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石和李闖行刑時,,伍桐沒有去。
不只是伍桐,,他帶過來的那些人也沒有去,。
最后只有嚴(yán)勇一個人監(jiān)刑。
伍桐在干什么,?
他帶著這些年輕人做一件足以影響他們一生的事,。
分田地!
資石縣的土豪被這一波清掃一網(wǎng)打盡,,現(xiàn)在資石到處都是無主的土地商鋪,,最后清算下來,比想象中的多的多,。
這么下來,,能做的事就多得多了。
“謝謝肅國公,,小人給肅國公磕頭了,,肅國公萬歲,大郎,,給肅國公磕頭,。”接過新地契田契的農(nóng)戶激動不已,,連連叩首,。
朱書霽對此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伸出手替老師扶起這些農(nóng)戶,,溫聲說道,,“起來吧,肅國公不喜歡別人跪他,?!?p> “小孩多大了?”
“???”農(nóng)戶一愣,旋即拍了一下兒子,,“有七歲了,?!?p> 伍桐蹲下比量著身高,“有些矮了,,家里糧食不夠吃吧,。”
“這...”農(nóng)戶也沒想到肅國公會問自己這些問題,,迷迷糊糊的看向扶他起身的朱書霽,,小孩只是好奇的看著蹲下來的這個人,不說話,。
伍桐揉了揉他的腦袋,,“比我兒子大兩歲,差不多個頭,?!?p> “這小子怎么能和國公爺?shù)膬鹤颖饶亍,!?p> 伍桐抬頭看了一眼說話的農(nóng)戶,,起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孩,,“我家那小子五谷不分能和老哥你的兒子比嗎,?”
農(nóng)戶急得都快哭了,愣是憋不出一句話,。
“你們村正呢,?”伍桐忽然問道。
農(nóng)戶下意識回了下頭,,就有葉家子跑過去拎著一個頭發(fā)花白的人走過來,,“他就是村正?!?p> “你們村就剩這么幾戶人家,?”伍桐放眼望去,出聲問道,,“二十戶都不到,,這么多的地,你們要怎么辦,?”
村正也有些麻爪,,先不說這么大的官跑到自己這個小村子里分田地,就是身邊這些人貴氣逼人,,他也沒見過這架勢,,以往豪紳只是支使些地痞流氓來,,自己還能應(yīng)付兩句,,現(xiàn)在,,“這,這個...”
村正看著這群富貴人,,剛才分田地現(xiàn)在就要動刀子了嗎,,眼珠轉(zhuǎn)了兩下,剛要賠笑說話,,伍桐打斷了他,,“要是想糊弄我,先試試自己的脖子硬不硬,?!?p> 村正只覺得骨頭發(fā)軟,好在葉家子及時托住了他,,村正定了定神,,含糊回道,“來的都是家里有衣服的,?!?p> 有衣服?
伍桐恍然,,轉(zhuǎn)身拿起那一沓子寫著田契的紙,,“你傳話還加?xùn)|西?”
村正苦著臉,,“小老兒也是怕沖撞了國公爺,。”
“書霽,,把人都叫過來,,咱們得挨家走一遍了?!蔽橥┺D(zhuǎn)頭吩咐一句,,再對村正說道,“是我想當(dāng)然了,,蜀州絲麻豐富,,我卻沒想過你們穿不上衣服?!?p> 村正被架著跟在伍桐身后,,只聽伍桐說著話,自己回應(yīng)兩句,,“國公爺,,那種桑養(yǎng)蠶織絲綢的他就穿不上衣服啊?!?p> 伍桐見這些混小子都跟了上來,,就繼續(xù)問道,,“村正請講?!?p> “織的絲綢得賣錢啊,,穿一件不就少買一件嗎!”村正的聲音逐漸提高,,“我們村子這幾年都欠了幾萬兩稅了,,值錢的都被拿走了,可這稅一年比一年高啊,?!?p> 伍桐頓了一下,繼續(xù)道,,“什么稅能讓一個村子欠幾萬兩,,難不成把稅收到一百年之后了?”
“國公爺你有所不知,?!贝逭鋈挥X得自己有力氣了,能走上道了,,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前幾年,說皇爺死了,,縣衙收了一筆稅,,然后又來一個皇爺,縣衙又收一筆,,也不知道我們州怎么了,,來了一個知州,縣老爺說收稅,,后來聽說知州成相爺了,,縣老爺再收一次,后來是肅國公來,,收一筆,,要打仗收一筆,這還不算糧稅,,但這些就六七回了,。”
“縣衙的稅收,?”伍桐自然是見過賬簿的,,只不過村正方才說的這些都不在正常收稅范圍,縣衙的賬簿上自然沒有。
朱書霽帶著一個人走了過來,,伍桐打眼認(rèn)出是自己的學(xué)生之一,,叫馮鉞,也是個官二代,,不過他爹的官職和被砍的陳石一樣,,是個縣令,,而且是個在位二十七年的縣令,。
馮鉞快步走到伍桐身后,急聲解釋道,,“這些都是沒記錄在冊的,,是主簿招認(rèn),在資石縣下各村收稅,,收上來的稅陳石拿四分,,主簿、縣尉拿兩分,,其他衙役共分一分?,F(xiàn)在還沒有統(tǒng)計全,粗略估計差不多八萬兩,,但是在抄陳石家中發(fā)現(xiàn)其過得非常清貧,,主簿、縣尉還有吳,、江兩家查抄出來的銀錢也就四萬兩,。”
陳石的情況伍桐知道,,小卒子為了過河拿銀子搭橋,,真金白銀投了出去,可什么都沒得到,,可剩下這幾個人的錢不對勁吧,。
“不是很多啊?!?p> 馮鉞的臉色古怪了些,,“這是現(xiàn)銀,在這四人家中還超出了大約六萬兩的銀行票據(jù),?!?p> “銀行票據(jù)?”伍桐的臉色也古怪了起來,,“取出來吧,,按照他們的賬本發(fā)還百姓。”
一行人說這話就到了村中,,村正敲著門,,大叫開門。
里面聽出是村正的聲音,,等了好一會兒一個漢子穿著兜襠布打開門,,一看這么多人在外面站著,嚇了好一跳,,要不是村正也在,,他都尋思現(xiàn)在土匪都這么禮貌了嗎。
回頭囑咐了一句別出來,,然后這漢子哆哆嗦嗦的走過來,,“叔,這是弄啥,?”
“這是肅國公大人,,國公爺砍了那狗縣令,來給你家分田了,?!贝逭舐暤馈?p> 那漢子猶豫了一下,,“村正,,這事你早上不是說了嗎,俺家也沒多余的衣物,?!?p> 村正連忙沖著他擠眼睛,末了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回頭賠笑,,“國公爺,就是這么個情況,,現(xiàn)在我們村確實貧苦,。”
伍桐推開村正,,拿著一張?zhí)锲跎锨?,來到那漢子面前,語氣誠懇,,“時間匆忙,,只來得及整理田產(chǎn),這些年你們多交的稅銀和糧食,,還需等幾日,?!?p> “喬五,吳家收了二十五畝地,,如今將田契交予你,,你年紀(jì)輕,家中還有老幼,,再補(bǔ)三十五畝,,合計六十畝?!蔽橥⑻锲踉谒媲盎瘟嘶?,然后蓋上自己的印璽,又補(bǔ)了名,,“六十畝地的田契,,你收好,?!?p> 伍桐將田契塞進(jìn)他手里,忽然問道,,“你妻子會織布嗎,?”
喬五還直愣愣的看著手中的田契,這么薄薄一張紙,,自己就又有六十畝地了,?
村正見他發(fā)愣,上去就是一腳,,“喬五,,國公爺問你話呢!”
喬五愣愣的側(cè)頭,,只見村正咧著嘴笑著說道,,“國公爺哪里的話,我們這的女子哪有不會織布的,,別說我們村,,就是整個縣的女子都會織!”
伍桐點頭,,伸出手最后只是拍了拍喬五的肩膀,。
喬五下意識跪下,“國公爺...”
伍桐厲聲道,,“站起來,,不準(zhǔn)跪!”
喬五趕忙起身,。
伍桐無奈的摸了摸頭,,他想問都活成這樣了還不反嗎,可看到喬五這模樣,他就明白了,,還能茍活著,,還能活著,昨日對李闖說的話又浮于喉間,,最后嘆了口氣,,“以后不要隨便下跪了?!?p> 說罷就要去下一家,,村正急忙上前,“國公爺,,國公爺,,還是小老兒去吧,有些...小老兒怕污了國公爺?shù)难??!?p> 伍桐低頭看著村正,并沒有放下田契,,轉(zhuǎn)身對身后的學(xué)生們說,,“都看看,都看看,,耕種的農(nóng)民自己餓的骨瘦如柴,,這的女子各個會織布,卻沒有衣服穿,,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現(xiàn)在已經(jīng)九月,,我都不知道他們要如何過這個冬天,。”
“古人云,,禹思天下有溺者,,猶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猶己饑之也,。”
伍桐立起手中的田契,,“我們手一劃,,印一蓋,就關(guān)乎無數(shù)人的生死,,己溺己饑,,己溺己饑啊,。”
“諸位,,你們手中這支筆可重了,,日后要慎重,慎重??!”
村正聽不懂肅國公說的嘰嘰嘰嘰是什么意思,但是從肅國公的表情和語氣中,,他能明白,,眼前這個人是真的同自己站到一起的。
不然他一個國公,,跑到這種窮鄉(xiāng)僻壤干什么來的,。
狄子旭死死攥拳,在這以前,,他根本想不到世上還有過得如此困苦之人,,到了蜀州之后,仿佛一切都不一樣了,,這個世界變了,。
不是,,不是這樣,,這個世界沒變,只是站的位置不同,。
安于又是怎么站到這個位置上的呢,?
他應(yīng)該要更高才對啊。
這一日伍桐帶著他們走遍了整個村莊,,給每一戶人家都送上田契,,有病的還為其診脈。
看著輕聲說話的伍桐,,狄子旭恍恍惚惚,,屋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伍桐好像沒聞到,;那人到底多久沒有洗澡了,,伍桐就這樣把手搭上去了;這家中只余四壁,,為什么他們這么高興呢,?
狄子旭默默走出屋子,看到外面一個,,一群,,不,,是整個村莊的人都來了。
他們衣不蔽體,,骨瘦如柴的站在那里,。
為什么站著?
因為,,不準(zhǔn)跪,!
為什么會過來?
因為肅國公,?因為田契,?因為伍桐?還是什么,?
直到伍桐低著頭從屋里出來,,這些人齊齊拜下去的時候。
伍桐緩緩的還禮,,“諸位鄉(xiāng)親,,伍桐來遲了!”
狄子旭忽然明白為什么了,。
為什么伍桐一直都有一種疏離感,,無論是對人,還是對朝廷,,他是不愿,,也是不屑。
他的心就沒在上面,,一直都在土里,。

柒師玖
上一章被禁了,現(xiàn)在違禁詞太多了,,真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