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暴君
鐘樓,那是幾乎每座城堡都有的東西,。
但是無限王宮沒有,。
許多年前,無限王宮那高聳入云的塔樓頂端,,便是它的鐘樓,。但是第二次帝國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曼陀羅國王就把它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小的臥室,。從那以后,曼陀羅國王就一直住在那里,,常常數(shù)個月都不曾下塔樓一步,。
無限王宮因此再也聽不到鐘聲,,仿佛陷入鬼寂。
“哈……哈,,這該死的塔樓真高,,每次都要累死我了。也不知道那個老不死的是怎么受得了,,住在那種地方的,!”
曼扎沿著旋轉(zhuǎn)樓梯一直往下走,因為天氣愈發(fā)寒冷,,他穿上了厚重的毛皮大衣,,但也因此加重了身體負擔,讓他更加疲勞,。
“嘿嘿……嘿嘿,,不過沒想到,老不死的這次居然交代我這樣的工作……好久沒有接到過這么有意思的工作了,!嘿嘿,,哈哈哈……”
曼扎正要開口大笑,卻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下,,前后上下顧望了幾輪,。
“哼,差點得意忘形了,,這里到處都是眼線,,可不能被他發(fā)現(xiàn)我這樣叫他……咳咳,叔叔,,叔叔,,我親愛的叔叔~”
正當曼扎說著的時候,他前行的路上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
是罌粟騎士,。
“曼扎先生,您走過了,,大廳在上面一層,。”罌粟仍然穿著一身幾乎密不透風的鎧甲,,對曼扎說,,“再往下是地牢?!?p> “你聽著,,我現(xiàn)在就是要去地牢。”看到罌粟,,曼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似乎連剛才還在抱怨的疲憊都忘記了。
“陛下有命令,,誰也不許靠近地牢,。”罌粟用冰冷的聲音說,。
“哦~那你看看這是什么,。”曼扎伸出手,,把一張紙遞了過去,,臉上笑得更得意了。
罌粟接過紙,,看了一下之后說:“抱歉,,曼扎先生,我會帶您去地牢的,?!?p> “不,不需要,,”曼扎搖頭說,,“把鑰匙給我,我要自己一個人去,?!?p> 罌粟似乎猶豫了一下,但因為戴著頭盔,,別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怎么,你想違抗國王陛下的命令嗎,?”曼扎說,。
“不,先生,?!崩浰诨卮?,然后從腰帶上的皮袋里拿出了一把鑰匙,,交到曼扎的手中。
曼扎結(jié)果鑰匙之后,,繼續(xù)沿著旋轉(zhuǎn)樓梯往下走,。大概走了兩三圈之后,他來到了一扇鐵門前。然后他把罌粟給他的鑰匙,,放進了已經(jīng)有些生銹的鎖孔里,。
鐵門被打開了。
一盞燈光射入了房間,,已經(jīng)習慣了黑暗的鈴蘭,,本能地舉起手護住雙眼。
“下午好呀,,利利安的女皇陛下,。”
自從囚禁到這里以來,,鈴蘭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她說話,。她放下手,慢慢睜開眼睛,,只看到一個穿著毛皮大衣,、手里拿著一盞燭燈的男人向她走來。
燭燈并不明亮,,但對鈴蘭來說依舊太過刺眼,,疼得她流出了眼淚。
“哎呀呀,,親愛的女皇陛下,,是不是一個人待太久了,看到我一下子感動得哭出來了呢,?”
雖然男人叫鈴蘭作女皇陛下,,可是他的語氣里只有輕浮。
“你……是……誰……”鈴蘭開口問道,,因為太長時間沒說話,,她甚至忘記了要怎樣發(fā)聲,短短幾個字停了好幾下才說出來,。
“記性那么差可不行哦,,”男人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意,“兩個月前,,我們不是已經(jīng)在王宮大廳里見過了嘛,。”
這時,,鈴蘭才勉強從強光中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那是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笑容中露出尖銳如野獸般的獠牙,。她記憶中似乎見過這個男人,,但她已想不起他是誰,,叫什么名字了。
“曼扎,,千鎮(zhèn)未來的國王,。”年輕男人提醒道,。
說完,,他整個身子前傾,幾乎將坐在床上的鈴蘭完全罩在自己身下,。他的臉更是湊近到了鈴蘭的面前,。他的眼睛隨著笑容微微瞇起,縫隙中的雙眸微微移動,,讓視線爬過鈴蘭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如果是以前,鈴蘭一定會感到一股惡寒,,然后不顧一切地從這個男人身下逃開,。
可是現(xiàn)在,她卻只是抬頭,,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表情木然地與他對視,仿佛像是已經(jīng)失去了心智的提線人偶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男人——曼扎大笑了起來,,“這個小姑娘,,已經(jīng)被那個老頭玩成這樣了呀?!?p> 鈴蘭沒有說話,,只是繼續(xù)抬頭看著曼扎。
“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有多蠢,,多難看嗎,?這副慘樣,簡直連路邊的乞丐都不如,,虧外面那個騎士還把你稱作‘女皇’,,真是讓人笑掉大牙?!甭χf,,“怎么?不相信,?那你看一下這是什么,?”
曼扎說著,從手里拿出了什么,。
那是一面鏡子,,雖然鏡面很小,但是足以把鈴蘭整張臉映照在里面,。燭光之中,,鈴蘭的臉色蒼白、頭發(fā)蓬亂,、連那雙一直像藍寶石般明亮的眼睛,,也已經(jīng)變得黯淡無光。
曼扎沒有說錯,,這副模樣,,連納西索斯街頭的乞丐都不如。
不過正是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鈴蘭的臉上漸漸地恢復了一絲生氣,。
“你……是專門來……羞辱我的嗎?”她的聲音虛弱,,和她的臉色一樣蒼白,。
曼扎愣了一愣,接著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下一秒,,他一把抓住了鈴蘭的衣領(lǐng),將她向后壓在了墻上,。
因為后腦的撞擊,,鈴蘭發(fā)出了一聲悲鳴,眼眶里還未來得及流下的眼淚瞬間四散開來,??吹解徧m痛苦的反應(yīng),曼扎臉上的笑容便又回到了臉上,。
“哈哈哈哈,,沒錯,你說得沒錯,,我就是來羞辱你的,!你又能怎么樣呢?難道還能反抗我嗎,?”曼扎高聲說道,,“我告訴你,你很快就要死了,,那個老頭子馬上就會殺了你的,,到時候帝國的皇冠就會屬于那個老頭子,,也就是說早晚會屬于我了!”
鈴蘭被揪住衣領(lǐng)并按在墻上,,疼痛讓她面容微微扭曲起來,。
曼扎微微瞇起雙眼,在極近的距離上再度把鈴蘭打量了一番,。這一次,,他的視線不再是爬過鈴蘭的臉。
“雖然還是個沒長熟的小姑娘,,可一想到你是被稱為‘女皇’的人,,我就不由自主地興奮呢?!?p> 接下來,,曼扎在鈴蘭面前第三次露出了笑容,笑容里滿是狂妄,,以及無法掩飾的淫邪,。
“你知道嗎?那個老頭子說了,,我可以隨意處置你,,不管做什么都行?!?p> 鈴蘭聽懂了這句話,,也看懂了曼扎的笑容。這一刻,,她才稍微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試圖掙扎,卻被曼扎牢牢抓住,。
“來吧,,讓我來享受一下石斛蘭的女兒吧!哈哈哈——”曼扎大笑著,,一只手仍抓住鈴蘭的衣領(lǐng),,另一只手將燭燈扔在一旁。
然而下一秒,,曼扎的表情卻變了,。
“什么……這是什么……啊,!啊?。盒?!惡心,!太惡心了,!”
仿佛是看到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一般,曼扎慌忙從鈴蘭身上逃開,,后退的時候甚至踩到了剛剛?cè)酉碌臓T燈,,差點摔倒在地。
鈴蘭一開始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暴露出來的并非想象中少女那細嫩的肌膚,。相反,,那是一道巨大的深褐色疤痕,仿佛一條像猙獰的毒蟲,,嵌入在蒼白的皮肉之中,。倘若在日光之下,這道傷疤還沒那么嚇人,,但是在昏暗的燭光中,,它顯得愈發(fā)可怖。
曼扎此刻在地上不停地用力擦拭著,,試圖把沾在上面不潔凈的東西全部擦掉,。足足半分鐘之后,曼扎才從地上爬起來,,他撿起地上的燭燈,,發(fā)瘋般地大叫:“你這個怪物!怪物,!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燭燈的底座是金屬制的,,雖然不足以和刀劍相提并論,,但用來殺死一個虛弱的小女孩綽綽有余。
這時,,鈴蘭終于從床邊爬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驚過剛才的掙扎,喚醒了心中的某些東西,。此刻鈴蘭蓬亂的長發(fā)間,,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睛里也映照出了搖動的燭光。
“去死吧,!”
曼扎大喊著,,掄起燭燈,朝鈴蘭撲了上去,。
就在這瞬間,,一個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現(xiàn)在了曼扎的身后,。黑影伸出手抓住曼扎,在曼扎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把他先拽到了地上,,然后再重重地甩出去,。曼扎的身軀隨即撞在房間的石墻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然后再是曼扎可怕的慘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
在曼扎的慘叫聲中,那個黑影變得清晰起來,。
是騎士罌粟,。
鐵門重新關(guān)上了,曼扎也好,、罌粟也好,,都消失在了門外,鈴蘭的世界又回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過,,此時的鈴蘭和曼扎出現(xiàn)之前的鈴蘭變得不一樣了。
在黑暗中,,她抬起雙手擦去淚水,。
剛剛那個幾乎已經(jīng)失去心智的人偶,仿佛重新活了過來,。
沒過多久,,沉重的腳步聲再度出現(xiàn),而鐵門也再一次被打開,。
現(xiàn)在,,映入眼簾的燈光,似乎不再那么刺眼了,。
“請隨我來吧,,女皇陛下?!贝蜷_鐵門的人——罌粟騎士對她說道,,“千鎮(zhèn)的國王,曼陀羅陛下要見您,?!?p> 鈴蘭想了想,似乎在回憶什么,。幾秒之后,,她終于記起來了,挺起腰身,像當初老師教她的那樣,,微微向罌粟低頭,,用虛弱的聲音回答:“好?!?p> 鈴蘭一手抓住上衣,,一手提起那長長的裙擺以免妨礙走路。她還記得,,自己身上這套骯臟,、破爛、甚至還帶著些許酸腐氣味的衣裙,,是當初在利利安加冕時的禮服,。
她跟在騎士罌粟的身后,一步一步往上走,。
長長的旋轉(zhuǎn)樓梯,,似乎沒有盡頭,,每過一圈,,體力就多消耗一層。再加上長期的監(jiān)禁生活令鈴蘭身體虛弱,,不久之后,,她雙腿漸漸發(fā)麻,喘息變得急促起來,。
罌粟沒有理會鈴蘭,,繼續(xù)往上走。
即便是鈴蘭也注意到了,,這個騎士身負重甲,,一路上來卻絲毫沒有喘氣,完全沒有疲勞的樣子,。
接下來的路愈發(fā)艱難,,鈴蘭甚至覺得雙腿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只是機械地重復著向上走的動作,。有一瞬間,,她連裙子都提不動了,于是一步踩在了裙擺上,,整個人朝前撲倒下去,。
她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在了階梯上,階梯是石頭做的,,一道道棱角堅硬又冰冷,。
罌粟注意到身后有狀況,他回過頭來看鈴蘭。而在他看到鈴蘭之前,,鈴蘭就已經(jīng)從地上爬了起來,。
“怎么了?”罌粟用冷冰冰的聲音問,。
“沒什么,。”鈴蘭用虛弱的聲音回答,。
罌粟聽了,,便又繼續(xù)往上走去。
又向上攀登了數(shù)層之后,,兩人終于來到了樓梯盡頭,。
“請女皇陛下在此稍候,我去通報曼陀羅陛下,?!崩浰趯︹徧m說。
鈴蘭沒有回答,,不是因為她不想回答,,而是因為她看到此刻眼前的景象后完全怔住了,,忘記了回答。
這里再也不是被石壁環(huán)繞的幽暗通道,而是懷抱在星空下的露天平臺,。這是她在黑牢里被監(jiān)禁數(shù)日之后,,第一次看到繁星的光芒,。
而比繁星更耀眼的,,是在她眼皮下,如星空倒影一般的世界,。
這里,,是無限王宮的頂端,站在這里,,千鎮(zhèn)的一條條溪谷,、一座座山巒都變得那樣渺小,盡收于她的眼底,。溪谷之中,,人類世界的燈火聚集成一個又一個城鎮(zhèn)和村落,順著縱橫交錯的溪谷,,在冬至的寒風之中,,由近向遠不斷延綿。
傳說中,,曾有一位旅者看到這樣的場景,,便停下來數(shù)起燈火的數(shù)量。可是他無論嘗試了多少次也沒有數(shù)出來,,后來他在游記中寫道:
“千顆繁星,、千座村鎮(zhèn)、天界倒影,、凡間銀河”
這便是“千鎮(zhèn)王國”一名的由來,。
鈴蘭呆呆地在這里站了許久,連自己的疲憊和虛弱都忘在了腦后,。這種感覺就和她數(shù)個月前,,登上利利安城墻,看到那東方之都的繁華盛景時一樣,。
“難怪……我們?nèi)祟悤榱藱?quán)力而爭斗不休……”
從未追求過權(quán)力的她,,卻自言自語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罌粟回來了,,他對鈴蘭說:“女皇陛下,,請進去吧?!?p> 鈴蘭轉(zhuǎn)過身,,這次出現(xiàn)在她前面的,是一個小房間的木門,。
門打開了,。
這是個狹長的房間,,進門之后只有很窄的通道,,兩旁擺著許多各種各樣的人物畫像。這些畫像里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年輕人,。喜歡繪畫的貴族有很多,卻鮮見有人會把那么多的畫像都放在房間里,,鋪滿了整個墻面的,。雖然這些人物畫非常精美,但如此多的臉譜和目光,,在黑夜里匯集在一起,,盯著每個走入房間的人,讓人不寒而栗,。
在房間的最深處,,一張破舊的椅子和一張狹小的床鋪就放在那里。
看起來,,這個房間的生活環(huán)境,,比那些寄居在洞穴和廢屋里的流浪漢好不了多少。換做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無限王宮塔頂?shù)哪莻€臥室,,竟然是這樣一副簡陋的樣子,。
畢竟,這個臥室是千鎮(zhèn)王國國王生活了十幾年的臥室,。
此時,,臥室的主人就坐在那破舊的椅子上。
“您好,,納西索斯的小姑娘——”
那是一個老人,。
燈光之下,這個老人的臉仿佛一具骷髏包上了一層毫無血色的假皮,,和尸體幾乎一模一樣,。在高挺的鷹鉤鼻后面,一雙深陷在骨頭里的眼睛,,卻無比地銳利,,緊緊地盯著鈴蘭。
目光接觸的瞬間,,鈴蘭背脊上透下一股惡寒,,全身的毛孔都豎立起來。
那根本不像是人類的視線,。
“——生日快樂,。”老人接著說道,。
鈴蘭呆住了,。
罌粟騎士來到鈴蘭身邊,把一件東西遞給了她,。
那是皇后佩劍,。
然而,鈴蘭光是看著眼前的老人,,就已經(jīng)僵硬得說不出話來,,甚至連伸手去拿回自己的佩劍這個動作,都變得極其困難,。
突然間,,鈴蘭看到了罌粟背后的東西——一面鏡子,鏡子里所映照出的是一個落魄至極的女孩,。女孩面容憔悴,,身體弱不禁風,裝束如同乞丐,,伸到一半的手不斷顫抖,。
眼前那個骷髏般的老人,,至少還有一雙活生生的眼睛。
女孩自己這幅樣子,,難道不比老人更加丑陋嗎,?
終于,鈴蘭握住了皇后佩劍,。
這是她在十二歲生日時,,父親送給她的禮物,據(jù)說這是康乃馨皇后在世時的佩劍,,她曾經(jīng)用這柄佩劍保護了自己的丈夫,,也保護了整個帝國。
她重新面對面前的老人,。
這時,,她注意到老人戴著一頂螺旋王冠,王冠上鑲嵌著金剛石,,并在周圍刻著上古時代的文字,。這頂王冠名為“魔術(shù)師”,是傳承了上千年的千鎮(zhèn)王冠,。
“謝謝,,曼陀羅先生……”鈴蘭開口說道。
曼陀羅伸出枯木般的雙手,,輕輕拍掌,,然后一點一點咧開嘴,露出了陰森的微笑:“真是了不起呀,,不愧是康乃馨的女兒,。”
他的聲音里,,每個字都透著寒意,,每個字都帶著一點嘶啞,,宛如來自地獄,。
“……”鈴蘭微微張口,但沒能說出話,。
“不過,,這正合適不是嗎?”曼陀羅又說,。
“謝……謝謝……夸獎……”這一次,,鈴蘭終于發(fā)出聲來。
“你的母親為這個帝國獻出了一生,,在她的守護下,,帝國才有了后來的興盛繁榮,。”曼陀羅繼續(xù)說,,“如今她的皇后佩劍交予了你,,你是否又能像她一樣,守護這個帝國呢,?”
“當然了……”鈴蘭回答,。
但是鈴蘭不明白,為什么曼陀羅會突然說這樣一番話,,正如她不明白為什么曼陀羅會把她囚禁在黑牢里那么多天一樣,。
“很好,很好……”曼陀羅笑著說,,“那就讓我看看你能否辦到,,能否像你的母親一樣,成為又一位偉大的皇后,?!?p> “偉大的……皇后?”
“是的,,偉大的皇后,,站在偉大的皇帝身后,一心一意輔佐自己的丈夫,,為之生兒育女,,傳承后代的人?!?p> 現(xiàn)在鈴蘭明白了,,她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
“隨著石斛蘭和水仙的去世,,這個帝國已經(jīng)在崩潰邊緣了,。”曼陀羅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說,,“如今想要重建帝國,有誰可以做到,?納西索斯那些頑固不化的神官,?利利安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南水那些腐朽墮落的貴族,?還是東方草原上那些落后的游牧部落,?不,他們都做不到,。如今有著高貴身份,,又掌握著強大力量的,,只有我,千鎮(zhèn)國王曼陀羅,。只有我才能打敗異教的敵人,,才能收復分裂的國土,才能挽救你的父親——我的老朋友,,和他的帝國,。”
“不……”鈴蘭的聲音很小,,只有自己才能聽見,。
“所以,和我結(jié)婚吧,,嫁給我吧,,納西索斯的公主——鈴蘭?!?p> “不,!”這一次,鈴蘭不假思索地喊了出來,。
“不,?”曼陀羅老臉上的笑容并未消失,他反問道“為什么,?”
“你想篡奪皇位……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鈴蘭的聲音變大了,。
“哦,?你是不是搞錯了?!甭恿_笑著說,,“我也是石斛蘭的同族兄弟,把皇位給我,,那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相反還是保住我們這一王朝的最佳辦法……”
“那么,就請你殺掉我好了……”
“什么,?”
“就請你,,殺掉我好了?!?p> 鈴蘭一字一句地說。
曼陀羅的笑容消失了,,他終于搖晃著身體,,從椅子上起身,,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鈴蘭的跟前來。鈴蘭本能地再往后退,,但是剛退了半步就停住了,。她抬起頭,直面這個比自己高大得多的老國王,。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忽然間,,干燥而蒼老的笑聲在那干癟的喉嚨里溢出,曼陀羅大笑了起來,。
“我是石斛蘭皇帝的女兒,,水仙皇子的妹妹,按照納西索斯的繼承法,,我是帝國唯一的皇位繼承人,,所以……”鈴蘭握緊了皇后佩劍說,“我才是帝國女皇,?!?p> “不,不不不,,小姑娘,,納西索斯的小姑娘?!甭恿_一邊繼續(xù)難聽地大笑,,“那點可憐的血緣關(guān)系,只能證明你是公主罷了,。是不是女皇看的可不是血緣,,而是你是否擁有執(zhí)掌帝國的實力。你現(xiàn)在真的是女皇嗎,?就憑利利安萬神殿里的加冕鬧?。窟€是憑幾個款冬他們毛頭小子的一面之詞,?”
鈴蘭啞口無言了,。
毫無疑問,曼陀羅說的是事實,。
倘若不是站在款冬這個巨人的肩膀上,,還有誰承認她是女皇呢?
“怎么樣,,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曼陀羅的笑聲停了,他低下頭,,再次用那一雙鷹眼看著鈴蘭,,“把皇位給我,,我來重建帝國。我的后代,,當然也是我們共同的后代,,依然世世代代繼續(xù)傳承我們的帝國?!?p> “……如果,,我不答應(yīng)呢……”鈴蘭說。
曼陀羅說:“那我就會和納西索斯,、還有異教徒們一同聯(lián)手,,讓利利安毀滅?!?p> 鈴蘭呆住了,。
她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到底為什么會來到千鎮(zhèn)做人質(zhì)了,,正是眼前這個老人將大軍開到了利利安城下,,才逼迫她做出選擇。
這大概就是她的最大弱點了,。
“但是……你明明答應(yīng),,只要我來千鎮(zhèn)做人質(zhì),你就會和利利安聯(lián)盟,,對抗納西索斯和異教聯(lián)軍,。”鈴蘭說,,“身為國王,,你說過的話都要反悔嗎?”
“不,,你搞錯了,,我的意思是要求鈴蘭女皇來到我千鎮(zhèn)來?!甭恿_微笑著說,,“但是你的到底是真正的‘鈴蘭女皇’,還是利利安為了篡權(quán)所擁戴的一個‘偽冒者’,,現(xiàn)在由我說了算,。所以千鎮(zhèn)王國到底是與利利安共和國聯(lián)手‘復國’還是與納西索斯聯(lián)手‘平叛’,也是由我說了算,?!?p> 這段話,如同一道霹靂落在鈴蘭腦海中。
她手中的皇后佩劍掉落下來,,連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
“罌粟,,去為鈴蘭安排新的房間,,”曼陀羅終于滿意地把視線從鈴蘭身上移開,轉(zhuǎn)到了一直默默守在旁邊的騎士那里,,“我們未來的皇后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做心理準備,,不過從現(xiàn)在開始,她就是我們千鎮(zhèn)的客人,,要用最高的規(guī)格來招待她,。”
長長的旋轉(zhuǎn)樓梯,,走下去比爬上來更加艱難,。
鈴蘭扶著墻壁,使用著幾乎沒有了知覺的雙腿,,慢慢下行,。皇后佩劍回到了她的腰間,,這柄曾經(jīng)最為她所依賴的佩劍,,如今卻是那樣沉重。它的重量壓彎了她的身體,,將她不斷下拽,,仿佛要把她拉下萬丈深淵。
恍惚中,,她跟著罌粟,,走下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
最后,,她來到了一間臥室前。
“從現(xiàn)在開始,,這里就是您的臥室了,,請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就呼喚仆人,。只要是無限王宮的仆人,,都可供您差遣?!崩浰谡f道,。
一瞬間,鈴蘭甚至希望回到那個黑牢里。
說罷,,罌粟打開了臥室房門,。
而臥室里,一個人早早已在等候,。
她穿著利利安的白衣,,戴著面罩,束著銀色的長發(fā),。銀槍,、馬刀、胸甲,,她還是與自己分別時的模樣,。
罌粟悄悄退開,消失在無限王宮的回廊深處,。
“雪絨……”站立片刻之后,,鈴蘭發(fā)出了聲音。
即便被面罩遮住大半張臉,,雪絨依然沒有掩飾住自己有些激動的神情,。
“陛下,您還好嗎,?是受傷了嗎,?他們有傷害您嗎?”雪絨迎上前,,然后在鈴蘭的身前半跪下來,,讓自己的視線和鈴蘭在一樣的高度上。
雪絨的聲音依舊沙啞難聽,,但是對鈴蘭來說卻宛如清泉,。
這些天來,明明一直沒有哭過的鈴蘭,,瞬間濕潤了眼眶,。
“放心吧,陛下,,”雪絨說,,“我會替您討回公道的,如果我的力量辦不到的話,,那還有大總督先生,,還有整個利利安共和國,利利安會為您討回公道的,?!?p> 鈴蘭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么。
雪絨等待鈴蘭開口,。
但是鈴蘭終究沒有開口,,她只是低著頭,像失了魂魄一樣呆呆站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