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 酒后暢言
魂不守舍,,我忘了在路上買點果腹的東西,不過我不想在晚上出門,。
我就這樣坐在家里,,陪伴我的只有幾只煩人的蚊子,和不停響起的肚子叫,。
我從書架上拿起一本福爾摩斯的探案選集,,隨意翻動了幾章,我一個大男人,,看到這些早就熟悉的劇情,,竟然被嚇到了。
我害怕地把書放回去,,用一張餐巾紙遮擋住那本書的駭人封面,。
八點。
九點,。
十點,。
十一點,。
必須得睡覺了。
我睡覺是下了很大決心的,。昨日和前日的經(jīng)歷讓我意識到,睡覺對我而言已不再是精神上的隨心所欲,,而是無法逃避的痛苦,。
我想過解決的方法。
最后,,今晚上床前,,我突發(fā)奇想地,將一把水果刀放在了枕下,。
“老天保佑,。”我睡前拜了水果刀一下,,趴在床上,,重重地磕了個頭。隨即倒向床里,,用枕頭蒙住耳朵,,以此躲避蚊子不停地嗡鳴——這么想來我還擅于使用精神勝利法。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睡著了,。
還是一樣的情景,我看不清周圍,,暗黑都那么的模糊,。
這是第三次經(jīng)歷這樣的夢,我比以前清醒許多,,或許是“偵探的心”在作祟,,既然接下來的痛苦無法避免,那就讓我好好觀察一下我的這個怪異的夢,。
首先——我冷靜地思考,,同時膽戰(zhàn)心驚地等待第一下腹部的劇痛——我在夢里,這是毫無疑問的,,我像是在想一些多余的事情,,可那時的我,已經(jīng)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其次,我能看見黑暗,,黑暗有輪廓,,有比黑更白一些的灰,,那說明一定有光源。
因為身子被固定,,我只能伸長脖子,,四處張望。
我好像明白光源的從何而來——我的身后,。因為我看見自己的影子了,,它被拖得很長,就在我跟前,。
我很想轉(zhuǎn)過身,,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光,但無能為力,,因為我的雙手被捆綁了,。
水果刀。
眼前忽然閃過一道明晃的亮光,,那是水果刀折射的光芒,,不知為何,它懸掛在我的眼前,,離眼睛非常近,。我有些害怕,害怕我的痛苦將在今晚升級,,我的身體會被這個水果刀凌遲,!
好在我懼怕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我只受到和前兩晚一樣的疼痛,。我基本習慣了這種痛,,因而我一直看著前面,看著左右,。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在不斷地對我施暴。
不過是無功而返,,疼痛好像源自我的身體,,是它主動向我大腦傳遞這樣的訊息。
令我意外的是,,在我被痛擊的時候,,水果刀的模糊亮影始終閃爍在我面前,好像在提醒我什么,。
是要我用它來割斷繩子,?
……
我就這樣一直想,醒過來時,,已經(jīng)是早晨七點,。
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抽開枕頭。那柄水果刀依舊老實的呆在那,,一動未動,。
說來也有點滑稽,我明明是個熱衷推理小說的人,,推崇邏輯至上,,可我接下來的舉動卻毫無邏輯——
我把水果刀拿起來,并做了個決定:我要一直把它帶在身上,。
說到做到,我換好衣服,,把它塞進褲腰帶中,,如果我雙手被繩子捆住,我可以從里面慢慢抽出這把小巧的水果刀,,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地切開那該死的繩子,。
我就這樣毫無根據(jù)地想著,回過神時,,發(fā)覺自己竟然有些松氣,,好像今晚能睡個好覺。
不管今晚怎樣,,先得把這個危機四伏的早上安穩(wěn)度過才行,。
“小羅,身體好了,?”
“嗯,。”我吃著饅頭,,坐在鐘今成旁邊,,順便偷瞄了一眼陳一沁,她今天也關(guān)切地看了我片刻,。
“這些人還真是受得了打擊,,”鐘今成從亂七八糟的辦公桌上端起一疊書稿,“被退了那么多次稿,,還是不停地寫,,然后又不停地被退,我都要不耐煩了,?!彼贸銎渲械囊黄澳憧催@個字,,我都不要看名字,,就知道是哪位的‘大作’,。”
“有什么辦法,,誰讓我們是這片區(qū)域最出名的月刊公司,。”張兼穩(wěn)說道,。
“話說回來,,麥子,聽說你最近又在搞什么創(chuàng)作了,?”闊少何止英難得在工作時說句話,,“不給大伙瞧瞧?”
“**,,又是哪個說漏的嘴,,”麥強馬上反應(yīng)過來,這事只有一個人知道,,“穩(wěn)哥,,你這人也太不穩(wěn)重了,怎么一下就走漏風聲啊,?!?p> “沒辦法,郭耳問我嘛,?!?p> 麥強用食指指了指郭耳,瞪了一眼,。
“是什么類型的,?”
“小羅,你怎么不學學好的,,跟他們一樣,,各個跟長舌婦似的。你們看看人家陳一沁,,再看看——”
“麥子,,你就說說唄?!惫驍嗨?。
不遠,陳一沁正帶著個最近流行的MP3,,搖頭晃腦地看著稿子,,一頭秀發(fā)垂在耳邊,被空調(diào)的風吹得輕飄如水墨。
我這才意識到,,辦公室真的裝了個巨大的空調(diào),。它矗立在房間的一角,跟門神一樣,,不斷從那張橫條嘴巴里吹出冷颼的風,。
“咳咳,給你們看看,?!丙湉姀墓陌锼阎约旱母遄印?p> “還帶在身上,,臭美,。”
大家哈哈大笑,。
“看看,。”麥強把一沓稿紙塞給何止英,。
“給我?”
“闊少,,不你先問的嘛,。”
“那行,,喔,,這么重,寫完了,?”
“嗯,。”
何止英煞有其事地接過麥強的稿件,,鄭重地說道:“我來看看麥子的新作——”
“拜托,,闊少,,你怎么跟我一樣喜歡揶揄麥子了,。”
何止英抬起手,,讓郭耳不要說話:“《忠山河窯記》,,這標題,有韻味,?!?p> 麥強笑了。
“但讓人不知所以然,?!?p> 他聳聳肩,,示意闊少繼續(xù)下去。
闊少潦草地讀完后,,把這本稿件又遞給了郭耳,,郭耳看完又給陳一沁……
結(jié)果一上午,就這樣被編輯組的人荒廢了過去,。實際上,,大家的時間確實太多,太空閑,。平日只是為了忙碌而忙碌,,該休息娛樂的時候,各個都絕不含糊,。
至于麥強到底寫了什么,。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叫忠山的男人和窯子里花名為橘芹的姑娘在一番愛戀并同社會的教條斗爭后最終殉情路錦河的故事,。
我覺得《忠山河窯記》這個名字真的取得很好,,故事情節(jié)也算跌宕起伏。只可惜,,麥強是個好編輯,,但的的確確不是位好作家,再好的東西,,經(jīng)由他的手,,也能黃金變大便——這是我的心里話。
當然,,這里頭有些橋段還是寫得相當深入人心的,,因為主人公忠山是農(nóng)村小伙,而麥強也是從農(nóng)村打拼出來的,。
說起來,,麥強也算可憐,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卻因為個子瘦弱而沒法干農(nóng)活,,被自己父親又打又罵,他爹說他“這個身子,,被幾捆稻谷就壓垮”,。他不信,后來真背著一籮筐稻谷回家,,結(jié)果在上坡路上摔了一跤,。
“小羅覺得怎么樣?”
“啊——還行吧,故事挺好看的,,特別是最后兩個人殉情的那段,,我覺得?!蔽邑Q起大拇指,。
麥強很少得到同事們的夸獎,雖然知道我有客氣的嫌疑,,但還是回報了我一個開朗的笑容,。
他的笑容很溫暖人心,特別是能從一張黝黑而棱角分明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讓我覺得自己同他的距離一下就親近了許多,。
“要不這樣,為慶祝麥子的大作落成,,咱們今晚一起出去喝酒,?”何止英忽然說道,“我請客,?!?p> “真的?,!”
何止英拍拍兜里的錢袋,。
“喔——”郭耳起哄地發(fā)出感嘆,隨即問身邊的陳一沁,,“你也一起去吧?”
“我,?我就算了吧,。”
“小陳,,就一去去唄,,我們同事幾個很久沒一起吃飯了?!焙沃褂⑾蛩l(fā)出邀請,。
陳一沁思考了一下,今晚好像也沒有其他事:“行,,我就喝一點酒,。”她先聲明,。
“行,,就這么說定了。今天下班后?!焙沃褂⒋騻€響指,。
“我都不想吃午飯了,要留著肚子好好宰一頓闊少,?!碧镞m謙笑著說道,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
鐘今成起身,,準備去吃午飯,隨口說道:“天使,,身體要緊,。”
“哈哈,?!?p> 下午,很明顯能感受到,,全組人都心不在焉,,不停有歡聲笑語從四處傳來。
晚上,,我們按照預(yù)計的那樣,,在何止英的帶領(lǐng)下,來到一家裝潢豪華的酒店,,痛快地吃著晚餐,。
“小羅,來,,再喝點,。”
“穩(wěn)哥,,我……”我打個飽嗝,,跟眼前這個醉醺醺地漢子說道,“喝不下了,,肚子都頂飽了,,等等,等下再喝……”我連連向他擺手,,視線已經(jīng)有些模糊,。
“小羅前幾天還生病,你們就讓他這樣喝,?!标愐磺哒f道,。
“沒事,小羅不是感冒嗎,?喝酒才能暖身子,,”鐘今成把左手搭在我肩上,右手又開始向我喝到一半的酒杯里倒酒,,“是吧,?”
“是?!蔽移D難地點頭,,感覺自己要吐出來了。
張兼穩(wěn),、田適謙,、鐘今成和何止英這四人一直喝得不亦樂乎。
他們都是酒量極大的人,,特別是闊少何止英,,自小在富人家長大,時常偷偷摸摸地嘗點父親存儲的好酒,,對他而言,,酒店提供的普通白酒簡直如白開水一樣,一瓶一瓶地下肚,。當然,,喝酒的對決已經(jīng)開始了近半個小時,他們漸漸也有些支撐不住,。
“穩(wěn)哥,,”郭耳這個好事的家伙沒喝幾瓶,一直坐在陳一沁身邊,,同她聊天,,這會見到張兼穩(wěn)有些支撐不住,竟開始借此問他問題,,“你是不是,,喜歡別人李秘書???”
麥強也沒喝什么酒,他身子瘦弱,,不能這樣大口飲酒,,他見此,有些想阻住郭耳,,便說道:“郭耳,,咱別問這個,,穩(wěn)哥喝酒呢?!?p> 但張兼穩(wěn)聽到了郭耳的問話,,醉醺醺地說道:“是啊,老子……是喜歡她,,可***老板,,一直糾纏別人,我跟你們說說,?!彼蛄藗€飽嗝。鐘今成和田適謙還在一旁不知為何事爭論,,醉鬼的話只有醉鬼聽得懂,,整個飯桌格外吵鬧。
張兼穩(wěn)提高音量,,為了讓郭耳聽得見,。
“李姐之前還跟我說,老板經(jīng)常對他做……做那種事情,,狗娘養(yǎng)的,。”他重重地把酒杯拍在桌上,,里頭的白酒都濺到手背和衣服上,。
“這么說來,你們倆還是兩情相悅咯,?”
“唉呀——”張兼穩(wěn)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轉(zhuǎn)身又和何止英攀談起來,“闊少,,你說那些上流社會的人啊,,是不是都喜歡對女秘書動手動腳的?!?p> 他這話一出口,,讓我覺得格外尷尬。
“你**瞎說什么呢,,”從何止英語氣里,,并沒聽出他的生氣,反倒像在安慰張兼穩(wěn),,“那是龍德昌這個老色鬼,,他就**一個暴發(fā)戶,是個錘子的上流社會,?!?p> “也對,,我也看出來了,整天穿得那副模樣,,我呸,。”張兼穩(wěn)假裝吐了口濃痰,,出來了一口酒氣,,“花花綠綠,跟個剛進城的鄉(xiāng)下人樣的,。見到花衣服就買一條,。”
“說句自大的話,,我們家才是上流社會,。”何止英說道,。
確實,,即便被酒精灌滿腦袋,他還是不失體面地和張兼穩(wěn)聊著天,,若非滿臉通紅,,會以為他滴酒未沾。
“是,,闊少,,你——是!”張兼穩(wěn)說道,。
麥強起身,。
“我去下洗手間?!?p> “麥子,,你還沒喝多少呢,就想著拉尿了,?”鐘今成笑著說道,。
“哎,我們這還有女同志呢,?!惫驍嗨?p> 麥強沒多說,,走出了包廂,。