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等了四日都沒有吳纓的消息,,程馥正想著人去鴻澤行問兩句,,丁通的人就先一步上門了。
“我們東家有些私事,,這幾日不便過來,。”那傳話的小廝似是知道內(nèi)情,,欲言又止,。
“不要緊,他什么時候得閑了什么時候過來,?!背甜]去猜測吳纓的私事是什么,,她既然跟對方合作,就會相信對方能處理好路上的障礙,。
兩河軒選址在安秀街,,鋪子不大,只有一個小小的后院,,原來的格局特別讓人不舒服,,廚房和茅房緊挨著,程馥讓宋管事都拆了,,重新修整小院,,在合適的位置蓋寬敞一些的,隱私保護得比較好的如廁之地,,以后都是客人用,,不能太簡陋。至于廚房就不需要了,,以后待客的吃食全叫酒肆或者點心鋪送來,,而商號自己人的兩餐,她打算包給附近的小店,。
今天書院休沐,,程寒終于有時間陪妹妹四處逛逛。這兩個孩子生得極為相似,,哪怕因為年齡增長,,男女的身高和輪廓區(qū)別漸顯,還是讓人第一眼容易搞混,。
“哥哥去給我買炸魚,。”馬車經(jīng)過一排小吃攤,,程馥就坐不住了,。
“小的去?!必撠熩s車的朝暉把韁繩遞給旁邊的駱行,。
“我去?!避嚴锏某毯疀]好氣地說,。
小哥哥好些日子沒陪自己了,機會難得,,她要好好擺身為妹妹的譜,。程寒也是看出她那點心思,還能怎么樣,當然要寵著妹妹啊,。
“每一種味道都要,。”付了錢給炸魚攤大媽,,程寒又到旁邊的豆花店打了幾碗甜豆花和酸梅湯,。
程家的馬車緊挨著路邊,一行人吃了炸魚喝了豆花,、酸梅湯之后才繼續(xù)往前,。程馥在車里聽玖玖說兩只貓最近怎么當上“街霸”的事,笑得合不攏嘴,,難得地輕松愜意,。
過兩日就是端午,大街小巷節(jié)日氛圍濃郁,,賭坊明目張膽讓人在門口吆喝龍舟注的玩法,,巡邏的官差從旁邊經(jīng)過,只是看幾眼,,沒說什么就走了,。
“朝暉快把車趕進巷子里?!瘪樞型蝗坏?。
還在啃剩下半條炸魚的朝暉嚇了一跳,也沒空問對方發(fā)生了什么,,丟了魚抓起韁繩和馬鞭揮舞起來,。坐在車里的兄妹倆歡樂的氛圍被打斷,默契地安靜下來,。
他們所在的位置正好離一個小巷子不遠,,這也是駱行為什么要朝暉趕車進去,而不是讓所有人都下車的原因,。
程家的馬車剛進巷子,,外頭就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接著有東西被掀翻,、砸爛,巨響不斷,。坐在馬車里的程馥聽到了豆花大娘的哭聲,,還有餛飩大哥被燙傷的慘叫,蹙起了眉頭,。
他們所在的這條小巷是死路,,往里走出不去,還是得原路折返。
待了一陣,,駱行道:“可以走了,。”
“好嘞,?!?p> 馬車緩緩調(diào)頭,離開小巷,。
因為正直夏季,,程家的馬車簾子都換上了輕薄的紗簾,不用特地掀開,,也能隱約看到外面的情況,。賣餛飩的大哥正躺在地上,街坊們手忙腳亂地給他處理傷勢,。而放眼其他地方,,一片狼藉。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程馥問駱行,。
“世家子弟們城中縱馬?!?p> 聽對方的口氣,,顯然這種情況常有,百姓們敢怒不敢言,,都默默忍耐,,自認倒霉。
程馥眼中早沒了先前愉悅的神采,,換上平日里的淡漠,。程寒也沒說多余的話,把錢袋解下來遞給玖玖,,“請大夫來看看應該夠了,。”燙傷不是小事,,處置不好可能會引起發(fā)多種癥狀,,乃至死亡。
玖玖接了錢袋,,稍微收拾了一下車廂才下車,。
“駱爺真行,隔著這么遠也能預知禍事,?!背瘯煬F(xiàn)在對駱行滿滿的崇拜,。
“在軍營里練出來的?!瘪樞虚e閑地挨在車框上,。
“從軍好不好玩?”
駱行看朝暉就跟看豬頭一樣,,“天天腦袋別褲腰帶,,你說好不好玩?”
朝暉吐了吐舌頭,,還要說什么,,駱行就突然咻地一下不見了,他忙探頭張望,,發(fā)現(xiàn)車廂后頭,,就是豆花攤那邊,玖玖跌在撒了一地的豆花上,,而駱行抓住一個人的馬鞭,,那人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瞪著駱行,。
車里的程家兄妹也察覺到了異樣,,直接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玖玖沒有哭,,只是地上滑,,她摔了兩次才爬起來,身上臟得不行,。豆花大媽一臉歉意,,到處找干凈的清水,想給她洗洗,。
“什么事,?”程寒習慣性地把妹妹擋在身后。
駱行把對方的馬鞭松開,,“當街縱馬還想傷人,。”若是其他人便罷了,,他管不著,,但是自家人,他若是不管,,在主子面前過不去,。
程寒抬頭問馬上之人,“我這丫鬟哪里得罪閣下,?”
對方不耐煩,“這個賤民擋本少爺?shù)牡?,打她都是輕了,。”
“大越律例,,非戰(zhàn)時城池內(nèi)嚴禁縱馬,,違者判徭役三年,若有傷人,,則發(fā)配西北為筑城奴?!背毯患膊恍斓卣f,。
對方顯然對律法不熟,也不在乎,,冷笑著揚起鞭子,“大越律是什么東西,,本少爺今天就算打死你們,,誰又能如何?!?p> 駱行再次接住了馬鞭,眼看雙方要陷入僵局,,突然馬兒嘶叫三聲,,發(fā)起狂來,駱行忙松開手,,馬上的人卻來不及做反應,,被馱著一路狂奔而去。
眾人都看著一臉平靜的程馥,,她手中的匕首還滴著血,,正掏出手帕要擦拭,。“走吧,,上布莊,。”今天出來還有一件事,,選新料子提前給大家做秋裝,。
程寒把妹妹手中的匕首和帕子都奪過來,,揣自己身上。程馥不滿,,她才不需要小哥哥為她背鍋,,但小哥哥眼睛好兇,她只能暫時收斂,。
吳家二房
紫兒送回來時,,人已經(jīng)沒了氣,吳纓親自打開裹尸布,,映入眼簾的是渾身黑腫,,遍體傷痕的可怖畫面。她的額頭被人用鈍器砸凹了一塊,,舌頭也沒了,,雙眼睜得大大的,怎么也合不上,。
丁通比吳纓先一步看過尸體,,此時再看已鎮(zhèn)定下來,“爺,,紫兒的后事我會安排好,。”他以為吳纓在難過,。
“先別急,。”吳纓把裹尸布蓋回去,。
“現(xiàn)在就去把幾位族老請來,。”
丁通大駭,,“您是……”
吳纓半開著眼睛,,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還有別的選擇么,?”
“是,,我綁也要把他們綁來?!?p> 吳家大房
秦氏在郭氏的屋里氣急敗壞地來回踱步,,派去二房的人還沒回來稟報,那邊安靜得太不尋常,。
郭氏雖然坐著,,但心情并不比秦氏好到哪里去,若不是大女兒吳真柔陪在左右,,她哪還有耐心管他們四房干出來的蠢事,,早把這個妯娌趕出去了,。
“四少爺使了就使了,你做什么要殺人滅口,?”郭氏覺得秦氏沒有跟她說實話,。
秦氏也確實心虛,支支吾吾地應不上來,。
“夫人,老爺請您二位過去,?!遍T外傳來婆子的聲音。
秦氏心慌更甚,,抓著郭氏的手不肯放,,“大,大嫂,,您可不能不管啊,。”
郭氏強行把她的手掰開,,“都鬧出人命了,,吳纓他年紀大了主意也多了,除了老爺誰對他都沒轍,?!彼姆眶[出來的禍非同小可,郭氏心里也說不準能不能善了,。
紫兒雖說只是個妾,,但跟了吳纓不少年頭,勉強算二房半個女主人,。四房這么做,,換大房是不可能輕易罷休的。二房……郭氏篤定吳纓不會放過四房,,現(xiàn)在就看吳令佐怎么處置了,。
光耀堂
吳令佐、吳令西,、吳永煦都在,,郭氏和秦氏過來前,他們已經(jīng)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也不知商量出什么對策,。郭氏見吳令佐像剛發(fā)過脾氣的樣子,而吳令西父子則蔫了吧唧的,。
“老爺,,六老爺?shù)?。?p> 在場幾人都有些意外,,吳令佐瞇起眼睛,,他沒有請吳令修,對方這個時候來又是為什么事,?
吳令修容貌普通,,身形瘦高,年紀輕輕就成了鰥夫,,這些年也沒續(xù)弦,,膝下都是姨娘生的庶出子女,。郭氏也曾朝他屋里伸手過,但都被他幾個姨娘鬧得心力交瘁,,不得不暫時作罷,。
“聽說四哥跟阿纓不愉快?!彼黄ü勺拢瑝焊鶝]給別人趕客的機會,。
吳令西想辯解幾句,,但吳令佐警告的目光讓他發(fā)怵。舔了舔嘴唇,,什么都說不出口,。
“二房那個紫兒沒了,,老四鬧的?!边@節(jié)骨眼上遮遮掩掩已經(jīng)沒意義。吳令佐只是比較好奇,,六房一直關(guān)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從來不管其他幾房的恩怨情仇,今天是怎么了,。
吳令修吹了吹丫鬟剛倒上的熱茶,,慢條斯理地問:“怎么沒的,?”
結(jié)果半晌沒人答上話,,氛圍尷尬。
大家這副態(tài)度他也不奇怪,,“四哥怎么會弄死二房的女眷?這可不是三言兩語賠禮道歉就能揭過的,。”他們的父親還在時,,吳家雖說烈火烹油,,在江南呼風喚雨,,可家中該有的規(guī)矩,子弟們都多多少少還遵守,。類似吳令西干出這種事,,一頓家法免不了。
如今吳家早沒人在意那些老祖宗的東西,,只要巴結(jié)好吳令佐,在吳家生存就能凌駕于所有道德準則之上,。
“這不是讓大哥出面跟吳纓說說情么,?!眳橇钗餍奶摗?p> 吳令修跟吳纓接觸不多,,但也知道這個二房的嗣子沒那么好說話的,。他今天厚著臉皮過來,就是想看看吳纓的反應,。
“老爺……三位族老來了,?!惫芗疫M來稟報,神色不大對勁,。
吳令佐有種不好的預感,“所為何事?”一般情況下,,吳家有臉面的管事都可以問問客人的來意,,即便對方是德高望重的族老。
“說是……”管家看了眼光耀堂內(nèi)的其他人,,“是三少爺請來的,。”
“什么,!”四房一家直挺挺地站起來,。
“吳纓呢,?”
管家又看了眼所有人,“三少爺著人把紫姨娘抬到知府衙門了,,要仵作驗尸,。”
呯——
吳令佐手邊的小茶幾摔在地上,,茶碗碎了一地,。
秦氏再也繃不住了,,尖叫道:“他要做什么,?他想置我們吳家于何地,?”
吳令西也顧不上旁的了,“快去把人攔下,?!?p> “把吳纓叫過來?!?p> 光耀堂一通雞飛狗跳,,只有吳令修悶不吭聲地喝茶,。心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這么巧,大伯父也找侄兒,?”吳纓大咧咧地踏進來,,他身后跟著三位族老和族里幾位比較有出息的晚輩。
吳令佐眼皮直跳,,起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幾位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