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衙,,宛平知縣正襟危坐,,只是臉色因為緊張而顯得蒼白了些,,他正有些忐忑的望著上首一個身穿三品官府,,穩(wěn)坐在太師椅上的男子。
“宛平縣,,朝廷令汝牧守京畿要地,,如今東廠的番子就在你的轄地,一次就抓捕了上千的邪教徒,,你怎么看,?事先你就一點也不知情?”
男子說話了,,語氣淡淡的,,但誰都聽得出來他話里的怒氣。
說話的男子正是如今的順天府尹張國彥,,北直隸廣平府邯鄲縣人,,也就是今天的河北省邯鄲市。
順天府尹這個位置可不簡單,,雖然品級只有正三品,,但是卻權(quán)重,還可以面君,。
在大明朝,要是一個能力強,、骨頭硬的人坐上這個位置,,他甚至能插手六部事務(wù),,影響國家大政!
而在去年剛剛升任順天府尹的張國彥正是這樣一個厲害角色,,他是嘉靖四十一年的進(jìn)士,,資格夠老。
在做順天府尹之前,,他做過知縣,,當(dāng)過兵科給事中,外放做過山西參政,、陜西右布政使,、江西布政使,履歷不可謂不豐富,,除了好像有點跟西杠上了,!
更重要的是他每到一地都風(fēng)評很好,政績斐然,,雖然如今大明朝有張居正在,,他這個順天府尹發(fā)揮不了太大的作用,但現(xiàn)在,,張?zhí)啦皇遣∥A寺铮?p> “大京兆明鑒?。∧菧角f乃是皇莊,,下官只是一個小小縣令,,怎么管的到皇莊之中?
再說歷來抓捕邪教徒,,從來都是只問首惡,,鎖拿脅從,那些信教的愚夫愚婦教訓(xùn)一頓就可以了,。
下官哪知道那馮邦寧怎么想的,?竟然做出這等事體!”趙知縣撲通一聲跪下開始叫屈,。
能不叫屈嘛,,這宛平知縣一職,在趙知縣看來,,簡直就不是人干的活,!
歷史上除了那位把宛平縣大小事情全都記錄在案,以修宛平縣志而名留后世的沈榜干滿了三年外,,這個位置上的人,,少有能干滿一年的!
甚至連同在京師的大興縣令都比宛平縣令要好的多,因為雖然同在京師,,同樣高官勛貴多如牛毛,,但宛平縣還在有個更重要,也是更麻煩的任務(wù),,那就是先農(nóng)壇在宛平縣,。
每年的春耕之時,皇帝都會來他自己的這個一畝三分地,,裝模作樣的開犁耕地,,以告誡臣民勿忘農(nóng)時,表示農(nóng)耕的重要性,!
雖然皇帝是裝模作樣的耕種一番,,但這皇帝耕種的這一塊地,是必須要有莊稼的,,而且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你還必須得能收獲到糧食,收了多少都要記錄在案,,當(dāng)然,,皇帝不可能經(jīng)常留在先農(nóng)壇照顧莊稼。
那怎么辦呢,?
宛平縣頂上?。?p> 而且收秋稅的時候,,宛平知縣還要鄭重其事的向皇帝收一次租稅,!
所以每年的親耕禮一開始,宛平知縣的頭上就仿佛套了一個緊箍咒一樣,。
想著,,想著,趙知縣不由得心疼了自己一波,。
一個破六品知縣,,滿城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好事輪不著,,壞事一定有他,,這不莫名其妙就躺槍了,誰知道馮邦寧發(fā)的什么瘋,?
“本官是知道你的難處的,,可是別人不會這么想啊,!
這可是京畿重地,,竟然隨便就能抓出上千的白蓮教徒,,你身為本地知縣,怎么也有個失察之過的,!”
張國彥嘆了口氣,,仿佛在替地上的趙知縣難過。
這個趙知縣雖然接人待物有兩下子,,可是其他的就稀松平常了,真不知道是誰把他弄到這個火山口坐著的,,這不是在要他的命嘛,?
“下官知曉!下官有罪,!下官愿意立即罷職去官,!”
趙知縣還是雙膝跪地,只是低垂的眼角不經(jīng)意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光芒,,出事了就找老子,,爺不伺候了,回家當(dāng)?shù)刂魅ィ?p> 張國彥訝異的看了趙知縣一眼,,“我輩讀書人十幾年寒窗苦讀才有今日,,怎么能輕言歸鄉(xiāng)?
本官也是知道的,,這罪不在你,,但是事情出在宛平縣,這責(zé)你還是要擔(dān)起來地,!”
想溜,?沒門!你溜了本府尹找誰去,?
“大人,!這...這..下官實在沒辦法啊,!下官一介小小知縣,,怎么管的了廠衛(wèi)的事?
那馮邦寧更是馮雙林的親侄子,,下官這樣的芝麻官,,人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呀!”
趙知縣牙疼般的嘶了兩聲,,不讓溜,,那就訴苦吧!
“咳咳,!”張國彥干咳了兩聲,,這趙知縣看著呆愣,,竟然還是個老滑頭,來來去去就是不接招,。
“胡捕頭,,你是府衙總捕頭,你可有什么想說的,?”張府尹轉(zhuǎn)換目標(biāo)了,!
“回大人話,小人以為,,此事說難也難,,廠衛(wèi)之事誰敢插手,不過說容易也容易,,只要讓馮同知知難而退就行了,!”
回話的胡捕頭穿著一身暗紅色衣服,跪在門外高聲答道,。
如果說趙知縣是這最郁悶的人,,那第二郁悶就要算他胡捕頭了。
說起來他是個什么總捕頭,,可是跟趙知縣一樣,,好處輪不到,除了差池第一個跑不掉的就是他,。
這京師中,,東廠的番子,錦衣衛(wèi)的校尉,、力士,,五城兵馬司的兵丁把有油水的地盤的都占完了,而且都不鳥他一個小捕頭,,搞得順天府的衙役,、捕快,被當(dāng)成了打雜的,!
“哦,?你是說?”張國彥裝作眼前一亮,,這方法他早就想到了,,只是他不想從自己口中說出來而已。
逼了趙知縣半天,,趙知縣就是不上路,,不過現(xiàn)在胡捕頭說出來也是一樣的。
他說了半句就不說了,,然后沖著想繼續(xù)解釋的胡捕頭擺了擺手,。
“行了,!本府知曉了,具體的,,你跟趙知縣商量就行,,反正本府就一個要求,不管怎么樣,,絕不能讓馮邦寧帶著千余人回京,。
至于你們怎么做,那是你們的事,,只要不做的很過分,,本府就替你們抗了,但你們也別想敷衍了事,,要是本府丟了顏面、挨了訓(xùn)斥,,那就要問責(zé)于你們了,!”
“下官明白!”
“小人知曉了,!”
趙知縣哭喪著臉答應(yīng)了,,他知道張國彥能說這幾句話就不容易了,要是自己還不知好歹,,恐怕就真沒好果子吃了,!
不過他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心,就算不當(dāng)官,,這宛平知縣也不能再干下去了,,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得倒大霉!
,。,。
“父親怎么辦?要是讓馮邦寧這樣把人全抓走,,咱們這些年在湯山莊可就白忙活了,!不知道馮邦寧這狗官會把這些教友怎樣?
而且那馮邦寧或許還不知道神農(nóng)李先生的用處,,咱們把人搶回來吧,!”
聶紅線,也就是麻衣女子,,她這會穿著一身灰黑的衣裳,,一副農(nóng)婦的打扮,眼神急切而兇狠,!
聶神通還是默然無語,,他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十來雙熱切的眼神,,又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
上次小岔河邊,,他靠出賣劉天師逃得一劫,,雖然事后他極力宣傳說是劉天師大仁大義,主動要求斷后的,,但還是讓他在江湖上名聲大損了,,要是這次,再栽個跟頭的話,,那恐怕整個北直隸就沒法再立足了,!
再說了,上次損失了七八個好手,,雖然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聶神通還是心疼的心口一抽。
大錘不修養(yǎng)個幾個月根本就沒法下床,,老妖身體倒是沒事,,但是人卻像丟了魂似的,天天念叨著功夫白學(xué)了,!
“父親,!紅線說的沒錯!其他的不說,,李先生可是我們花了大力氣才帶回關(guān)內(nèi)的,,再說他對我們傳教可是有大用的!
而且我聽京師客商說,,這馮邦寧乃是出了名的蠻橫不講理,,不像是個足智多謀的人。
這次他靠十幾個番子,、緹騎和一票衙役,,就想押這么多人回京,破綻太多了,,咱們只要一嚇,、一哄、一煽動,,不用動手就能讓他無法應(yīng)對,!”韋朝旭摸著額頭傷疤說道。
“就是太容易了,,為父才不敢信,!誰知道這是不是個陷進(jìn),說不定就等著我們上鉤呢,?”聶神通還是猶豫得很,!
“怕什么,!教首!我跟韋掌柜先去,,沒埋伏咱就干他一票,,有埋伏您就在后面接應(yīng)我們!”
一個矮壯的漢子在后面說道,,“我兩個兄弟都死在了小岔河,,不殺幾個狗官兵,我如何向他們交待,?”
“好吧,!那咱們就再試試這個馮同知的斤兩,不過還是老夫打前,,朝旭你和紅線接應(yīng)吧,!”
聶神通點點頭,終于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