清脆，神色鄭重,。
知曉如婳此番心意,，丘老夫子心中感動不已，欣慰道：“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了化解疫癥的良藥,，真乃百姓之福啊,，也難得你這孩子有這片心意。說起謝家,，老夫在盛京時也曾有過交道,，既然此方出自謝府，那是值得一試的好方子,?！?p> “夫子，這是如婳謄寫的藥方,，可以讓書院里的人也早些服用,，好及時避免這場疫禍?！?p> 丘老夫子接過如婳手中的藥方,，連聲說了三個好，“老夫就代表書院上下謝過鳳同學(xué)了,！”
如婳擺了擺手,，笑眉舒展，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透靜,，道：“夫子無須客氣,，如婳好歹是書院的學(xué)生，自然是希望書院和夫子一切安好,。夫子,，那碗湯藥你一定要記得早些喝啊。”
這時,，丘老夫子忽然黯淡了臉色,，忙問道：“那云州城內(nèi)的百姓呢？他們是否也有解毒湯藥可喝,？還有那些流亡而來的災(zāi)民,？”
“夫子放心，藥方已交到林大人手上,，官府行事都有章程,，想必等這幾日藥材備齊后就會通知全城領(lǐng)藥?！比鐙O回道,。
聽聞此言丘老夫子終于將懸著的心放下，面色也跟著輕松了起來,，嘆道：“如此甚好,，甚好啊,！”
正在這時,，只聽書童進來稟道：“夫子，錦王府差人給您送來了幾壇酒,，不過放下酒人便離開了,，還有一封世子寫給您的親筆書信?！?p> 丘老夫子接過書信,，一邊展信一邊吩咐道：“快去把酒搬進來?！币宦犛行戮频?，丘老夫子的雙眼明顯炯亮了起來。
信不長,，丘老夫子很快讀完,，如婳默默望去，只見夫子的面色似乎微微有些凝重,，“哎,，虧這孩子這個時候還惦記著我這個老頭子……”，丘老夫子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如果沒有猜錯,，今日的信和酒應(yīng)該都是宣韶送來的，如婳也不由得想起那個記憶里的恣意少年,。也不知道為什么,，一向冷靜自持的如婳忍不住脫口問道：“宣……世子那邊可是有事發(fā)生,？”話剛一出口，如婳就有些后悔了,。
丘老夫子輕輕點頭,，“你有所不知，錦王妃一向體弱多病,，京中名醫(yī)看過無數(shù)均沒有太大起色，宣韶這孩子又極為孝順,，所以平時一有時間就四處游歷便訪民間名醫(yī),。聽他信中所述，最近似乎是找到了一位遠在苗疆避世的神醫(yī),，現(xiàn)如今正在為王妃調(diào)理身體,。”丘老夫子微微嘆了一口氣,，“但愿王妃這次可以藥到病除早日康復(fù),，也不枉費這孩子的一片孝心?！?p> 如婳恍然,，這時她終于明白了為何宣韶會那么在意那個虛無縹緲的靈泉傳說，原來一切都是為了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