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查案,，人人都是提著十二分精神的,。沒過幾日，江陵河堤一案便水落石出,，許妃兄長并沒有受冤枉,，的確是勾結(jié)地方官員，貪贓枉法,，中飽私囊,。
陛下即刻下旨，革除一應(yīng)涉及此案的地方官員,，許妃兄長罰沒所有私產(chǎn),，流放崖州。
聽著忍冬說完這些，沈風(fēng)眠微微頷首,，算是知道了,，一直放在寬大袖擺里的手伸出來端起旁邊桌案上的六安瓜片，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又掏出繡著海棠花的手帕點(diǎn)了點(diǎn)唇瓣。
“把這茶換下去,，煮一盞雨前龍井,，陛下等會兒應(yīng)該會過來?！?p> “是,。”忍冬立馬吩咐人去準(zhǔn)備,。
“娘娘,，許大人被貶，中書許侍郎失了臂膀,，許家如今勢弱,，許妃娘娘應(yīng)該會本分一段時間了?！比潭f這話的時候,，隱隱含了歡喜，許妃自詡父兄皆在朝中,，得陛下重用,，在宮中跋扈驕縱。
只是這歡喜很快就被沈風(fēng)眠澆滅了,。
“她哪里會本分,，她會將所有心思都放在陛下身上，以爭榮寵,。她的哥哥被貶,，父親年邁，世家家族的榮辱興衰如今皆維系在她一個人身上了,?！?p> 經(jīng)沈風(fēng)眠此番提點(diǎn)，忍冬才覺自己還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那娘娘要不要防著一些,？”
忍冬下意識說出這句話，卻又覺得實(shí)在多言了,，皇后娘娘自小聰慧,，心性謀略不輸男兒，一個后妃,，她是根本不用防的,。
“許妃最想的,，不過是生個皇子，爭一爭未來的太子之位,?！?p> 但是她最想的，根本不會實(shí)現(xiàn),，她如今無子,，將來也不會有。
所以沈風(fēng)眠一點(diǎn)兒也不擔(dān)心,。
正說著話,，暖春進(jìn)來回稟，說陛下來了,。
一壺雨前龍井也正煮好,，被端了進(jìn)來。
忍冬頓悟,，陛下為何此時來,，而皇后娘娘，是真真了解陛下,，于是跟著暖春一同出去了,。
銀璃赤龍冠，玉石藍(lán)暗繡團(tuán)龍紋袍,，腰間未佩玉,，只一條和衣裳顏色相稱的穗子。
暗淡消沉的衣裳顏色更顯得趙縕華面色黯然,，神情頹然,。
沈風(fēng)眠知曉他心情不好，坐到他身邊,，將手指搭在他手背中渚穴處,，輕輕揉捏。
“忍冬說按這個穴位可以緩解疲勞,?！?p> 身體上的疲勞容易緩解，不容易緩解的是心里的疲勞,。
趙縕華今年二十四歲,，若在尋常富貴人家，也只是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的年紀(jì),。
但是他不一樣，從出生到太子，從太子到皇帝,，就已經(jīng)注定了他該擔(dān)負(fù)的責(zé)任,。
登基以來，他勤政愛民,，親賢臣,，廣納諫言。他憧憬的是政通人和,，山河太平,，但擺在眼前的卻是官員勾結(jié)，百姓受難,。
“江陵一帶湖泊縱橫，山水秀美,，那里物產(chǎn)富饒,，是富庶的魚米之鄉(xiāng)?？梢?yàn)樗?，百姓受苦，昔日肥沃的土地盡數(shù)淹沒,，我派官員重修河堤,，是為來年不再有這般景象，百姓可以免于天災(zāi),，可他們卻貪贓枉法,，中飽私囊，不顧百姓死活,。如此這般,，實(shí)在讓人心痛?！?p> 趙縕華說的極為平靜,，不像在朝堂之上和勤政殿那般怒不可遏，但心底的難過依舊是一樣的,。
他為百姓受苦而難過,，為朝堂之上多貪官污吏而難過。
也只有在沈風(fēng)眠面前,，他會表露出這份難過,。
“臣妾知道陛下此刻的心情，陛下想要的是海清河晏的清平盛世,，臣妾也相信陛下可以做到,。貪官污吏只是少數(shù)，他們是混跡珍珠之中的贗品，總有一天會失去費(fèi)心渡上的光澤,，被擯棄出去,。我大辰天下，多的是文德兼?zhèn)?，一心為朝廷效力的大好男兒,。明年春天，就是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了,，到時候,，我大辰朝堂之上，定會人才濟(jì)濟(jì),，陛下也定會得償所愿,。”
趙縕華微微一笑,，反手握住沈風(fēng)眠的手,，這條布滿荊棘的帝王之路，幸好有她一起攜手同行,。
“陛下處置了此次涉案的官員,，許氏一族被重挫，中書許侍郎于此事上雖然沒有關(guān)聯(lián),，但他是許大人的父親,，陛下為此事，很是煩憂吧,?！?p> 這件煩心事，才是趙縕華心情郁悶之癥結(jié),。,。
子不教，父之過,。
官場之上,，雖不論父子，只論同僚,，但他們的確是父子,，都是許家人，許家的兒子犯了國法,，父親也該跟著受牽連嗎,？
“許重錦的兒子是犯了錯，但是他沒有錯,，他為官二十余載,，兢兢業(yè)業(yè),，忠心耿耿，政績也不錯,，但是他的兒子犯了大錯,，我在想，他是否還能勝任中書侍郎之職呢,？他又是否會因?yàn)樗麅鹤拥氖露拇嬖鼓钅?？?p> 趙縕華嘆了口氣，太陽穴疼的緊,。
中書令一職一直空懸,，中書省全靠中書侍郎。
其實(shí)在這件事上,，沈風(fēng)眠以旁觀者的身份,，倒是看的更通透。
“許侍郎對陛下一向忠心,，政治能力也不錯,，陛下大可放心重用他，兒子被貶,，他依舊安然無恙穩(wěn)坐中書省，他必定會對陛下心存感激,，鞠躬盡瘁,，而陛下也因此得了寬厚之名，兩全其美,?！?p> 趙縕華豁然，朝堂用人本就應(yīng)只論德行才干,，況且許重錦是老臣,，忠于大辰，此番他兒子犯了錯,，他也是汗顏的,。
“風(fēng)眠，若你為男兒身,，定然也是大辰殿上的肱骨之臣,。”
這句話,，年少之時,，也有人說過，那個人現(xiàn)在遠(yuǎn)在安北邊疆,，護(hù)衛(wèi)家國,，那是她的異姓兄長,，父親死后，沈家不如從前,，而她依舊穩(wěn)坐中宮之位,，毫無后顧之憂，也離不開她那位異姓兄長的支持,。
沈風(fēng)眠低頭一笑,，但是她不是男兒之身，只是一個女子,，后宮婦人,，困于深宮，算計人心,。
“陛下,，許妃那里，您也不能太過冷落了,?！?p> 兒子被貶，再無被重用的可能,，女兒在后宮一如往昔,，榮寵依舊，許重錦才會矢忠不二,。
后宮前朝,，密不可分。
趙縕華不語,，突然伸手?jǐn)堖^沈風(fēng)眠,，將下巴抵在她頭頂心，烏黑柔順的頭發(fā)上沾了好聞的淡淡梔子花頭油,。
良久,，趙縕華才低低說了一句：“我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