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綱……”
顧斐好像完全沒想過施先生會這么說,，驚愕之余,，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投向施先生的目光有所凝固,。
他這個狀態(tài)很不對勁,，惹得離他較近,、能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神情變化的施賈仁金眸中的關(guān)切之意更深，竹妖歪了歪頭,，想張口說些什么,，卻又摸不清“先生”的想法。
好在顧斐沒過幾秒就恢復(fù)了正常,，他微微挑起嘴角,，抬起手示意施賈仁將視線移開：“行吧，過一會兒我就去問問它,，嗯,，你在場應(yīng)該沒有關(guān)系吧？”
施先生干笑了一聲,，似是沒發(fā)覺眼前人有什么異樣：“我待會兒會去看看主角怎么樣了,，等到我離開后，你再去聯(lián)系它……額,，你知道,，看著‘自己’自言自語還擺出一副罵街的表情還是很難受的?！?p> “誰罵街了,。”顧斐好笑地瞪了施先生一眼,，轉(zhuǎn)而抬手扶了扶額,，作出一副恍然大悟又贊同的樣子，“不過我也認(rèn)為它不會給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來?！彼f,，“那所謂的‘大綱’上可能啥都沒有?！?p> 系統(tǒng)能做的事情很少,，能給出的提示和信息亦是少得可憐，想來施先生在給出提議后就意識到了系統(tǒng)的不可靠,，他擔(dān)心《仙界創(chuàng)世錄》的大綱上沒什么實質(zhì)性內(nèi)容、或是吳崢寫書前根本就沒立大綱,，所以才在顧斐問之前“好心”地提前勸慰了一句,。
施先生微微頷首：“不用太著急，也不必強求,，‘童邢’和劇情以外的一系列偏差不是你需要去擔(dān)心的東西,，你……”
顧斐嗤笑出聲：“我很快就與這一切都無關(guān)了，只是在‘交換’和‘抓住奇跡’之前,，我還想幫‘自己’做些事,。”
他又半闔上眼瞼,，似是沒心沒肺般補充道：“畢竟施先生你只是一個普通人,，而有很多事，都是沒有修為的凡人做不到的,?！?p> 他話音剛落，施先生便立即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了坐在床榻上的“自己”一眼,。他似是覺得顧斐話中有話，想要從對方半睜半閉的兩眼中讀出些什么來,，可“自己”總是了解自己的,，顧斐很好地收斂起了情緒，讓凝視著眼前人的施先生什么事都看不出,。
“……其實,，我也可以做‘祭品’的?！绷季?，施先生抿了抿嘴道，“以命換命交給我去做,，你留下來陪她,。”他放緩了語氣，聲音低柔,，這般說道,，“只要她能復(fù)活、只要你保證能讓她過上平靜安詳且無憂無慮的生活,，我不會有任何怨言,。”
“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稍有停頓后,，他依然很認(rèn)真地看著顧斐,，說的也盡是由衷之言：“我們兩人只用留下一個就可以了，對,，無論是誰都可以,。”
顧斐在施先生情緒發(fā)生變化時便安靜了下來,，他沉默地聽著對方的說辭,，又稍微分神，用半睜的眼睛掃了眼身邊表情淡定,、實則困惑的施賈仁,。
竹妖在聽到“施先生想自愿充當(dāng)祭品”時，金色的眸子便立即變得犀利起來,，只不過它不太能理解說話者沒頭沒尾的話語,，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對“先生”的事指手畫腳，所以只是睜著金色雙眸木然地看著,，沒有做出其他的動作,。
“……不行?！倍诼牭绞┫壬蒙狭恕巴讌f(xié)”的語氣后,，顧斐斬釘截鐵打斷了對方的話，如是道,，他從沒有表情的竹妖身上收回了目光,，同時也收起了掛在嘴邊的笑意。
他清楚施先生的意思,，在施先生將“連接異世”和“保存靈魂”的陣圖符文交給他時,，兩人就商量過往后計劃該如何執(zhí)行——那個計劃簡單來說，就是是用現(xiàn)成的祭壇啟動連接異世的陣圖,，將瀕死的顧霜的靈魂拖入這個書中世界,，再把那靈魂封存在特制的符咒里——顧斐將派去總壇“救人”的分神收回前,，他的分神就已在印長明的幫助下，親自“殺死了”顧霜,。
這以后,，只需待到“仙門大會”結(jié)束、時機成熟,，從山神腳總壇那里順來的“復(fù)活”陣圖就有它的用武之地了,。
“復(fù)活”的要點是“祭品”和“以命換命”。顧斐和施先生,，兩人都是自殺而不懂得“生命誠可貴”的人,，施先生會這么說，是因為他覺得顧斐或許舍不下復(fù)活后的顧霜——他們都想看著顧霜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平平安安地過完一輩子,，不求榮華富貴、不求燦爛輝煌,。
看到施先生閉上了嘴又瞅向自己,，顧斐先是對對方的“謙讓”,、或是說“忍痛割愛”表達了感謝,，又對其搖了搖頭：“不?！彼貜?fù)道,，“我說過了，普通人有很多事情都無法做到,，至少你做不到不受干擾地啟動陣圖,，也做不到代替‘顧斐’去死?！?p> “只有‘顧斐’死去,，任務(wù)才算完成，待到那時,，我能拿到那條可以換給霜兒的命,，系統(tǒng)也能知道所有的真相，了卻自身執(zhí)念后的它只能接受泯滅的結(jié)局,，它不會妨礙我們,，也不會再煩我了?！?p> “而且……普通人陪伴在普通人身邊比較好吧,？”——說這句話時顧斐合上了雙目，他的聲音較為低迷,，話到一半時也加上了一些不太確定的,、遲疑的語氣,。
因為他想起了自己在不久前也只是個凡人而已，現(xiàn)在說這些,，就像是在與施先生抱怨著自己的不甘一般,。
幸而雙方都能互相理解，施先生沒再說什么,，他站在屋子里,，安靜地聽顧斐再次講述起自己在施賈仁的記憶中看到的事情。
這次顧斐提起了“張小道長的重生”——那不僅是“在一個世界死去后,、又在另一個世界復(fù)活”,，不止有“已毀世界”和“新生世界”之間在空間上永遠無法消去的隔閡，還有時間上的問題,。
施先生聽到顧斐說“張小道長‘重生’去了幾百年前的世界”后,，似是有了同病相憐之感地的發(fā)了會兒呆，好像在想心事,。
等到顧斐把自己所有看到的,、聽到的事情都“分享”出來，屋內(nèi)又陷入了長達十幾秒亦或是幾分鐘的寧靜之中后,，施先生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他隨后便轉(zhuǎn)身朝屋子的門邊走去，看起來是打算離開,、好留給顧斐與系統(tǒng)聯(lián)絡(luò)的空間,。
但在推門并走出門之前，他卻腳步一頓,，又回過頭來,，再深深看了屋內(nèi)的人一眼。
“你瞞著我一些事,?！笔┫壬聊ブ约旱挠棉o，并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是用眼神道,，“但我縱使好奇，也不會過問,，嗯,，我們雖是一人，卻仍有希望對方并不知情的秘密,?！?p> 坐在床榻上、閉著眼睛好似要睡著了般的顧斐,，借著和施賈仁共享的“記憶”,，也相當(dāng)于共享的“感官”,，“看到了”施先生復(fù)雜的目光，對此,，他報之以微笑,。
“我們之間并沒有什么秘密?！彼f,，“不過信任在我們這里是對等的，‘我’喲,?！?p> “……”
這句話很奇怪，可施先生聽了顧斐這句不明意義的話后,，就好像得到了什么保證一般,，不覺挑起了嘴角。
他沒有轉(zhuǎn)身,，卻攤開雙手,、又張開雙臂，做出一副坦坦蕩蕩,、毫無虧心事的人的模樣來：
“是了,。”他說,，實話實說道,，“其實我的確有事沒和你說,，因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至少，我覺得我那些年就是在單純浪費時間,?！?p> “嗯……”借著施賈仁的眼睛，看見了施先生坦然自若的模樣的顧斐微微側(cè)頭,，像是對這個“秘密”饒有興致：“你重生成了哪一年的人,？”他問，“應(yīng)該不是一年前,，那么是十年,，還是一百年？”
“十年前,?！笔┫壬患偎妓鳎ⅠR回答道,，而說出來了時間后,，他則突然明白了床榻上的人對這件事感興趣的點在何處,，險些笑出了聲：
“也是?！彼?，“擱在平常，這簡直難以想象——我居然比我‘自己’大了十歲,，但是金色的水讓我不老不死,，所以我們看上去仍是同樣的年紀(jì)?！?p> —
施先生在“承認(rèn)”自己已與顧斐有了十年的年齡差后,，也不急著離開小屋了，他就這樣站在小屋門口,，和顧斐簡略地說了些自己十年來的“經(jīng)歷”,。
十年前，他在這座位于清源山山腳卻受人忽視,、甚至無人注意的無名小村中醒來,，那時候，整個村子好像也才剛剛蘇醒一般,，村中盡是對這個世界懵懂又無知的村民,。
事實上，這座村子也的確是一個新生村落,，它可以說是為施先生而誕生的,，因為施先生失去了“顧斐”的外殼，世界便自動補正,，從施先生的記憶中“復(fù)制”出了一個“謝仙村”,，并在那之后為謝仙村制造了“歷史”、即在茫茫歷史中,，制造出了謝仙村存在的痕跡,。
“謝仙村”與“謝仙村村民”在世界的調(diào)整下逐漸融入了這個書中世界里，人們的腦中多出了有關(guān)謝仙村過去的記憶,，世界自動補全了謝仙村的歷史,，并設(shè)計出了一個“山神腳”來，讓這座山下小村在未來的某一天,、能步入外界修士的視野中,。
那或許是世界給他這個“穿越者”的恩賜，亦或是已經(jīng)消失的系統(tǒng)曾承諾予他這個“闖關(guān)者”的獎勵,，施先生在這座因他而生的村落中過著輕松且愉快的生活,。在村民們眼中，他是一個突然到來又選擇在此長久停留的外來者,，卻和其他外來者不一樣——可二者間究竟哪里不同,，村人卻無法說清,。
潛意識或是直覺都并非可靠的理由——他們又不知這是他們所處在的這個世界在“搞鬼”，書中的角色平靜地生活在書中世界里,，盡管誰也說不清哪個世界是真,。
但在幾年前，平靜的生活被“尋寶事件”與“山神腳”的殘黨給打破了,。
不知有什么人向外界傳出了“清源山山腳小村藏有魔教秘寶”的謠言,，也不知從哪一年起，時常會有尋寶者“聞名”溜進村里,，他們會絞盡腦汁地試圖啟動村末祭壇上的陣圖,，還會自以為“高明”地綁走無辜的村里人，在“山神腳”余黨的摻和和慫恿下,，這些貪圖珍寶的人會自以為“沒被發(fā)現(xiàn)”地將村人血祭,。
小村中本就沒多少村民，村民們的失蹤讓人心惶惶,。為保護村人也是為保護自己,，施先生就在祭壇旁刻了符咒，卻不料,，他高估了狂信徒們的能力也低估了他們的耐心,，狂信徒們?yōu)閺?fù)活神明做出了種種獻祭行動，作為謝仙村中一個并不普通的村民,，他很快也被抓進了山神腳總壇,。
他在那里遇見了印長明，在印長明口中,，他得知了謝仙村外的世界如何,，也意識到了時間的失調(diào)。
“這十年來,，除了成功給謝仙村改名,、和寫出了那副話本外,，我也沒做什么有意義的事,。”簡單回想著過去經(jīng)歷的施先生抬手捏了捏鼻尖,，如此感慨道,，“從印長明那里得知清源山又要派弟子下山歷練時，我就想過要離開謝仙村而跑去位于山另一面的小城,，趕在劇情開始前拿到那些珍寶,。可惜我被狂信徒們關(guān)在了總壇里,，印長明又不打算執(zhí)行一介正道修士的責(zé)任,，沒想過要救人于水火之中,。”
說話間,，他瞥了坐在床榻上的人一眼,，對方和他有了同樣的想法，也順利地趕在沈鈺之前,，拿走了所有的創(chuàng)世神遺物,。
“十年的經(jīng)歷很難一下說清啊?！鳖欖骋贿吢犑┫壬v故事,，一邊咧嘴笑道。
在施先生閑聊般講述起近幾年自己具體做過的事后,，顧斐不覺也走了神,，他歪著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片刻之后,，他就好像靈光乍現(xiàn)一般,，突然抬手拍了下身下的木板床。
“,？,！”施先生一驚，險些直接踹開身邊的屋門而竄出去,，“怎,，怎么了？”
“嘿,，我們也試試記憶共享吧,。”
他看見屋內(nèi)的人瞇起眼睛,，雙手握拳,，好像對即將到來，不,，是即將要做的事情有著濃厚的興趣,。“有些事不能明面上說,，不是么,？”顧斐朝門口的“自己”勾了勾手指，“記憶共享”只要使用合理,，便沒有什么弊端,。
而這同樣也是一種展示彼此間信任的方式，因為共享記憶之后，兩人之間就不會,、也不可能存在任何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