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看,?!蔽覟樗蚜嗣}搏,,看了看他胸口上的暗針和傷口,,若有所思,,“這是東洋毒針,?!?p> “毒針,?”姑娘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嘶啞著,“小道士,,我看你是有修為之人,,你快救他!好不好,!我求求你,!”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一人為另一個人哭紅了臉,全然是真情實意,,不帶任何虛假,,這是我久居宮里從未見過的。
“好,,我答應你,!”
我們拉著暈倒的武生移步西平客棧。她說客棧原先被她仆人包下了,。包下整個客棧,,看樣子那姑娘出自望族。
“姑娘,,你還是回避一下為好,。”我將傷者安置到床榻上后,,扒開他的上衣檢查有沒有其他的傷口,。這些傷口并沒有青黑,我還意外發(fā)現(xiàn)他腰背還有一些其他的舊傷,。
這還是我第一次面對赤身裸體的男子,,更何況那武生仔細看來也是個絕色美男?,F(xiàn)在已是傍晚時分,客房里的燭火黯淡了許多,,光源射到他立挺的鼻梁,,陰影又淺淺投向緊致的臉頰。
還是抑制住了內(nèi)心的心花怒放,,我小心翼翼拔下這個沒有毒的迷針,,還給他服了一些石腦油,相信他不久就能會蘇醒過來了,。
“小道士,,他怎么樣?”姑娘趴在門縫里悄悄地看著,,沒想到她警惕性真的高,。
“我用出山時帶下來的百草丸為他解了毒,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休息一會兒就能蘇醒,。”我將拔下的針匆匆收攏起來,,“我們也算有緣,,剛剛聽你喚這位武生為從誠。那,,敢問姑娘芳名,?”
“我姓嚴,字錦簫,,是嚴府嚴岱的孫女,。他是許從誠,京都羽林衛(wèi)都督的長子,?!?p> “看來都是王公大族家的小姐公子。在下只是一個智云觀的小道士,,等公子蘇醒我就告辭,。”我向錦簫小姐敷衍地作著揖,。
“恩人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和從誠的命都是你救的,還沒好好謝謝您,,就別再說這些讓人折壽的話了,。”
“哈哈哈,,姑娘稍安勿躁,,我只是在試探你,。沒想到你出身權(quán)貴還如此謙遜?!蔽掖蛄恐@位錦簫姑娘面容少有粉飾但生地白皙俏麗,,衣服也只是素錦而已,全然沒有珠寶氣,,我要是個男人定會流連忘返的,。俊男麗女,,他們看起來可真是登對,。
“誒,誒臭道士,,不許再看了,。”那個叫許從誠的公子突然從床上坐起來,,想要制止我注視錦簫,。
“從誠,,別胡鬧,。”錦簫跑到許從誠身邊,,勸導著,,“小道士道行極深,而且還救了我們,,你誤會了,。”
我只好嘆氣理理道袍,,想了想:“在下名號浮根,,年方十四,只是智云觀里小小的閉關(guān)道士,?!?p> “既然是閉關(guān)道士,那你出來干嘛,?”顯然他對我十分懷疑,。
這個許從誠太礙事了,我得想想辦法讓他對我放松警惕:“閉關(guān)已久,,初次下山當然需要匡扶正義啊,。”
“那就感謝浮根道士的救命之恩啦,!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武藝這般高深,。”從誠公子嬉皮笑臉地道謝,,貌似在自言自語,,卻時不時盯著我??此难凵窈孟裨诩刀饰椅涔Ρ人麖?,長得還比他好看。
這時錦簫看懂了意思,,笑道:“只比人家大兩歲就說他小小年紀,,你真沒臉沒皮!”說罷,,錦簫就牽著我的手臂,,“浮根道士,今晚就和我們一樣留宿在這家客棧吧,,我令下面的人安排好了客房,。既然你是初次下山,自然要帶你好好玩了,?!?p> 帶我好好玩?太考驗本郡主的演技了,,不光要演道士,,還得演一個一心匡扶正義,充耳不聞天下事的道士,。不過也未嘗不可,,反倒可以借此機會和他們熟絡起來。
錦簫他們安頓下來之后,,便邀我一起在客站樓下吃酒,,這家客棧的泉水格外香甜,所以釀出的澧酒十里飄香,。我明明想一個人細品一絕,。但是他們非要與我一起,這樣一來既不能嘗鮮,,還得裝出什么都不懂的樣子,。
嚴小姐也是個健談的女子,在從誠公子面前絲毫不顧女兒家的面子,。眼見著他們擠眉弄眼,,暗送秋波。我呢,繼續(xù)知之不言,,只管默默吃著,,這頓飯反而讓我長了愛情的見識。原來民間的一對戀人也可以這樣廝磨時光,,細水長流,。
不像宮廷太多隔肚皮的人心,君臣,、夫妻,、妃嬪,親情,、友情,,反復挑逗,反復玩弄,,直到曲散人了,。那里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在面朝陽光勉勉強強地活著,。陌上人如玉,,公子玉無雙,這下輪到我來嫉妒這雙璧人了,。
回到客房,,迎面就是窗子,窗臺靠茶鋪,,打開窗口通風立即茶香四溢,。遙看西邊,因為屋里沒點上燭火,,所以夜景倒是別致。
呆望許久,,也不知時間流逝,,都差點忘了要練第四重“空欲”。我打坐在硬榻上,,盡量讓自己不受周遭人喧馬鳴,。
每次上升到一個道行時,都是不破不立,。出宮前我已經(jīng)參悟一二,,過猶不及,物極必反,。比如空欲,,只有把裝有欲望的皮囊裝滿才會爆滿溢出,徹底放空。
忽然,,意識到有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何人?”
“在下許從誠,。浮根道士,,你若安睡了,我就改天再來找你,?!?p> 許從誠特地來找我?此人對我居心不明,,到底讓不讓他進屋,?
“你進來吧。額…沒點蠟燭,,是因為我恰巧在凝神,。”我起身去拿打火石,,“怎么,?你不會單純想找我聊天吧!”
“我直話直說,,我來是想摸清你的底細,。道士你到底師從何人?”
“這是第一個問題,?那,,后面的呢?一并問出來,?!蔽野l(fā)現(xiàn)他在直勾勾地望著我,只好去把蠟燭一一點亮,。
“我知道,,錦簫貌美于眾人,但她是我待娶之妻,。我不希望別人生出非分之想,。”
聽到這話,,我差點用打火石砸死他,,愣是持著我最后的修養(yǎng)忍住了。要不是想從她手里拿到嚴家的罪證,,誰惦記你心上人,?
“公子,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知道我生的不凡,,但你也是人中龍鳳,,大不可必滅了自己的威風。錦簫小姐真心付你,,又何懼別的男子惦記,?”燭影不定地閃著,兩搓發(fā)絲影子停在眼下,,與細目相接,,恍若把他的眼睫拉得好長。
他又問:“那第一個問題呢,?你還沒回答,。還有為什么你的招式里有東洋忍者的影子?”
“智云觀以前有扶桑國人來此問道,,學個一招半式,,這并不奇怪,人也可以無師自通,?!蔽覝\笑著,實在被這從誠公子的話嚇得不輕,,我明明收斂了許多,,沒想到他還是有所察覺,此人確實是個武將胚子,。
他相信了,,不再追問下去。
之后的兩天里,,我也在他們面前變得活潑起來,,把宮里的趣事編成道院里的事,然后給他們說了一通,。從誠和我親近許多,,不再有疑神疑鬼的表情了。錦簫更是把我當?shù)艿芤粯诱疹?。一次談話時,從誠偷偷和我說起,,錦簫的弟弟們都是小娘生的,,顧忌她是嫡長女,與她嫌隙頗深,。
但這些煩惱一分一毫都不見掛在這個嬌俏的臉上,。我想著也是,掛在臉上就是自討苦吃了。權(quán)貴門第也并不是表面那樣的親如一家,,和宮廷一樣都是數(shù)不清的算計猜忌,,唯一的不同在于不像宮里無情這么干脆,在宮外起碼還有幾個那他倆這樣真情的人,。
這兩人偏偏正與我同行,,一同穿過熙攘的坊間和渡河的橋頭。這也是我少有的同行,,不需你去在意旁人的嘀咕,,不需藏著掖著,忘了偽裝也沒有關(guān)系,,情不自禁摘下面具也沒有關(guān)系,。這幾天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最初結(jié)識他們的意圖,取而代之的是放肆地和他們談天說地,。
我得回去了,,還是發(fā)現(xiàn)我無福消受這歡樂。天涯行路遠,,與他們草草告別之后,,我便回到智云觀的天井里了,回到我該回的地方,。從誠與錦簫,,希望多年之后,你們喜結(jié)連理,,歲月共白頭,。有緣再見,江湖和你們,。
我回宮后,,發(fā)現(xiàn)貌似我不作妖的這段日子也沒差。我倒是更加想要改變現(xiàn)狀了,,與其在深宮里等死,,不如打破禁律,搏上一搏,。
聽昆蘭說,,這兩天常安公主想來找過我,因為皇上已經(jīng)她的婚事提上日程,。出了這么大的事,,可我卻在外頭逍遙快活。這宮里除了我,,沒有人比我還了解她,,她比宮里任何一個人都想扳倒皇后,,復仇之前她絕對不會輕易離開紫禁城。
“怎么樣,?你這兩天與她接觸,,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云束一直是這樣突然現(xiàn)身,,又突然消失,。偏偏在我沉思的時候貿(mào)然出現(xiàn)。
我聽出來她是在問錦簫的底細,,“你嚇死我了,。我,沒什么發(fā)現(xiàn),。才剛剛?cè)〉盟男湃?,我不敢打草驚蛇?!?p> “但愿你是這么想的,,我不希望你和你父親一樣心軟?!彼路鹩挚创┪伊?。
“心軟很可恥嗎,難道狠毒就能善終,?”我怎么會向她撂出這句話呢,,連我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在自己的印象里,,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有憐憫之心的人,。
但是現(xiàn)在,心門開了一半,,不知所來的光也不小心投在著那腐臭的一面,,血液終于往那里送去養(yǎng)分,新的皮囊開始代替了糜爛不堪,。
第二天,,我一大早探望盧婧妃時,載圳照常在一旁悶不做聲地吃著早膳,。我清楚,,他害怕我因為后土的事怪罪于他。其實他什么都沒做錯,,也沒做對什么罷了,。
他看穿了一切卻把自己活成一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