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回頭望了一眼待了整整十五年的柔道國家隊訓練基地,,他在這里揮灑過汗水和青春,然而……終究一事無成,。
“那就離開吧,。”陸川心里帶著無限的落寞和不甘,,但又能怎樣呢,?三十五歲的他帶著一身的傷病,身體早已不堪重負,,每次下雨天疼痛的膝蓋時刻在提醒他:你早已不復當年,!
扭過頭朝前走,眼淚被他壓了下去,,眼前的水霧讓前面的路變得模糊,,就如同他的未來,一片迷茫,。
拒絕了所有人的挽留,,沒讓任何人送,對于一個勵志在奧運會上為祖國拿到一塊柔道金牌的陸川來說,,夢想已死,。
一路沉默無言,卻又風塵仆仆,,久違的老家,,久違的父母,漂泊在外多年,,終于歸家,,自己早已不是少年,而父母半白的頭發(fā),,滿臉的皺紋,,讓他不由感慨:時間催人老!
蹲在門口的老漢戴著草帽“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老遠的看著陸川的到來把煙袋一磕,,老漢彎著腰一路小跑迎了上來,父子見面就說了兩句話,,陸川喊了一聲“爸”,。
老漢說了一句“東西我來拿”,然后就不由分說的搶了行李,,帶著陸川往家走,,一路上逢人就說:“兒子回來了,。”
“這是你嬸子,,這是你叔,,這是你二爺……”
陸川有的認識,有的已經記不起來了,,但只要父親說叫什么他就喊什么,。
母親望了一眼陸川,一個勁的笑,,用圍裙擦了擦手,,說:“菜馬上就好,你先進屋吃塊西瓜涼快涼快,?!?p> “媽,?!标懘ㄔ诮羞@一聲“媽”的時候,感覺嗓子有些哽咽,,所有的委屈在見到母親的那一刻,,無法遏制的噴涌而出,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他十三歲練柔道,,十八歲進入省隊,二十歲選入國家隊,,至今整整練了二十三個年頭,,二十三年的拼搏努力,只拿過一次世錦賽的銅牌,,二十三年?。【瓦@么到頂了,?誰記得銅牌是誰?。空l在乎銅牌是誰???柔道本身就是一個冷門項目,在國際上還不出成績,,這在每個中國柔道人心中扎了一根刺,,是每個柔道人心中的痛,尤其是男子柔道隊,,備受壓力,。
夢想與現實的反復拉扯,,最終在傷病的折磨中遭受打擊,對每一個體育人來說,,傷病,,衰老,這兩個噩夢伴隨著他一次次遠離巔峰,,他很清楚,,在國際上拿一塊金牌對他來說已經不可能了,夢碎了,,心灰意冷的他選擇退役,,堅持了這么多年的夢想就此終結。
所有的這些痛苦,,終于在回家的那一刻宣泄了出來,,母親在一旁擦淚,父親在一旁嘆息,,大道理他們不懂,,體育的事他們也整不明白,就是心疼孩子,。
……
曬麥子,,收麥子,陸川回家的這幾天父母什么都沒問,,除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陸川就踏踏實實的在家干農活。
但有些問題終究是無法回避的,,陸爸挑了一個午飯的間隙問了一個他無法逃避的問題:“在外邊談對象了嗎,?”
陸川搖頭。
兩口子對視一眼,,陸媽說:“我找了你鄰居王嬸給你說個對象,,定的是明天中午見面,你覺得怎么樣,?”
陸川想拒絕,,但看了看父母期盼的眼神,最后還是沒吭聲,,陸媽補充道:“姑娘三十了,,鄉(xiāng)政府政務大廳里的一名辦事員,工資不算高,,但事業(yè)單位有保障,,踏實點好,以后你也找個踏實的活,,兩個人把日子過好最關鍵,?!?p> “嗯?!标懘c了一下頭就沒再吭聲,,他滿腦子就想一個問題,自己究竟能干什么,?
作為一名退役運動員來說,,要不去當教練,要不找之前的單位寫個推薦信去大學深造,,可想來想去這個年齡有點尷尬,。
三十五歲上大學深造,上完都快四十了,,而且這些年根本就沒時間學習,,初中文化都成問題,到大學能聽得懂嗎,?當教練,?陸川本能的不想碰這項運動,因為熱愛,,所以要放棄的徹底,,他怕哪天再重拾信心,,做那個永遠也達不到的夢,,他已經沒有資本去奢望什么了。
聽從父母的安排,,第二天坐車去了鄉(xiāng)鎮(zhèn)上,,路過一家銀行的時候,在ATM機上查了一下余額,,這些年的存款就剩下十五萬,,平時在外沒攢住錢,有點錢也都花了,,現在總共就剩下這些了,。
陸川想了想這年頭的房價,在他們這里夠付個首付,,都說三十而立,,他都三十五了還沒立起來呢,其實混成他這樣,,也挺失敗的,。十幾萬在這個年頭算什么啊,?陸川自嘲的笑笑,。
鄉(xiāng)鎮(zhèn)不大,,約會的地點屈指可數,兩個人約了一家咖啡館,,當然沒有城里的好,,但比周圍其他的小飯館要有檔次。
進門看了一圈就知道是誰了,,本來就沒多少人,,照片也看了,差不了太多,,不怎么難看,,也不怎么好看,碎花裙,、T恤衫,,化了一點淡妝,怎么說呢,,一切都挺好的,,但就是不來電。
“郝曉梅,?”
“陸川,?”
兩個確認了身份,陸川坐下來要了一杯水,,作為一名運動員來說,,飲食上早就形成了習慣,怕是一時也改不了了,。
“老實說,,你的條件我是不太滿意的?!焙聲悦氛f的很直接:“當然不是說長相,,我指的是工作,聽說你剛退役,,還沒找到工作,?”
“嗯?!标懘ú幌敕瘩g,,對方說的是事實。
“其實我還是希望我的另一半能有個穩(wěn)定的工作,,然后在鎮(zhèn)上買個房,,車不車的也無所謂,再說我家里也不是沒錢買,,我覺得我這些要求不高,,你覺得呢,?”
“嗯?!标懘ㄏ肓讼?,可能不高吧,但這些年悶頭訓練,,實際上真的和社會有點脫節(jié),,相親到底要什么條件,他也不是很清楚,。
郝曉梅點了點頭:“我看你脾氣挺好的,,性格還是蠻不錯的?!?p> “還行吧,。”陸川笑笑,。
“你就沒什么問我的,?”郝曉梅問。
“以前沒相過親,,不知道問什么,。”陸川答,。
這句話把對方逗笑了:“我說你這人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你未來想做點什么,?總得找點事做吧,?”郝曉梅問。
陸川沉思了片刻,,最終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了,,他真的不清楚自己能干什么,。
這個結果讓對方很失望,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分開了,,陸川也看出來了,,對方對自己沒穩(wěn)定工作這個事情挺介意的,陸川倒不怎么介意談不談成,,他只是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廢物,,這一刻他似乎真的懂了,為什么那么多中國家長不愿意讓孩子練體育,,一是太辛苦了,,退役后一身傷病,,二是路子太窄,未來出路不多,。
陸川邊走邊想,,當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就停住了,天很熱,,人很少,,他就站在馬路邊上,突然想不起回去的路,,此時的他處在人生的選擇路口,,前途未卜,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